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楚门的世界（二）
陆水月余光一瞥。
玉琢般的五官，深邃的眉眼仿佛一泓深潭。
介乎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气质，当初将她拉进深渊。
这样一张优质的皮相，真的能不费吹灰之力欺骗很多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但是，时间愈久，她却越感觉到痛苦。
一双纤细冰凉的手握住比它大很多的手掌。
顿时，丝丝暖意流入手心。
“一天三顿。”
陆水月掰着顾楚兮一根根修长如玉的手指，说道“但今天还只吃了两餐。”
她低着头扯着手指玩，没有看他，随意地说着。
“我差点忘了。”
顾楚兮蓦地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回到玄关。
“路上突然想起来，你晚上应该还没吃饭，就在便利店买了些吃的。”
陆水月眯着眼睛看他提了一袋子的东西走到那个工业风装修，形如摆设、堆满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碗碟的厨房。
打开冰箱将一些水果饮料零食放了进去。
“吃的有些凉了，我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顾楚兮化身家庭主夫，忙前忙后。
“嗯。”
陆水月起身，有些诧异。
两个月没见，她的习惯他还是了然于胸。
她是一如既往地每天坚持三餐，只是时间推迟了“些”。
下午一两点起床一餐，晚上七八点一餐，再熬夜打游戏看剧写小说到凌晨两三点一顿宵夜。
黎明五点时分，天快亮了，她却要开始睡觉。
周而复始，醒来是被墨绿色窗帘紧紧遮挡，无数缝隙透着微光的午后。
她很不喜欢那么浓烈的阳光。
起初，顾楚兮对她比作为演员的自己还三班倒的作息时间不置可否。
经过几天的明争暗斗，他却彻底被同化。
顾楚兮永远赢不了陆水月，就像她笔下被她吊着写的人物。
她只要站在那，冷冰冰地不说话，就像把自己当成了不存在的空气。
微波炉里飘出淡淡的香味。
陆水月准备倒一杯热水。
走到厨房的水池边提起水壶，却发觉是空的。
“没水了么？我杯子里有。”
正在洗樱桃的顾楚兮接过水壶，从下面的橱柜里拉出一屉evian，拿了几瓶倒进去。
陆水月自觉地退到一旁。
他敏锐的视线划过左边第二层的壁架——花花绿绿的玻璃杯，右边是成套的哥窑汝窑茶具。
顾楚兮从中取出一般无二的天青色冰裂纹深口茶盏，放到她的手中。
嘱咐道，“小心烫。”
又忙着去收拾别的。
陆水月拿起餐桌上的保温杯，按着开口。
淡红色的枸杞茶一倒入盏中，胎釉的颜色像变戏法似的褪成黑色。
底足白色夹杂靛青的流云席卷上杯壁，沿口绽放了一朵墨色的梅花。
啤酒加枸杞，可乐放党参。
心想顾楚兮才二十四岁，就活成了一个七八十岁大爷的模样。
把热好的粥和关东煮盛好摆放在她喜欢的陶瓷碗盘中。
摆盘竟成了一幅画。
“顾楚兮，我不爱喝粥。”
陆水月舀了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一脸拒绝。
她是不爱喝粥的，可以说，她对一切健康养生的食物都不感冒。
这个时间，她会选择啤酒炸鸡烧烤冰激凌，或者随便什么垃圾食品填饱肚子。
顾楚兮自然是清楚她作死的习性，但始终对见缝插针的潜移默化孜孜不倦。
战略计划实施第一步，没有成功就被陆水月嫌弃扼杀在摇篮里。
他无奈地笑着，一双星星眼写满着宠溺纵容。
“好，我们不喝粥，那鱼饼你总爱吃吧。”
一串丸子递到嘴边，还没开始，他就缴械投降。
二人的争斗，没有输赢，他总是妥协的一方。
陆水月点了点头，在顾楚兮的伺候下，将鱼饼吃得干干净净。
又一串周到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张嘴。
仅存的羞耻之心，发现自己还没有到九级残废的地步。
有手有脚。
含糊地笑了笑，接过良人手中的鱼丸。
餐厅的三角琉璃吊灯流光满溢，迷离扑朔。
顾楚兮去洗澡了。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忽然没了食欲。
怅然若失、发病似的环视这间他们共同缔造的房屋。
设计千奇百怪、风格迥异、天马行空。
很多弥漫着诡异光线的灯具。
微弱黯淡的亮度，如同快要断气湮灭，怎么也照不亮这一室的角落。
一滴又一滴透明的泪水滴落在黑色的大理石桌上。
陆水月擦了擦脸颊两边的眼泪，心里空空的，空白一片。
不知道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
僵直地走到洗漱台前，望着镜子里的女人。
大而无神空洞的双眼，雪白而无光泽的皮肤，普通好看的鼻子嘴巴。
瘦出尖尖下巴的鹅蛋脸，透着一股子短命的刻薄。
左眼角下的泪痣，她的面相，正如她刻意雕刻之后的失败品。
冰冷的矿泉水扑在脸上，有些失控地拿出壁橱上塞满的水乳精华面霜。
再一次层叠在这张易碎不堪的脸上。
熬最晚的夜，用最贵的眼霜，不过如此。
陆水月又坐回她的老爷椅，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木盒车厘子。
漫无目的地浏览微博，不知觉想到之前袭卷网络的“车厘子自由”。
联想到冰箱里的山竹、草莓、荔枝、菠萝蜜。
她的意中人，也像一个水果大亨，载着的还是一车子的美食。
陆水月莫名的心情好了，咯咯笑着。
顾楚兮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白T和长裤，正好看到这一幕。
青春的朝气席面而来，他扑上前跨坐在陆水月的身上。
扔掉她手中的手机。
额头相抵，极致暧昧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呆瓜。
“别看了，去睡觉，嗯？”
引诱着让她默许。
湿润的水气沿着没擦干的发际流到她的眉心，划过两人的鼻尖。
最终经过漫长的迁徙，化开在她紧闭的朱唇。
顾楚兮扶着她的脸，仔细地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
浅浅、放缓的呼吸，绯云升起的两颊，小鹿乱撞的心跳。
情愫快速升温。
薄唇轻启，他终按耐不住地动情吻上那致命留恋的双唇。
他抱着她，她搂着他的脖子，上了黑色阑干的旋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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