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里层穿得厚厚的安卿走起路来却也不比寻常慢半分，时隔二十多天，依旧是茹云领头安卿跟随的熟悉场景，两人不疾不徐到了荣安堂。里头跟往常一样，并排立了三位姨娘，乍一眼看去，色泽明亮，颜色姝丽，走近了更是香风阵阵。今日，众人倒是格外的“心心相映”。“盛装打扮”的安卿一来，就引得宜双惠频频侧目，直把一张雨后粉荷般精心修饰过的脸憋得红艳艳一片。“妹妹，你、你这是…”话未说完，宜双惠腰都笑弯了。往日若是在夫人院子里做出这样堪称“轻浮”的举动，别说是秦妈妈，便是徐云英看到了也要噎她两句“小门小户”。今日几位姨娘却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宛若三人形成了统一战线，斗志昂扬，以至于内部矛盾暂时全都可以忽略不计。仔细看，徐云英也是仔细打扮过的，只是不似宜双惠这么外露。一双比寻常女子英气许多的浓眉被修饰得柔和许多，眼睛描的圆而亮，显得比年纪体态都更小巧的安卿还要活泼青春。徐云英笑瞪安卿一眼，“你这是涂的什么？你年纪小不懂，身边的丫鬟也不会？”说罢，斜了一眼安卿身后的茹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好似还略带一些不齿。安卿想，大约她是误会了，也许是因为茹云那张美丽且端正的容貌吧。和其它姿容上等的丫鬟不一样，茹云的长相很周正，精神气也挺拔，若不是一身丫鬟衣裳和丫鬟做派，旁人初次见面是决计不会把她往“下人”身份上猜想的。白杏从府里给女眷做罩衫的一个绣娘嘴里知道，徐云英曾把自己身边一个容貌娇柔的二等丫鬟抬做通房，原先经常跟着徐云英请安、外出的，自从开了脸之后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再看她对茹云的态度，安卿似乎有些了悟。“云姐姐误会了，这、这妆是我自己要的，今儿个开始我也是姐姐了，不能再做那么、那么…”安卿皱着眉想半天也没找出来一个恰如其份的词来形容，索性不管了，只坚定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内心不可动摇的决心。三位姨娘似乎懂了，皆露出原来如此的微笑。“哎”，袁姨娘颇为无奈的假叹一声，实际也是一脸忍不住的笑意。“原以为今儿个我就算盛装打扮也没甚意思，没想到朱妹妹你…嗯…另辟蹊径，抢了本来该我的头名儿。早知道，我今天怎么的也得好生努力一番再出门呀。”这里的头名显然是反话，袁姨娘从不吝啬调侃自己的相貌。“朱妹妹名讳中可是有个‘卿’字？”徐云英问。安卿轻点头，脸上还带着一层浅浅的被三位美女挤兑的尴尬红晕。“那我便唤你卿妹妹，可好？”这大约是安卿那声略显亲切的“云姐姐”的“回礼”。安卿不唤“徐姐姐”，也不唤“云英姐姐”或者过于亲昵的“英姐姐”，而是挑了中间可能是辈分的字，也许这个度把握的刚刚好。安卿再一点头，显得腼腆又掩藏不住心里的高兴。毕竟只是个14、5岁的小娘子，而且众人心里也一直觉得安卿谎报了年龄（纳妾不用合八字），实际年龄应当更小。商户家被娇养着不谙世事的“鲁莽单蠢”的嫡小姐，众人不自觉得就给安卿套上了这样的标签。“卿妹妹，可真是可人。”宜双惠似笑非笑，也不知说的是这个称呼，还是人。四人小声交谈，声音或婉约或清脆，或甘甜如晨露，庭院美人花木稚鸟，一副望之即能闻味的仕女图。这时候再来个第五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被丫鬟搀扶着进来的第五人，是个眼如秋水的高挑美人。说美人似乎也不太恰当，此人与宜双惠比，容貌只堪堪称的上清秀，眼型略狭长，唇色偏浅淡，脸型小而尖，不似安卿的小却圆润，只是五官糅杂在一起独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感。安卿想，若这人眼神再清冷些，不要这么多情，便是现实版的“林妹妹”吧。这么一想，虽然将军府算得上有名分的只七个女人，却把风格迥异的各种类型都囊括进来了。端庄贤淑的将军府女主人王熙华，虽然现下久病缠生，但看面相曾经也是个相貌端庄的美人。已经脱离姨娘团队但仍然挂名的赵姨娘，将军年少时的“红颜”，生而“我见犹怜”。将军夫妇婚后一年，威远将军在年关时出征归来与妻子过团圆年，工部尚书曹大人携“美”贺威远将军小捷得胜，这便是时机卡得格外尴尬的宜双惠了。因此虽然一副一等一的好相貌，在夫妇面前却哪边都没讨着好。此后，威远将军常年坐镇边关，鲜少回家。第三年年关才回来了一次，也是此次之后，王熙华终于有孕，在下一个冬天产下将军府的嫡长女常淑平。因是早产儿且生产过程似乎不很顺利，自此后王熙华就烙下了病根，以至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第五年，常将军连连征战边关，每年或大或小都有亲自出征的战役，连续五年没能生下嫡长子的王熙华终于坐不住了，可能也是坐不稳了，徐云英是王熙华亲自挑进府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只是，常将军不常归家，也拒绝携女出征，因此后院依然无所出。第六年，也是年关时，京都黄商袁广德携袁夫人登门拜见将军夫人，三月里抬进了袁姨娘袁宝兰。第七年，不按常理出牌的江南纺织大商独女朱安卿倒贴送上门，据绣娘们传那是“撕都撕不掉”。话说回来，此时四人面对新来的第六人，像是没看到后来的女子一样，不动声色得围成一个小团体。安卿从善如流，只安静地听着三人关于衣裳、首饰、熏香、女红等不停转换的话题。那女子听说是户部某个侍郎送过来的，官职不算大，赠的美人也是内外似乎都不很出众的样子。安卿瞅了瞅“新美人”滴溜溜转的眼珠子，眼睛不止一次在宜双惠和徐云英身上来回扫视，不安分得很。哎，叹一口气。这人似乎不是那么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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