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雪花飞(五)
金良煜缓缓摊平一张纸,“杀人。”
顾湘潇抬起头望着他,“杀谁,可杀否?”
若是接到杀人的活,四人考虑的永远不是能杀否,而是可杀否。
不能杀,是做不到,不可杀,是不能去做。
不可杀的人是什么样的?若是掌权者死后将有天下大乱,若是赈灾之人死后将有生灵涂炭,若是医者死后将有瘟疫蔓延,类似此等,均不可杀。
这是“术”的规矩。理论上,顾湘潇算是半个“术”的弟子。
“术”在这个时代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上到京城的司天监,下到小乡村里的巫医,都可以说自己是“术”的弟子。但有个前提,你要有一个师父,带着你入了术门,你才可以说自己是“术”的弟子。否则,即便你会的术法再多,也不行。
韩喧平和金良煜都是正正经经师父带进门的。而十潇是佛门还俗弟子,术是自己学的,算不上弟子。顾湘潇为什么说自己算是半个?因为他是在梦里被师父带进门的。
没错,他的所有术法都是在那些梦里跟师父学的。他从来没看清过师父的脸,声音也不辨男女,梦里他的师父只是隔着一块屏风,缓缓着讲着那些东西,他认真的听着、学着,也曾经在梦里问过他的师父,你到底是谁。屏风后面的人只是长叹一口气,久久没有回答。
这个时代的术并不在三教九流之内,它广受人们的尊崇,上到观天象改天命,下到四人用的纸鸢传信,都归属于术。
金良煜看着纸上的信息,“豫王穆白翎,闲散王爷,无封地,无私军,不结党。可杀。”
他们的接单标准就是这个样子,不问对错,可杀便杀。
朱砂神色倦怠,“什么时候动手。”在他看来,这种单子真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金良煜的表情倒是有点严肃,“先准备几天,也不能太不当回事,要是他真的那么平凡,就不会有人想要他的命了。皇家的人,水可都深着呢。”
十潇放下了手里的鸡骨头,“所以单子是谁下的?”
“不见人,纸鸢给我带过来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定金。若是事成,千两打底。”
顾湘潇砸吧砸吧嘴,这一票的诱惑力有点大,干了这一次,没准够他舒舒服服活个十来年。“要不,试试?”
“试试吧。”朱砂发了话,这事就算定下了。
刚才就停下了吞咽的动作的十潇一直沉思到现在,才开口说了句话,“潇湘,你觉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因为潇湘比湘潇顺口,所以三人都管顾湘潇叫潇湘。顾湘潇闻言思索了片刻,但还是没想到有什么不对,“你说什么?”
“没事。”十潇自顾自的笑了一声,“这豫王……没准是个妙人。”
朱砂瞟了他一眼,“你见过?”
“我算出来的。”
顾湘潇给了他一个白眼。
四月十七日。
四人正坐在长洲的春风楼上饮酒,眼睛斜瞄着窗口对着的长洲客栈。
春风楼的酒不算太烈,以顾湘潇的酒量也能勉强跟酒量及佳的韩喧平来上几盅,细细的品着。
酒楼下的大路上,城门口的方向缓缓地来了一辆马车,身后似乎有一队护卫,骑着马跟在后面。
四人立马凝下心神,看着那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对面的客栈门口,身后的那对护卫竟没停下,跟着后面的商队径直的行了过去。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车夫,另一个是个身形略矮小的华服青年,看不清脸,两个人都进了客栈。
让他们四个如此重视的目标,就只带了一个车夫?
韩喧平看向金良煜,“水深?”又转头看向十潇,“妙人?”
十潇呵呵地笑着,“敢两个人出京的王爷还不算个妙人?”
顾湘潇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再看看,今天半夜再动手吧。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子时一刻,四人暗搓搓的蹲在长洲客栈楼上,小声的交流着。“我刚才看了一圈,客栈里除了他们都是正常的过往客人,都睡下了。而且他和车夫是两个房间,他在天字三号房。”
韩喧平点了点头,“走吧。”
已是子时三刻,豫王的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半刻钟前扔进去的迷烟都要散尽了,看来这豫王真的是没有任何防备。顾湘潇跟十潇悄悄推窗进去,一叠衣物叠放在桌子上,最上面是一件锦袍,青色的帷帐内有一个侧卧的人影。
十潇守在门口,顾湘潇自己进了屋。杀人这种事,对于顾湘潇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但是这种毫无原因仅为钱财的杀人,说真的他还没几次,以前接的单子好歹都是仇杀。顾湘潇静了静心,猛的探过身子,一刀下去,刀尖一转,挑出来的却是一长条白布,里面的人早已不见。
顾湘潇一惊,立马右手一翻,握着匕首朝后甩了个圈,未有刀子入肉的感觉,却听见身后传来桌椅的响动。门口的十潇一开始也没发现顾湘潇的不对,直到看见帐子中窜出一个人影捞起了锦袍才冲了过来,沉重的禅杖被人空手接住,竟传来金石相撞般的脆响,他暗道不妙,此人武功必定远在他之上!
窗子突然打开,韩喧平像是蝙蝠一样的倒挂在窗口,手中机关弩张开,手一抖便是五箭射了进来。豫王一掌震退十潇,左手拽起一件衣物在空中一卷,拦住了韩喧平射来的箭矢,回身一记鞭腿又踢翻了刚转过身的顾湘潇。
韩喧平皱了皱眉,还真是他轻敌了,他武功肯定是不及,除非动用术法……但这长洲毕竟是个大城,在这用,不太合规矩。
月光下,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突然闪现,韩喧平一惊,飞身上了屋檐,屋檐上却早有人站定,一脚印在他胸口,韩喧平身形不受控制的掉落,抬头一看,那人还掐着金良煜的脖子……
顾湘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踢翻之后迷迷糊糊的感觉脖子上又被人补了一下,于是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四个人整整其其的被捆着,摆在屏风前面。正前方的桌子上点着烛火,窗外还是黑夜,桌子旁,一女子正穿着豫王的锦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看着四人醒了,女子笑了一下,“说吧,谁请你们来杀我的?”
顾湘潇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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