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 自问？

　　现在这局面，想在短时间内击破中央真君的开辟天道的神通，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做到了，先前“一劳永逸”的想法，已经没有现实基础。

　　陆沉的强硬表现，一反常态，早已不是之前任人宰割的弱者形象，只不过天魔的心思有些不安定。

　　既然这样，还不如呼应九幽下渊的呼唤，及早入位，贴近圣道，获得加持，也更好地融入九幽大势之中。

　　这样当然有违它的本心，也会使它在天魔体系中陷得更深。

　　可大势如此，在“逆流而上”的尝试受挫之后，它也必须要认清现实了。

　　更何况，可以确信，它的“入位”，将是中央真君绝不愿意看到的，必然会有所动作，而这种“被动”的应对，就是它的机会，它可以借此重占主动。

　　眼下，陆沉的反应正如所料。他追了出来，“绝命枪”的拳意未能追及，又试图用开辟天道的神通重新覆盖，加以堵截，可这又谈何容易？

　　天魔战将亚德的巨躯，在九幽下渊深沉的黑暗中，渐渐模糊。

　　然而它血色的复眼，始终盯着陆沉，没有一刻转移。

　　“以退为进”的策略，确实非常好，但对它这位域外霸主而言，无疑是一个奇耻大辱：

　　是它主动选择了退却，选择了借助外力，也等于是承认了，在当前局面下，无法在陆沉手中讨得便宜。

　　如此就算最后斩杀了陆沉，也难以洗刷这份耻辱。

　　如果眼前的是昊天、是金仙，它还勉强有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但对这样一个修行只有数十年，东拼西补的假神灵，绝不可接受！

　　天魔战将亚德带着如燃的杀气，没入九幽下渊营造的混沌黑暗之中。

　　在陆沉看来，由始至终，天魔战将亚德其实都具备着与他正面对轰，并且战而胜之的力量。

　　只不过，这位明显是被“绝命枪”的名头给震住了，又或者是不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故而才选择了合入九幽下渊，获得天魔体系的全面加持。

　　如此做法，无疑是抛弃了一些东西，然而对陆沉的威胁、对整个九幽大局的影响，却是猛地提上了一个新台阶。

　　如今天魔战将亚德入位在即，阻止的可能性已经几近于无。

　　天魔战将亚德没有浪费任何时间。此时其深沉魔意已经与太皇宫形成了紧密联系，斩不断这份联系，入位也就是时间早晚问题。

　　随着天魔战将亚德加入进来，九幽下渊愈发地幽暗。

　　也不只是在核心战区，在九幽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如此。

　　陆沉一时无言。

　　他胜了天魔战将亚德一招，然而转眼就在更广阔的层面输了回去……还要倒找！

　　可陆沉仍不愿放弃，他想再用“绝命枪”，可是在连续修正改造中，已经到了承受极限的形神结构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他都怀疑，天魔战将亚德看到他目前这种状态，是否要后悔，“入位”得太早了些。

　　如果它现在反攻过来，陆沉还真不知道要拿什么去挡！

　　他知道，天魔战将亚德很快就要大举反攻，这次将是挟天魔体系而来。

　　再用以前的设计，恐怕就是摧枯拉朽……被碾压过去了。

　　陆沉深吸口气——必须要变思路。

　　他连精芝的本源之力都用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保留的东西。

　　当下，他倾其所有，中央空间内，一轮明月升空。

　　中央虚空上，属于幽冥神尊的“观测”方式，化入了月光之中，后土帝御的神则倾注。

　　这是两个体系对九幽下渊的渗透。

　　如果说，此刻在九幽下渊中，还能够显现出来的召唤拟魔的灵昧之力是灯塔，那么此时的陆沉，真的应了“明月”之象，悬照范围和亮度，包括“穿透力”，都是天差地别，没有人能与他相比。

　　已经临近入位的天魔战将亚德，被月光照住，化入月色之中的“地磁元光”，与它体外的血色光焰相激，生成扭曲的蒸汽，可实际意义真的不大。

　　陆沉也没指望会对他造成影响，

　　他现在只是利用“明月”悬照，最大限度地探索九幽下渊的虚实，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破绽。

　　还没真正深入进去，却是有一份别样感应，与他辐射开来的月光遥相呼应。

　　陆沉心神微动：

　　后土帝御。

　　一念明晰，继而黯然。

　　因为此刻，陆沉感应到的，已经不是一道完整的灵昧之光，而只是一片嵌在虚空中的信息、或曰遗痕。

　　那位正是这诸天万界中，地位和实力最尊贵的强者之一，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通过遥远时空传来的投影只是留下了这些不知能否被人发现的遗韵信息。

　　陆沉确实是最能够与后土帝御产生感应的人。

　　至少在后土帝御生命的最后阶段，只有他们两人，是在一同个层面上。

　　陆沉的生死一线，后土帝御的真实合道，又是可以彼此参照的对象。

　　当然，这份“参照”，对后土帝御已无意义。

　　可对陆沉而言，却是在法则层面，洗尽尘埃一般的透彻明白。

　　也是此刻，在陆沉和后土帝御遗韵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共鸣。

　　可这份“共鸣”，并非是在法则层面，相关的解析也无法触及。

　　对此，陆沉可以理解。

　　正如之前他所领悟的那样，现实的、纯粹法则层面相关的解析也无法触及。

　　对此，陆沉可以理解。

　　正如之前他所领悟的那样，现实的、纯粹法则层面的契合只是基础，更高层面的共鸣就应该在更高远缥缈的情绪意志层面。

　　当然，这也属于真实之法的范畴。

　　陆沉不需要做太多的解析，只需要静心感悟。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后土帝御歌吟之声：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陆沉若有所思，很快又转过心念。此刻，正是月光照下，从那浅吟低唱中，辨出了更深层的信息。

　　那是自问，亦是自诩：

　　“身居其位，汝当如何？”

　　解析共鸣之后，后土帝御遗韵自然消解，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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