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棣棠夺剑
穆禾就这么靠着剑台,心中不住盘算着该如何脱困,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密室令他生了睡意,他闭目,意识渐模糊,却于此刻突然听见密室外似有古琴声响起。
那古琴所弹之曲,时急时缓,如空谷幽兰,孤鸿轻啼,透着些许哀伤。
穆禾被这绕梁的琴声所吸引,难以入眠,遂起身附耳门上,想上前听个真切。可当他附耳细听时,那曲子戛然而止,密室外一片寂静,没了动静。
“这夜半三更,谁有这般雅兴。”穆禾搔了搔头,顺势倚着铁门又合上了眼:“倒是好听的紧。”
他话音未落,却见头顶正上方那暗窗又被人打开,他一惊,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盯着那久无动静的暗窗,小心翼翼的探声问道:“云师姐,是你吗?”
门外,仍无动静。可穆禾却发现了另一异样。
门上印着的六芒星阵,原本旋转速度缓慢,却在那暗窗打开后,旋转速度变得快了许多。眼见它高速旋转已然看不清了原本的模样,而后却随一声闷响停了下来,金色光芒也渐渐消失。
暗窗中飘进一缕青烟,于穆禾面前缓缓聚合成人型,化作一女子模样。
来人正是棣棠。她化成人型后,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视着密室内,一眼便瞧到了穆禾,后面露疑容。
穆禾哪里见过这般奇异之事,他吓得退到剑台旁,一拔拔起归舒剑指向棣棠,双手却不住的打着哆嗦。
“你......你是人是鬼?”
“哦?哈哈哈哈哈.......”棣棠捂嘴大笑,她指绕垂肩长发打了几个圈,一挑眉回到穆禾:“小哥哪里的话,你瞅着奴家这闭月之貌,像鬼吗?”她猛探身向前逼近穆禾,面带笑意让他瞧了个真切。
穆禾被她这举动吓得不轻,慌乱挥剑大喊:“别过来......铁门未开,你若不是鬼,如何能进的来?”
归舒剑被他这么一挥,射出数道剑气击向棣棠,却在她身前被几道青色光芒包裹,消失无踪。棣棠见状,皱眉暗道:“果然是玄海。”
“玄什么?你见识到这剑的威力了,便快走,莫要......莫要逼我动手。”穆禾强装镇定,遂高举归舒,欲向棣棠斩去。
棣棠忙举手,语气娇嗔道:“小哥怎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你见奴家手无寸铁,又生的肤白肌滑,何以对我刀剑相向这般没有风度?”棣棠指了指地上她被归舒剑光芒倒影出来的影子,接着说道:“我若是鬼,哪里来的影子?”
穆禾细看棣棠,确是一副面容姣好的少女模样,那地上影子也显得真切,遂缓将归舒剑放下:“可方才那一股青烟如鬼火般,转瞬就化成了你,像极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山涧鬼魅。”
“小哥莫不是修真之人?竟连这异形换位之法也识不得?”棣棠笑着走向穆禾,手背后身前倾,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庞,摇了摇头:“长得倒是俊俏,可惜是个傻子,哈哈......原以为你是在此守剑的,不过瞧你那点胆识,怕是我想多了。”
“你......”穆禾退后两步,与棣棠拉开距离。那日他于正殿门口闹得沸沸扬扬,派中之人无一不识得他。可棣棠却似乎并不知自己是何人,想来并非舒华弟子。
“你非舒华派弟子,这铁门之上又有禁制之术,非施术者不得开,你又如何能进来?”
“哼,那点哄骗孩童的玩意,有何难解?”棣棠直起身板,随手一挥,那铁门顺势被她的掌风推开:“你瞧,这不是开了?”
穆禾向外望去,见密室外,一众看守弟子皆倒地不起,复又举起归舒指向棣棠:“你将他们怎么了?”
“不过睡上几个时辰就起来了,无碍。对了小哥,方才可有听见琴声?”
穆禾点头,剑仍未放下。
棣棠又嗔笑数声,席地坐下,双手合十置于身前,缓缓朝两边张开。随一道青光闪烁,在她面前便现出了一张古琴。那古琴琴身通体赤红,不知为何木所制,上又着碧石点缀,琴弦散发青、蓝、紫、橙四色光芒,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棣棠一触弦,发出婉转低沉的琴音,回响密室之内:“小哥觉奴家琴艺如何?”
“我不曾听过旁人弹起,谈不上如何,只觉好听。”
棣棠瞧了眼穆禾仍高举的剑,笑道:“知音难觅,小哥且将剑放下,听奴家为你奏上一曲,可好?”
棣棠见穆禾并不回应她,便自顾自的弹了起来。
棣棠所弹之曲,并非是为悦穆禾之耳。早年间,她于地界寻得广陵散残卷,习得卷上几首残曲,为其分别拟名为‘如梦渡’、‘浮生劫’、‘十方狱’与‘天地肃’。并以无息结界之力化古琴之形,所弹之曲每个音符皆具无息之力。
眼下她所奏的这首‘如梦渡’,闻者皆会为琴声所控制,丧失意志与当下一刻的记忆,昏沉睡去,醒后亦不知发生何事。
其余三曲,‘浮生劫’可化琴音为万物形态,杀人无形。‘十方狱’可召集四方怨灵,啃噬闻曲者魂体。‘天地肃’威力最为强大,凑曲之时天地亦为之变色,琴声所及之处皆会被无息之力吞噬,一曲音落,方圆几里片甲不留。
只闻棣棠琴音如高山流水,穆禾竟听得入了迷,他一脸陶醉,手中的剑也缓缓放了下来。一曲已尽完结,却丝毫不见其有睡意。棣棠的神情也有从容变得疑惑,她猛抽手,琴声戛然而止。穆禾看向她,竟还抬眉问道:“曲是好曲,就是结尾未免仓促了些。”
“小哥竟毫无困意?”
“困意?”穆禾摇头:“且不论你是人是鬼,在这密室中,居有闲心为我弹奏一曲,我合该用心听完,怎会有睡意?”
要知这‘如梦渡’声起,迄今为止也唯有术樾可闻之不动,棣棠打量着穆禾,心中不免起了疑心:“你究竟是何人?何以会被困在这舒华派的密室之中?”
“我?不过是这山下镇上一普通挑夫罢了,至于为何会被困于此,我倒还没问,你来此作甚?”
棣棠抬手又一挥,古琴瞬间化为青烟消散不见。她起身走向穆禾,手心向上冲他摊开手掌:“旁的不说,小哥只管将你手中之剑交与我便好。”
穆禾看了眼手中归舒,将其握的更紧了些,背到身后。
他虽不知此为何神物,但方才云瑶来送吃食时,向他提及过这密室本是用来供奉此剑的,想来必非凡器。若此刻将剑交给了棣棠,来日被墨以知晓,莫说前冤洗不清,怕更是要坐实了舒华派众人心中他与兄长串通一气打舒华派算盘的想法。
“不可,这剑不是我的,怎可随便交与你?”
棣棠佯装头痛,手扶额头轻‘啧’两声:“那可如何是好?这剑奴家今天是要定了,小哥早些给我,也免受些皮肉之苦。”
穆禾向身后墙角退了几步,目光坚毅皱眉,摇头道:“姑娘若想要此剑,自可向舒华派掌门求了去,你若如此拿走,这事怕要将我牵扯其中。”
“小哥当真喜欢说笑,你瞧奴家这鬼祟模样,就知我是来盗剑的。既然是盗,若让旁人知晓,那便不算盗了。”话罢,棣棠纵身一跃至穆禾身前,一手抓住他的领口,死死的将他按在墙上,棣棠虽身形单薄,力气却奇大无比,奈何穆禾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分毫。
而后,棣棠露齿一笑,另一只手伸向穆禾身后紧握着归舒剑的拳头,于手腕处用力一掰,便让穆禾痛的失了力,归舒剑亦掉落在地。
“大门我帮你打开了,能不能溜出去就看小哥你自己的本事了。”棣棠松开紧握穆禾领口的手,而后手成爪状,冲坠落地面的归舒剑发力。归舒剑被她掌心散出的青光包裹,向她手中飘去。
眼见剑要到手,可偏这时,归舒突然失去控制,破了棣棠的束缚反向着门外飞去。
棣棠寻迹望去,见墨以站在门口冲归舒摊开手掌,归舒即刻飞回他手中,而后,数道剑气随之击向棣棠,棣棠双手拦胸前,掌风将其全数挡下。
墨以持剑之手用力向下一甩,直指地面:“何人犯我舒华?”
“瞧这身手,想来你便是伤了清瑜之人。”棣棠冲墨以抛了个媚眼,又手捏兰花指指向他,笑道:“看你生的英俊,却不想连女人也打,当真不要脸。”
话罢,她脸上笑容转瞬即逝,怒目横眉,飞身出掌,向墨以袭去。墨以内力聚于掌心,与其掌面相对,二者皆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击的后退了数步。
墨以抬剑,指向棣棠,怒道:“原是贼人党羽,早前偷袭师尊,今日又欲盗归舒神剑。说!你们究竟是何人,有何预谋?”
棣棠耸肩冷笑道:“凶什么,你吓到奴家了。”她回头看了眼站在墙角的穆禾,又娇嗔道:“小哥,你这小嘴儿可不太吉利,都说了是来盗剑,这被你念叨两句,主人还真来了。”她抬手捂嘴,哈欠连连,回身看向墨以道:“眼瞧便要入冬,近来身子也总是困乏。也罢,舒舒筋骨也好。”
棣棠闭目,双手掌心向上,漂浮于空中。周身青色光芒不断涌出,身后渐渐出现了许多旋转的菱形晶状碎片。晶片附着在她背后,变为八对纤细手臂,她猛一睁眼,露出青色瞳孔,散发幽光看向墨以。身后的手臂,也随她睁眼,似有了生命般,自己挥舞了起来。
穆禾在她身后,见那些密集臂膀,深感惊悚,结巴说道:“原来你不是鬼,是,是蜘蛛精?”
棣棠挥舞着晶状臂膀,回头冲穆禾无奈一笑,而后双手合掌,嗔怪道:“小哥平素里是不去庙里烧香拜佛吗?奴家这分明是大慈悲千臂观音,何处像蜘蛛了?”
墨以腾身而起,持归舒剑由上至下用力向棣棠生出的那些晶状臂膀斩去,口中喝道:“魍魉邪术,装神弄鬼。还不伏诛!”
棣棠虽背对墨以,目光在穆禾身上,但身后的那些手臂却灵敏异常,四对手臂合掌将归舒剑夹于掌心,另四对手臂分别向墨以身上不同部位袭去,墨以旋转剑柄,从那些手臂中将剑抽出,挡在身前,拦下了棣棠的掌击。
棣棠转身,本体右手轻捏自己下颌,左手则弹搓着水葱丝的指甲:“你没见奴家在同小哥叙话吗,七尺男儿对一弱女子行偷袭之举,害不害臊?”
音落,她停了弹指的动作,十对手掌全开,由空中俯冲,向墨以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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