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凶兽睚眦
“你是在找我吗？”
穆禾声音从平台之上传来，他浑身湿冷，水滴顺着衣角不断下落。他手中持不知何时握着一冰刺，站在睚眦石像身旁。
冰刃随穆禾声落调转锋芒，向着穆禾便要刺来。
可穆禾却并不惊慌，反倒嘴角挂笑，轻声道：“你瞧这是什么。”
他举起冰刺，用力刺向睚眦石像左目，冰刺刺下一瞬，石像左目蓝光熄灭，冰刃也随之在空中炸开，碎成万千冰块散落在地。
穆禾掌中之血顺着冰刺，流入石像眼窝内，石像左眼如右眼一样，瞬间燃起了暗金之色的火光。
原来方才穆禾当着睚眦石像的面抱怨云瑶元礼，便是他所施的计谋，为的就是让石像放松警惕。他早已察觉，那石像绝非是死物。只因石室环境每有变化，石像双目火光便会变化不同颜色，他便想着，这双目应就是这变化关窍所在。
于是刻意抱怨让石像以为他失了理智，后趁其不备第一次刺入睚眦双目内。
那一刺灭了火光，也使冰刺暂时失了控制，想来自己的推断无错。
后万千冰刺合为冰刃，穆禾本想再刺向左目，却丝毫没有行动的时间，只好将计就计，先躲着冰刃的袭击。直到冰面破碎，穆禾掉入水中，方想着利用水下暗淡躲过冰刃视线。
他趴在碎冰之上深吸一口气，又将碎冰上散落的冰刺藏在手中，后闭气一路游至平台后方，跃起一刺，果然石像双目光灭，神通也就收了。
石室内，冰水渐渐退去，石阶重新露出原貌，十六长明灯火也重新飞入灯柱之中。
穆禾手中冰刺也一瞬不见了踪影，一切急速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但此次与之前身处岩浆中不同，穆禾身上的伤痕，却没有消失，而是真实存在在他的身上。
他瞧着身上伤口，忆起方才所发生之事，道声好险。
若他经历了炽热岩浆殒身之后，便以为方才那冰天雪地亦是幻境而不去挣扎求生，此刻怕自己早已被冰封雪埋或被那万千冰刺给击的肠穿肚烂了。
穆禾抬首望睚眦石像，果然，石像双目光芒尽失，只留下两空洞的黑稠窟窿。
经方才一番闪躲激斗，穆禾身躯乏力异常，他倚着石像席地而坐，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平台之下，十六长明灯火忽生变，再度腾空飞起，于平台之上汇合聚集，后在穆禾眼皮子底下，生生化作一男子模样。
男子浓眉怒目，瞳色猩红，且眉骨异常突出，宽鼻厚唇，额上又生二龙角，披散着头发，面相凶狠怖人。他身着素色布条蔽体，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倒是十分健壮。
穆禾盯着男子，见他面露凶相怒视自己，身子不住向后移了几分：“你是何人？”
“本尊睚眦。”男子声音粗犷沙哑，令人闻之生畏。
“你便是这琉璃二境之主，龙二子睚眦？”
“地界凡人，休得胡言！”睚眦震怒，抬手间金光乍现，化为一龙爪形态，掐着穆禾的脖颈将其提至半空：“本尊无父，若再言语放肆无忌，即刻拧了你头下来供奉在此地！”
睚眦本是天龙二子，可天龙生九子，九子皆不成龙形，天龙欲将其弃之，幸其母阻止，方得以苟全性命。睚眦虽为龙种，但不具龙形，生性又喜狠善斗，故不得天龙族所容，成年之期便被逐出天龙族，心中对其父甚是怨怼，遂从不愿人提起他为龙二子的身份。
穆禾这一无心言说，却是将睚眦心中怒火激起，遂才会对他下此狠手。
穆禾脸颊憋得涨红，拼命拍打着睚眦龙爪，睚眦见他快断了气，闷哼一声，挥手将他甩到一旁墙壁之上。虽说是放了手，可那一击力道强悍，震的墙壁都现了裂痕，穆禾更是口吐鲜血跌落在地，痛的连话都讲不出。
睚眦一声龙吼，飞身下平台，伫立穆禾面前，见他面色痛苦不堪，冷笑道：“本尊尚留存大半实力，这一击都吃不下，还妄图......”他话至一半，却见穆禾方才所吐鲜血，顺着地面流淌至了他的脚下，那血方一触及睚眦，便发出暗金色光芒。
“这是......怎可能？”睚眦轻声自语，后又将目光转向穆禾，厉声问道：“如今换作本尊问你，你又是何人？”
穆禾虽重伤在身，可缓了这么一瞬，身子也舒缓了些，于是勉强扶地起身，抹去嘴角鲜血回道：“舒华派新入门弟子，初入仙门不识规矩触怒了仙人，望您莫要怪罪。”
睚眦沉默不语，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地上穆禾方才突出的那摊血迹，如今血迹已失了暗金颜色恢复如常，可睚眦却一眼就瞧出了，那血液之中凝结了元灵之力。
眼前这少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普通地界凡人。
睚眦掌中生青光，挥手令青光笼罩穆禾探其根骨，片刻，青光于穆禾身上消失无踪。
睚眦冲穆禾摇头，背手转身道：“你是如何瞧出，那冰天雪地情景，不是幻境的？”
“倒也不是我瞧出来的。”穆禾起身，搔头尴尬笑道：“只是我怕疼，所以就算是幻境，我也不想让那尖刀般的冰刺扎在我身上。”
睚眦闻听穆禾此说，倒觉有几分可笑。
至琉璃二境之人，必得先过了方才那琉璃幻境，幻境亦真亦假，亦实亦虚，多数人经过一番折腾，都没了气力，只当是幻境便由着它将自己吞噬也不做反抗。
若心生侥幸之人，必会葬身此处。
其实这琉璃境试炼，本无性命之危，只是睚眦生性喜血腥，又爱捉弄人，所以私底下改了规矩，才让穆禾的试炼变得险象环生。
不过依着常理来，能入琉璃二境的并非等闲之辈，即使是动真格的，只要试练者不懈怠，多数也能应对自如。
可像穆禾这般毫无修为，却能破了幻境的，还是睚眦头回见到。
“你本就非凡人，何苦还要入那仙门修习？”
穆禾以为睚眦所言‘非凡人’是指他资质不佳，连凡人都不及，所以也没有理会，只就着第二个问题回答道：“为寻兄长下落，不得不入。”
睚眦见穆禾懵懂无知，似还不知晓自己身份与地界凡人有异，只讪笑两声，也不点破。
“你这资质本该去了琉璃九境，让螭吻那废物点化，这酒翁也不知如何办的差事，竟将你送来本尊居所。”
睚眦话罢，仰天一声龙吼，这石室瞬间变了模样。
四面光秃墙壁尽褪，变为贴金箔龙纹墙体；
台阶也变为刻着日月图案的晶石斜坡；
斜坡之上，平台石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高阔垂帘玉榻；
而穆禾与睚眦面前，也生出一巨大水池，水池中荷开鱼跃，热闹非凡。
方才阴风阵阵的石室如今竟变得这般富丽堂皇，看的穆禾目瞪口呆。
睚眦俯身玩弄着水池中的锦鲤，背对穆禾却也知他惊讶神情，他取池中之水，拈指弹向穆禾，水珠飞速向穆禾袭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他闪躲，只听‘噼啪’两声，水滴击中他脑门散开，穆禾捂头皱眉问道：“仙人这是作甚？”
睚眦大笑数声，摇头言：“无甚，只不晓得你如此愚笨，那酒翁的试炼，你是如何过了的？”
穆禾面露尴尬，本不想说出实情，可又想着若是有所隐瞒，万一被睚眦知晓，自己必讨不了好果子，所幸硬着头皮，将如何过了酒翁试炼道了个明明白白。
怎料话落，便闻听睚眦笑声更甚。
“哈哈哈哈哈，如此？”睚眦转头，原本一脸凶相的他，笑起来眉眼挤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滑稽：“酒翁那老骨头也有今日，哈哈哈哈，甚好，本尊正道他日日在这抱怨无聊无趣，如今你给他寻这么一乐子，他性子可比本尊更小气，自是‘得人恩果千年记’，恐怕日后饮酒醉梦中都要记挂你了，哈哈哈哈哈......”
“虽说是些无赖手段......”穆禾被睚眦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能尴尬赔笑解释道：“可若不是酒翁试炼刁难，我也决计不会出此下策......”
“你那些手段能过了酒翁试炼，可不代表也能过了本尊的。”睚眦笑容一瞬收回，从水池旁起身朝着穆禾步步逼近：“你这根骨，即使得了本尊点化也无甚意义，且本尊的试炼不是你偷奸耍滑就能过了的，搞不好还会使你丢了性命。本尊劝你回头是岸，趁早消了修真念头，留在此处与本尊作伴，也是极有趣的。”
话语间，睚眦以行至穆禾面前，他冲穆禾龙吼一声，响彻天地，见穆禾并未露惧怕之色，接言道：“这命，你要是不要，全在于你。”
“命我当然要。”
“那便是要留在此地，作陪本尊？”
“试炼，我亦能通过。”
睚眦瞧着穆禾目光坚毅，摆了摆手，叹气摇头道：“你既自寻死路，本尊如你所愿。”
“且听话，本尊的试炼，便是要你，与本尊一战！”
睚眦浑身肌肉瞬间膨胀，撑的蔽体布条破了数道口子，又随一声怒吼，撕扯着碎布散落一地。
穆禾后退数步，远远瞧着睚眦赤身裸体浮至半空，肌肤之上疯狂生长出褐色豺狼毛发，双手双足皆变为利爪，面容亦化出龙鳞盖住五官。又一金光闪过，人面变为龙首模样，龙须随风飞扬。
睚眦又一声龙吼，露出满嘴獠牙，粘稠唾液顺着嘴角低落地面。远处，不知何方飞来一巨剑，睚眦飞身衔剑在口，赤红双目怒视穆禾。
“胜则出，败则亡！”
言罢，现了原形的睚眦四爪着地，向着穆禾飞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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