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偿还
Take my hands now
现在紧握住我的手
You are the cause of my euphoria
欢欣之意,皆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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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拭去少年眼尾泛红的泪痕,她凝视着自己指腹上沾染的清凌水光,沉默一瞬之后缓慢垂眸,额前柔软的碎发遮住眼底骤然翻涌的情愫。
起身轻轻地把人搂进怀里走进卧室,温热的掌心透过纤薄的衣料覆上对方凸起的脊骨。明明是已经十八岁的人,但他的身体却因为长期服用抑郁症药物的缘故而过分纤瘦苍白。
“咔哒——”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不大的房间缓缓陷入凝滞的安静,悄然无声的耳畔只有窗外温和晚风卷动树梢的嗡鸣。
“瑾安……我找不到你的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俯身轻轻把怀里的人放在柔软地床上,她坐在床畔,冷白的手指轻柔拂开少年额前的刘海,泛着深沉靛蓝的发梢缠绕着她微凉的指尖,“因为不想看到瑾安为难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开口问瑾安。”
她俯身轻轻地帮他盖好被子,但或许是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生着薄茧的手指覆上腕上微微凸起的伤口。
因为年岁已久的缘故,腕上曾经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刀伤在时光流逝中愈合消退,只剩下一道几乎贯穿整个手腕内侧的白色疤痕,无言地昭示着对方曾经经受过多大的痛苦。
愚昧和盲目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握着姜瑾安纤细的手腕继续往上,半隐在刘海下的漆黑瞳孔骤然轻缩。
她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姐姐。
手指触及的手臂是和腕骨一样出乎意料的纤细,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纠缠,层层叠叠就像是一副错乱而疯狂的图画,狰狞刺目到令人恐惧。
很多事情,她明明早就该发现的……
那些堆在抽屉里数都数不清的药瓶,病情发作时故作无恙的面孔,还有那被他隐藏在深处向来闭口不提的过往。
但或许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因为对方的偏爱便有恃无恐,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心安理得甚至是贪得无厌的索取和接受。
沉溺在他给她的温柔和善良里,她裴珠泫就像没了眼睛,就连这么明显的伤痕也从未看清。
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勇气看清……
一片静默中,她伸手轻轻拨开对方额前柔软的碎发,生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轻覆上对方柔和的眼尾。
就算早就知道了长期服用度洛西丁的一项副作用是会让服用者不断减重。但比起两年前初次见面时的颀长清瘦,两年后和他的再次相见,他却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瘦弱,纤细的腕骨仿佛稍稍用力就会被捏碎。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知道他的喜好,清楚他的习惯,但直到对方毫无征兆地离开,她才发觉明明彼此相处了那么久,但她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不会悲伤也不会恼怒,在她面前姜瑾安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安静的模样,包容且缄默。
“明明比我小五岁……”她低下头,用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低沉嗓音缓缓道,“瑾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任性也好,固执也罢,就算是无理取闹。”她俯身握住对方白到病态的手腕,“哪怕瑾安难过的时候对着我发脾气也没有关系……”
“我会尊重瑾安的想法。”望着对方沉静的睡颜柔声低语,少女浸染着斑驳月色的眼尾褪去平日的锋锐和凌厉,坚冰融化露出隐藏在其下的温顺柔和。
“因为我早就做好了接受瑾安任何样子的准备。”
“瑾安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亏欠别人的人。所以瑾安对我所有的好,我都用我自己的方式慢慢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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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珠泫已经离开了。
空旷的房间里仍旧残留着茶花荼蘼的香气,亚麻色的窗帘被黎明的微光映亮,在浅褐色的木质地板上倾泻一层温凉的斑驳暗光。
一片微凉的沉寂中,他迎着黎明浅淡的微光缓缓睁开漆黑的双眼,纤细的脚踝轻轻垂落,白到毫无血色的脚尖触及脚下冰冷的地面。
温热的脚尖感知到地面的温度忍不住轻轻缩了缩,他推开房门走进客厅打开灯,同样冷清的房间没有丝毫烟火气,但原本堆放在角落里还未来得及收拾好的东西已经被整理妥当,想来是昨天晚上珠泫离开之前顺手照着他以前的习惯帮他打理的。
倒也真是难为她了……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厨房拿出之前新买的薄荷叶沏了一壶茶,滚烫的热水裹挟着皱缩的薄荷叶旋转舒卷,转眼之间便在透明的水流中氤氲开清澈干净的碧色。
端着瓷白的茶杯在沙发上落座,他就着滚烫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过分灼热的温度触及舌尖骤然弥漫开一阵微弱的刺痛。
之前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发觉,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珠泫的东西,以前同住在一间公寓的时候,他总能看见她往这个匣子里存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名姓片和买来收藏的黑胶唱片。
昨天在宿舍的时候珠泫说要给他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微苦的薄荷茶,他俯身轻轻打开匣子。
没来由地,他突然微微一怔。
这是……泛白的指尖微颤着触及匣子里整整齐齐收好的一叠叠相片,他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张明信片轻轻翻转。
绘在明信片上的樱花依旧是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璀璨模样,早已干涸的斑驳血渍顺着边缘浸染,借着头顶温柔洒落的暖色灯光,定格在相片中色泽艳丽的樱花仿若在瞬间复又拥有了生命,晶莹柔软的花叶凌着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绮丽盛放。
珠泫啊……握着明信片的手指毫无意识地缓慢收紧,他面对着满满一整匣的照片,上涌的泪意染红了线条温润的眼尾。
原来你早就已经发现了啊……他蓦然仰起纤细的脖颈,额前柔软的刘海遮住眼底温润流淌的水色。你在怪我吗……珠泫……
离开的两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曾经向珠泫许下的约定,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南山塔的樱花盛开。
比起脑海中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明显的思念和歉疚,他更恐惧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模样被任何人看见。
他害怕别人在亲眼目睹他遍体鳞伤时流露出的震惊又厌恶的神情,每次病发的时候,他都会疯狂擦拭着手臂上狰狞交错的伤痕企图让这一切伤痛留存的印记消失,直至皮肤充血再也分不清伤痕的界限。
病情最严重反复的时候,蜷缩在角落里倾听耳畔时针的转动,他甚至都不敢闭上双眼。他害怕自己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消逝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害怕姜瑾安会像曾经的姜瑾安一样,永远停留在那个残阳如血的冬日黄昏。
但是很抱歉……他终究还是未能如约到来……
沉默着收好匣子放进昨晚擦拭干净的书架顶层,他走进浴室就着温水洗了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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