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节 都是魁伦惹的祸
海盗的骚扰虽然暂时缓解,可很快长麟就惊惧的发现,周琅比任何海盗都更麻烦,因为周琅再次跟夷人勾结起来,吸引大批夷人来厦门贸易,这种情形已经被魁伦上报给了皇帝,乾隆下旨斥问。
“似此肆行无忌,日聚日多,且恃有岛屿藏身,岂不又至酿成前明倭寇?关系非小!”
乾隆的关注,让长麟感到压力重重,因为他实在无力在跟陈周全鏖战的同时,对周琅进行打击,不过他的忧虑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陈周全给了他一记重击,将清军收复的鹿港又夺了回去,大批清军败退澎湖,长麟上书请罪,乾隆将他革职,召回京师听参,而将闽浙总督一职暂由魁伦署理。
虽然获罪,但长麟却舒了一口气,因为他总算摆脱这些麻烦事,以后该魁伦去头疼了。
周琅此时身处厦门,觉得该做的都做完了,已经开始准备离开金夏的事宜。
最后一些收尾的工作是女海盗的安置问题。
得知这些女性是女海盗而不是海盗家眷的时候,周琅相当吃惊,因为根据他的认识,沿海渔民对于女人上船是很忌讳的。
所以得知投奔海盗的船上有女人的时候,周琅天然的认为这些人是海盗的家眷,他当然不愿意自己的海军中还有女人活动,他不是忌讳,而是担心影响军心。所以他很重视这些女性的安置工作,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心思,那就是妥善安置了海盗家眷,有助于提高海盗的忠诚度,很容易就能将他们从海盗的身份转化为正规海军士兵。
谁知道这些女性竟然不是家眷,而是正正经经的海盗,是跟男人一样拿刀杀人的悍匪。
了解后才知道,海盗团体的文化有多么特殊。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闽粤海域的海盗集团中,存在为数不少的女性。而且所有的海盗组织,都不约而同的将女海盗单独编组。这些女海盗,可不是古代軍队中的女营,所谓的女营,说白了就是供士兵释放的营妓,朱元璋的明军中,就设置着女营,由犯罪的官员女眷充任。反倒是明末李自成起义军中的女营,是由农民军家眷组成,也不允许士兵随意侵犯。
这些女海盗的身份,非但不是营妓,而且是严格跟男海盗隔离开来的,由单独的女海盗头子统领,加勒比海盗电影中那个中国女海盗其实就是以此为原型的。
海盗船严禁男海盗侵凌女海盗,那么男人的生理问题怎么解决?答案让人闻之菊花紧,海盗中竟然流行男男,许多被抓来的新海盗,往往都会受到孤独寂寞的老海盗的摧残,可一旦动了女海盗,往往就是处死。
周琅还八卦的询问了一下原因,结果海盗的回答多种多样,有的说是女海盗的首领,往往都是大头目的老婆,敢侵犯女性的,无一例外会被处死,因此无人敢犯。但这种文化的形成,绝不是由一个人决定的,周琅猜测,是因为海盗长期活动形成的适应性规矩,因为一旦男海盗开始不受约束的欺负女海盗,那么海盗集团的纪律性也就荡然无存,甚至会发生因为争夺女性资源而火并的现象,为了防止这种某虫上脑造成的麻烦,就只能出现了这种规矩。
探听具体原因只是八卦,但对女海盗的身份登基信息进行总结,还是能够得出一些有用的结论的。
比如周琅就发现,大多数女性海盗,都是出身于那些特殊族群,比如对女性限制比较少的客家族群,以及疍民群体,客家人和疍民都属于东南一带的少数族群,尤其是疍民,长期受到主流群体的歧视,究其原因其实并不是民族偏见,就是因为他们穷。
连官府的公文往来中,都称疍民为穷疍。
贫穷的结果,就是不可能那么讲究,地主家的女人可以缠足,可以当抱小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因为人家折腾的起,穷的连男人都要养不活的偏居山里的客家人,还有那些连山地都没有,只能常年生活在水上的疍民,让他们讲究这些,根本不现实,文化毕竟是脱胎与生活中的。
所以这些穷苦的族群,在长久的艰难生活中,不但没有养成缠足等恶习,女人普遍要接受跟男人一样的劳动,疍民中就没有女人不上船的习俗,因为船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出生是在船上,结婚是在船上,死亡也是在船上,不管男人女人,一辈子不下船容易,不上船不可能。
正是由于这些女人们跟男人一样劳作,偶然的情况下,他们也会跟男人一样,加入海盗团体谋生,这就出现了为数可观的女性海盗。
周琅收容的女海盗数量高达三千人,虽然跟男海盗还是不能比,但已经十分惊人。
由于这些女海盗不是家眷,安置他们就有了问题,如果他们是海盗的家眷,那么就简单了,自然有他们的男人养活他们,周琅提供的军饷,足够让他们过上宽松的生活。可现在她们自己就是海盗,周琅不要她们,让她们怎么办?生存都是问题!
其实问题也很好解决,招女兵不就完了。
周琅在凤山县的时候,甚至曾经因为找不到女兵而惋惜,因为连他建立的粗陋的医疗兵都全都是男兵,连个女护士都没有,没有女士的温情,如何抚慰伤员那颗脆弱的心啊。
这下好了,一下子多了三千连当海盗都不在乎的女人,那么当护士自然更不在话下。
于是拒绝他们上船之后,马上让她们摇身一变,变成了医护兵。
对她们进行编组,一部分留在厦门建立起来的海军医院,一部分还会分配回台湾,进入陆军医院工作。
就在这项工作即将完成,周琅已经准备好回台湾跟家人团聚的时候,突然长麟被罢免的消息传来了。
把消息带回来的,是屁滚尿流的魏连理,果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身处跟敌人接触第一线的魏连理,对这些问题最为敏感。
魏连理痛哭流涕,说惊险无比,好像他晚走一步,他就要被官府抓住凌迟了一般。
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长麟是获罪免职,但福建官府还没来得及关注到商人这种群体呢,魏连理就跑了。
他之所以跑,是因为他感到自己待在福州已经不安全了,他之所以敢待在福州,是因为确信长麟会保护他,很清楚的知道,长麟就是他的保护伞,而福州虽然比不上广州,但比厦门那是强太多了,于是打着开拓贸易的幌子,赖在福州享福,可刚以听说长麟被免职,他马上就开溜。
他知道自己的保护伞倒了,他就不再安全,至于清军会不会真的杀他,他不想赌,他必须先跑了,才能心安。
魏连理得到消息的渠道,当然是福州官府,甚至跟长麟的亲随确认过,在福州享福的同时,他也在福州衙门建立了人脉,带回来不少内情。
长麟被撤换,周琅能想到,因为周琅虽然不知道满清高层的动向,但他却知道清军在台湾兵败的结果。伍拉那镇压不住匪患,最后被逮捕杀头,长麟的身份也比不伍拉那更尊贵,即便不被杀头,撤职查办也是可以想象的。
周琅更关心的是长麟撤职之后,福建的政局变化,对他的影响。他之前跟长麟之间的默契,完全是私下达成的,没有任何文字沟通,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继任者魁伦,会不会继续保持这种默契,周琅没有信心。
而且身处厦门,不可能不知道魁伦在福建兴的大狱,从此人的手段和他以往的名声看,这人相对其他官员要清廉一些,除了规定的俸禄、规礼等收入外,并不主动去勒索,至少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而且魁伦在福建抓人抓的肆无忌惮不计后果,性格方面就属于那种不容易妥协的类型,这种人不好打交道。
他做福州将军的时候,就敢跟闽浙总督为首的文官集团常年对撼,颇有股子愣头青的脾性,对这种人来硬的不行。
周琅可以威胁长麟进攻漳、泉二州,但威胁魁伦恐怕不好使,反倒容易把对方逼急了。
所以周琅决定用软的,继续保持跟福建官府的默契,他的局面才刚刚打开,第一次收获季节还没到,仅仅收获了一茬夏茶和秋茶,真正的大收获春茶还没到,如果被人破坏的话,不免可惜。
所以周琅希望向魁伦主动示好,表示愿意继续跟福建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艰巨的沟通任务,当然非魏连理莫属了。
于是哭丧着脸的魏连理不得不再一次做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魏连理在人情方面比周琅犹有过之,周琅能分析出魁伦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物,魏连理岂会不知。
所以为了防备直接见面被人抓了砍头的惨剧发生,魏连理悄悄进入福州,并没有直接去联络总督,而是从魁伦的亲近入手。
他花费重金,通过福建官府的一些人脉,联系上了魁伦的师爷,然后在安全的地方,亮出自己的身份,跟师爷先谈谈。
谈的结果很不好,因为周琅碍于魁伦的性格,没有像威胁长麟那样威胁魁伦,可反倒被魁伦威胁了。
魁伦要求周琅立马投诚,福建愿意接纳他,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执迷不悟,威胁要派兵清剿!
收到回复的周琅不得不感叹一声,过于刚直的人果然玩不了政治。
现在的情况,分明就是周琅占优,不去威胁魁伦就已经很讲良心了,对方反倒威胁起了周琅,这让周琅认为,魁伦还没有认清局面。
“那就让他清剿一个试试!”
周琅倒是想看看,魁伦打算如何啃下他已经经营的稳若磐石的金夏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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