第三十六章 老三论道

　　老三进了天玑峰藏经阁，但觉得好不宏伟，共计一十八楼。

　　他选了剑法，费心费力用了三天，才记完所有的剑法，又用了三天，才将所有剑法和剑道神通领悟完善。

　　老三暗暗计较，剑道基于剑法，剑法基于一十三种剑势，不过刺剑、劈剑、撩剑、挂剑、点剑、抹剑、托剑、扫剑、截剑、扎剑、推剑、化剑，万变不离其中，但大道隐隐，剑法变作神通，到了最后往往返璞归真，简洁明了，道人点拨我的道理是对的。

　　不多时走出藏经阁，守阁长老问道：“你看完了么？”

　　老三道：“掌门只让我选一门本事来练，我选了剑法，天玑峰之剑法神通，我已基本学了个遍。”

　　“你狂妄！”

　　“就是，你这个无知小儿！”

　　“收拾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错愕之间，但见得藏经阁的门被一群少年堵住，他们愤怒不堪，对着老三指手画脚。

　　老三不解道：“你们这是作甚，容我歇息片刻再打不迟呀。”

　　“不行，听闻你所学甚快，本事了得，我们想讨教一二。”

　　老三狂笑道：“算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无知狂徒，让我来会会你！”

　　言毕一个少年站出身来，拔剑出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正是青萍剑法的起手式。

　　老三叹息连连，不屑道：“总得给我一把剑罢？”

　　“我借给你！”

　　老三接住扔来的长剑，点头谢过，那少年左顾右盼，不愿直视老三的目光，他可不想和这众矢之的的人物有什么纠葛。

　　使青萍剑法的少年踏风而来，剑气清寒，速度极快，刺得空气“咻咻”直响。

　　老三不避不让，长剑一推，正是基础剑法中的推剑式。

　　“叮！哐当！”

　　一声脆响，那少年刺来的长剑被震断，他急急后退，身后有人去扶，却也被余力和惯性震倒在地，首当其冲之人气血翻腾——“你……你只……你不讲道理，不以剑法与我过招，我……”

　　他应该要说的是“我不服”，但热血上涌，堵在他的咽喉处，他没能说完整。

　　第二个弟子上来挑战老三，所使三才剑法，又被老三一招基础的点剑破去；

　　第三个弟子上来，自报家门，说是亲传弟子，打算让老三一招——果然老三只使了一招，且是最基础的劈剑式，那人血激长空，潇洒地晕厥过去。

　　老三冷冷地说道：“凭本事说出去的话，是要负责的，老子生平最恶开口让招之人！”

　　再有弟子上来，什么上清剑法、什么柳絮剑法、什么雨打飞花剑法、亦或是什么文醉武醉剑法，都在老三手中走不过三招，尽皆一败涂地。

　　尚有境界高强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但这厮所使剑招剑式实在简单明了，他们推无可推、敲无可敲，一时间不明所以，心中又惊又怒。

　　暗想若是自恃修为而上，却仿佛在同门之中丢了面子，自封修为罢，又无把握接下老三简单粗暴的剑招，故而踟蹰不动。

　　终于，那看守藏经阁的长老发话道：“你们散去吧，修炼了这么多年的道法神通，比不过人家在藏经阁坐六天，真是羞愧难当。”

　　弟子们愤愤散开，老三朝那长老一礼，道：“对不住了长老，我入门较晚，师父也不怎么教我用剑，好多剑法玩不出花样，玷污了您老人家的眼睛，还请勿怪。”

　　长老咳嗽一声答了礼，任由老三飘然而去。

　　老三去到衔日峰，说明由来，出示了令牌，禀明峰主大燚真人，进了衔日峰的藏经阁。

　　这次老三只用了五天便出来，也是只看剑法神通类的典籍。

　　但才出阁楼，却见峰主大燚真人带着门下弟子堵在前面，大燚真人热情洋溢地要请老三指教，老三推脱不开，便把他门下最得意的十八名弟子击败。

　　大燚真人脸上笑盈盈的，心中却怒火中烧，他亲自上阵，自封修为，结果被老三十招击败，他脸上无光，再也笑不出来。

　　老三道：“谢师叔承让，您老人家真是胸怀广博，竟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来阐述我这最后一招‘人鬼同途’，小子感激不尽。”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大燚真人冷冷说道：“你知道就好，去了其他峰，若遇峰主自封修为前来指教，你打算用几招？”

　　老三道：“有了师叔的指点，小子对剑法神通更加明悟了，再有师叔们来赐教，小子所用不会超过八招。”

　　大燚真人这才欢喜起来，笑道：“嗯，孺子可教也！是个大才！”

　　见得老三离去，大燚真人的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问道：

　　“师父师父，什么是平沙落雁，屁股向后？”

　　“师父师父，那厮所使最后一招明明是‘蜻蜓点水’，怎地变成了‘人鬼同途’，他是不是说错了？”

　　大燚真人怒吼一声，骂道：“都给老子滚回去闭关三个月！”说罢长身而去，心中一千万匹草泥马奔过……

　　老三来到冷月峰，拜见了月华娘娘，他进入冷月峰的藏经阁，可其间没有剑法，刀法倒是多得很。

　　老三也不挑剔，再他看来，功夫起初都是杀人技，剑法也好，刀法也罢，若不近道，便是花架子，以前老和尚讲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实在过于厚重，他一时间想不清楚，便从来不去深究。

　　由是他索性以剑作刀，以剑法统领刀法，以刀法带动剑法，奋力推演了无数次，花去三天三夜，终于将刀法和剑法融会贯通。

　　出得门外，许多少女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月华娘娘飘飘而来，风韵流泻，开口道：“我这些弟子听闻你这后起之秀很是厉害，衔日峰上一把长剑翻飞，便是大燚真人都败给了你，他们心中好奇得很，想向你讨教几招。”

　　老三笑道：“漂亮的师叔，我学的是剑法，近日来了你的冷月峰，慌忙之中只看了藏经阁的刀法，但却是个四不像，就怕使出来被漂亮的妹妹们笑。”

　　月华娘娘心中听得“漂亮”一词本来是欢喜的，但这厮却称她的弟子们叫作“漂亮妹妹”，难免酸涩，忽又恼怒起来。

　　她道：“不碍事，你怎么学的，便怎么用，反正你是随便看看，谅你也必定学得四不像。”

　　老三微笑，长剑一划，摆了一个苍松迎客的套路，多少有些反客为主，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他这次见得美妙女子，不知怎地，心中不忍，没有那么简单粗暴，一片片娇呵哀怨之中，冷月峰的藏经阁前莺莺燕燕，花间蝴蝶乱舞，仿佛醉倒了一般，羞愧地摔倒在地上。

　　月华娘娘大怒，拔刀而来，叱咤道：“听说大燚真人‘十招’败在你的手里，我来会会你罢。”

　　老三赶紧叫停，笑道：“漂亮的师叔，你不要动怒，我说一个道理给你听，不是师姐师妹们不如我，而是他们没有明白刀的真义，更没有明白剑的真义，所以才稍稍输给了我半招。”

　　月华娘娘冷漠着脸，问道：“刀剑的真义是什么？”

　　老三道：“娘娘姐姐，刀剑的核心有许多共通之处，我简要说几点，你听对不对——一在‘杀’、二在‘止’、三在‘破’、四在‘灭’……”

　　月华娘娘忽有所悟，在场弟子点头称是，恍然惊觉。

　　片刻后，月华娘娘问道：“即使知晓了这些，却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打不过你！”

　　老三道：“漂亮师叔，适才我所讲的这些刀剑共通共性的真义，其实简单得很，寻常人一悟便知，但我比寻常人聪明了一点点，所以悟出了一个最不得了的真义。”

　　月华娘娘见他自吹自擂，但脸上满是真诚，一时间怒火降了大半，她问道：“那个最不得了的真义是什么？”

　　老三道：“刀剑共通共性当中，最不得了的真义便是‘藏’！”

　　众弟子大惑不解，邹起了眉头，月华娘娘也继续问道：“什么叫做‘藏’？”

　　老三道：“刀剑一旦出窍，必定寒光夺目，嗜血而欢，然既出窍，则必有相争，有争本来就会有让，可是谁也不会去做那个让的人，由是刀剑出鞘，便只有胜败，只有生死——可是我漂亮得无以伦比的月华娘娘师叔，刀剑倘若不出窍呢？”

　　“倘若不出窍，便不会有纷争，便不会有胜败生死，师叔试想，倘若你对面之人与你素昧平生，刀剑不出鞘时，你心中会作何打算——你会推演、会计算、会惊惧、会害怕、会自负、会傲然，而一旦出了鞘，要么生胜，要么败死……只有藏起来的刀剑才可怕，才安全，才太平，所以刀剑的道理不在于出鞘，而在于藏。”

　　老三继续乌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把在场众人搞得更加糊涂，他索性再道：“我有一个朋友常说一句话口头禅，他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不晓得这个道理师叔怎么看？”

　　月华娘娘若有所悟，心中暗想：“难不成我的悟性尽然比不上他？他这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好像我的弟子们都懂了，怎地我还很糊涂，算了，不能丢这个丑，便说懂了，放这个瘟神离去罢……”

　　想及于此，月华娘娘突然眉开眼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你说的道理我很久以前便已经悟出来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见地是否与我一样。”

　　老三躬身称谢，转身走了……

　　月华娘娘看着老三消失，陡然怒道：“你们说，适才输给了他时，他用了几招？”

　　“我是三招，那厮说我不讲究，吃胖了都不知道，真是丢女儿家的脸，否则应该是七招的。”一个小萝莉委屈答道。

　　“我是五招。”

　　“我是八招。”

　　弟子们纷乱地答道。

　　月华娘娘咆哮道：“乱说！你们记错了，他亲口说的，他和你们每个人共走了八百招，最后胜了你们半招，听清楚没有？”

　　弟子们惊愕不已，但限于师父淫威，不敢造次，只得萎靡不振地答道：“听清楚了！”

　　月华娘娘再补充道：“今后谁要是少说了一招，老娘撕烂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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