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虚情假意局，一本万利经
李潇选在天香楼喝酒，环顾四周不无惋惜道：“还是吴掌事有本事，最终得到了这座酒楼。”
“小侯爷过奖，买天香楼是鬼市几位老掌事的意思，在下只是代办而已。”
李潇晃动青瓷杯轻嗅酒味，“吴掌事不必自谦，鬼市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二，柏九娘主掌事已隐退至昆嵛山修道，其他几位老掌事亦不多参与事务，实权就握在吴掌事手中。”
吴用忙解释道：“小侯爷此言折煞我也，在下仅为鬼市中的小辈，仅仅是行各位长辈所决定之事而已。”
李潇见他不愿正面承认此事，便道：“如今鬼市的生意逐渐转向正行，想必会受到不少阻碍、遇到不少麻烦，不如与我一道合作，吴掌事意下如何？”
吴用连连摆手，“小侯爷不要开我的玩笑，您这般金尊玉贵，如何能看得上鬼市偏门生意的微薄之利。”
“鬼市虽不算正行买卖，却绝非只赚非蝇头小利，众位掌事行事低调，但若论财富个个不输都城首富，就拿独售南家秘药这一事来说，想必比城中所有药铺的利润都要高得多。”
“小侯爷此言过重，鬼市不过是在刀尖上做生意讨生活而已，若当真有如此丰厚之利，何须参与正行生意。”
“鬼市自是精明，偏行生意来钱快却是不长久，买下一些正行的产业以备稳妥自是极好，根据我目前打探到的消息，城中几间大商铺已被吴掌事买下，真实数目一定比这还要多的多。”
“在下哪有财力买下如此之多的店铺，只是出了一些钱参股罢了。”
“我既已坦诚相待，吴掌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与我一道做生意究竟有何不好之处？”
吴用拱手赔罪道：“小侯爷见谅，你所说之事并非在下可以决定，需由众位掌事共同商议，而且鬼市自创立来便有规矩，不做与朝堂有关的生意。”
“是我与你做生意，与朝堂无关。”
吴用深知李潇的生意实情，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只道：“在下会立刻将此事告知众位掌事，尽力不辜负小侯爷美意。”
李潇揣测其言多半为敷衍，便使出杀手锏，“六扇门柏雪捕头的真实身份我已知晓，她就是柏五爷的女儿，昔日两家长辈已为我们定下婚约。”
“在下位卑人轻，并不清楚此事，只是雪小姐并非寻常柔弱女子，婚姻大事可能不会完全遵从父母之命。”
李潇的笑带着几分寒意，“你的意思是柏雪不愿嫁与我为妻？”
“岂敢岂敢，在下失言。”
李潇挑眉道：“在长安初见你时便觉有些眼熟，近几日方才想起十多年前柏五爷收过一位义子名叫钱川，应该就是你吧。”
此事也无隐瞒的必要，吴用索性坦白道：“小侯爷好眼力，在下来到长安后拜吴为先生为师，并遵从师命更改姓名。”
“难怪吴掌事经商有如此才能，原来是‘商圣’的弟子，但你好像很少提及此事。”
“在下才疏学浅，恐辱没家师英名。”
“吴掌事，过于谦虚倒显得虚伪与生分，着实不该如此。听说柏雪受伤之后被你接回鬼市，不知我该去何处探望。”
吴用面露难色，“雪小姐特意叮嘱，养病之时不愿被任何人打扰，但是她曾提起南平侯府中的雅会，若伤情无碍定会前去捧场。”
李潇也不便过于勉强，“既是如此，我便不登门打扰，这些礼物补品请吴掌事转交。”
吴用返回家中，闻到一股浓浓的卤牛肉香气，而柏雪趴在书桌前冥思苦想。
“受了伤就好好歇着，想吃什么让刘妈去买就好，何必自己做。”
柏雪敲了敲微痛的头，起身收整证据案宗，“我做的酱卤牛肉比外面好吃多了，案子毫无头绪，得吃点好的提提神。”
吴用将礼品盒放在她面前，“这是小侯爷托我带给你的礼物。”
她打开瞧了一瞧，“人参、燕窝、阿胶…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端详片刻，语气微酸道：“这些补品的成色极好，少说也值一百多两，小侯爷刚刚还和我提起与你的婚约，看来他对你十分钟意。”
“钟意你个大头鬼，我同他只见过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
“小侯爷大概是觉得，与你指腹为婚、年幼相识便是天定的缘分。”
她鄙夷道：“小侯爷若是年少时便钟意柏雪，怎能看不出我并不是真正的柏雪。”
“那倒也是，真正的柏雪小姐姿容娴美、性情温柔，与你这顶天立地的汉子完全不同。”
她一脚踹向他，“牛肉煮好了，但就是不给你吃!”
两人来到厨房，他一边切她一边吃。
他从她手中夺过牛肉片，“你来给我做帮佣抵债，但是吃得比我都多。”
她索性拿过盘子抱着，“看你那小气的样子，小侯爷送我的补品全部都给你抵债。”
“这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难道不退回去吗？”
“他对我如此关怀只不过是假借昔日情分另有图谋，他既无真心，那我也不用实意相待，便给他这个做冤大头的机会。”
他瞟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小侯爷不仅地位尊贵，而且英俊潇洒，长安城中许多姑娘都对他怀有爱慕之意，更何况情爱本就有一见钟情之说，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我虽没见过大世面，但也在断案中见识过真情与假意，那位小侯爷的目的绝不单纯。”
“你装得好像很懂情爱之事一般，哪有男子对你表白过。”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他对我绝不是单纯的喜欢，不过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想撮合我与小侯爷，让我入侯府为妾吗？”
“傻姑娘，他若仅仅是想纳你为妾，何必费如此心思。”
“你的意思是他想娶我为正妻？这怎么可能，就算我是真的柏雪，也只是鬼市的柏家人，与侯府门不当户不对。”
“门当户对不仅看地位，也看钱财，小侯爷对于更高的权位并无太大兴趣，但对于钱财倒是十分热衷。”
“你之前说他想要与鬼市做生意，我虽然知道鬼市的生意利润颇丰，但却想不到竟会高到让这位富贵无极的小侯爷动心，难道他不娶我就不能与鬼市做生意吗？”
“小侯爷做的不是普通生意，而是替皇帝揽财。”
她甚为不解，“皇帝坐拥天下，何须揽财？”
“朝廷有两本账，其一为户部的账本，进项为税赋，花销皆在正当之处，其二为皇帝的私账，有心腹暗中为其揽财，用于行秘密之事。”
她不解依旧，“皇帝是天下之主，难道还有上不得台面的花销吗？”
“天下人皆知有宫廷暗卫，但有几人知晓暗卫的数量与所行之事，这笔费用便是皇帝的私账所出。”
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小侯爷是为皇帝揽财的心腹，这消息真的准吗？”
“先前盐与铁的生意被两个有官家背景的大家族把持，新帝登基后重定负责这两项买卖的商家，多位富商巨贾相争，最终中选的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非都城商人，我觉得好奇便使了些手段深查，最终发现这两位其实只是小侯爷所安排的傀儡，我既能查到此事，皇帝定然早已知晓内情，而与此同时南平侯府却更得圣宠，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小侯爷在为新帝的私账开销敛财。”
她自是惊诧于此手段，“盐铁已是万利之行，难道这都不够皇帝的开销吗？”
“新帝登基，朝堂未稳，不仅需要排除异己，也需要拉拢心腹，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花大钱，正行中最为赚钱的盐铁生意已被皇帝收入囊中，于是便转向鬼市的偏门生意，只怕小侯爷不使尽手段不会罢休。”
她听出其中门道，“想不到看似风流纨绔子弟的小侯爷竟担负如此重责，这虽是个能悦圣心的肥差，但却也凶险的很，一旦事情败露，皇帝一定会撇清所有干系，到时候仗势夺财的罪名便全落在小侯爷一人的身上。”
“不但是此事败露会惹祸上身，筹款不利亦会有麻烦，朝廷之水深不可测，所以鬼市自立市以来便有规矩，不做与朝堂有关的生意。”
“可是小侯爷的背后是皇帝，如果抗拒其意，会不会惹麻烦？”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关闭鬼市，但却断不了生财的门路。”
她眼疾手快拿走最后一块牛肉，“听钱串子一席话，方知你坐拥金山银山，最后一块肉千万不要和我这个穷人抢。”
他心有无奈，却忍不住笑了笑，“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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