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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香消玉殒


  从篝火里燃起了火把,四面雪亮。

  矮人侍卫最终还是围了过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凭这几个插浑打科终不是长久之计。

  侍卫的衣服当然颜色要少些,黑暗中一身漆黑,所以在黑暗里泛着黑暗的光,一步举着长矛四面滑到花粥一行人面前时,大家均是惊㤉不已。

  原以为一个小人国,纵使人山人海,这放屁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想却似犯了众怒。

  “诸位朋友,我这位哥哥大过练功时吃多了豆子,谨敬各位见谅——”花粥虽被绑了,自己这一面正好冲着来者,所以她忙不叠地向各位解释,为了让对方不致于感觉太突兀,她尽量用了一些文诌诌的词汇。

  花良臣求助地望着火把丛后面的花粥,这个妹妹虽顶不上大用,但这句暖心的话确是让他有些鼻酸。

  “八婆,你疯了,干嘛又双叒叕引了这么多生人来?”一众七个矮人侍卫之中,台上刚才诵经的那位宽衣大袍的领袖踱过来,指挥一圈子围了花粥五个,挨个儿嗅嗅鼻子,道:“孤早已划地为牢,每个臣民身上都有痕迹!”

  花粥觉得奇怪,这人嗅鼻子时节,躬腰曲背,只拿了一双鼻孔朝天蹬着几个人,好似这些个人是一陀狗屎,味道太过难闻,他甚至缩了缩脖子,好似呛到他啦。

  “什么痕迹?用什么花地为牢,难道是尿吗?”花粥忍不住冒出一句。

  那个领袖面色阴沉,一双鹰隼一样刁钻的眼睛看向花粥,恶狠狠地怪她目无尊长。

  “回禀龘龘,臣等犄角旮旯寻找,想着水沝淼㵘,幸得不辱使命……”那个叫“八婆”的矮小老人,一步跨过去,给那个被他称为“达达”的行礼,然后吱哩咕噜一堆,花粥倶是未动。

  “达达?难道你们是蒙古人的一支?”花粥幼时听说书好像蒙古人喜称“达达”,因此上一问。

  “粗鄙不堪入耳——”龘龘领袖嫌弃地一嗅鼻子。

  八婆赶忙解释:“黄口小儿,一派胡言。这‘龘龘’的两字是我们温彻斯特一族族长独有的称号。每一个‘龘’字均是上面一条龙,下面两条龙;所以表示的是温彻斯特皇权的至高无上性……”

  “哦。六条龙——”花粥惊呼,心道,还有这个字,那“龘龘”小时候写名字岂不要累死?我花粥的“粥”字小时候写着,就怪爹爹起名不近人情。

  “龘龘圣主,您干嘛不取一个八个龙的字?历史上有个异域女皇帝自己取得名字叫‘曌’——”花粥隐约觉得这个地界拽得是“生僻字”,所以正自庆幸自己还知道一点。没有想到刚刚说完,众人见龘龘圣主没有生气,也跟着得意地笑起来。

  花粥也笑,背后的润玉却捅捅花粥,小声说:“错了,错乎哉!”

  “怎么错了?”

  “那个曌是武则天的号,不是名!”

  花粥看看龘龘圣主笑,自己只好尴尬地笑,纠结名号的大概这一众人等中就只有那书呆子方润玉,不曾想还会有这么个种族奇葩更甚,一起笑我一个女奴,五岁父母双双亡故,从来没有上过学的人。

  八爷蹦出来冲龘龘禀告说:“龘龘圣主,此等二人一个‘奉为圭臬’,另外一个‘醍醐灌顶’,相貌均是极好的!”

  龘龘手里捻一根胡须,略一沉吟道:“他们里面那个屁公子祭天大典,忤逆天道,罪不可恕……行照妖镜之刑吧。其余的,既来之则安之吧,观刑之后,驱逐山门即可。”

  眼看着小矮人们进进出出,蚂蚁般忙碌一番,一个吃茶的功夫,简单的行刑擂台也总算是搭建完成了。

  祭天台上,在旗杆上面又挂上了的鲜红旗帜,其实就是一块破布,然后写上三个篆字完事。

  很简单的一个架子就搭建完成了,当这些都忙活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个叫瓜瓜的小孩子看似无聊,把自己的小车郁闷的地摇到架子一侧,伸着小胳膊往上面爬了一下。

  无奈的是他的身高还够不着,在小车车里窜将半晌,终究放弃了。

  花粥远远看去,时间太过漫长,一时又不知这“照妖镜”又是何种名堂,看着瓜瓜的小动作而偷偷娇笑。

  鸦雀无声的,人群太过压抑。

  花粥的笑,迅速被瓜瓜古灵精怪的眼睛捕捉到。同情抑惑怜惜,甚至不忍,花粥的眼神里的东西,刺痛了瓜瓜。

  我一个残疾人,残疾人总是让人心生怜悯的。瓜瓜赶忙让八爷温柔的把自己抱回了车子上,不然他的心指不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性子的。

  八爷将瓜瓜抱上去后,忍不住回头,伸出虬龙般弯曲的手指,轻轻的刮了瓜瓜郁闷的小鼻子,说:“瓜瓜,在这里老实点哦,‘照妖镜’之刑咱们族人好久没人受刑了,你看不下去,自己别过脸去啊。”

  瓜瓜翻了翻白眼,不但没舒心,反而更加郁闷了。

  与八爷私下里相处,俚语用的多,他的话倒不似官方语言那么晦涩难懂。

  瓜瓜担忧地望向那被侍卫围困的五个人,其中有一个自己是认识的,上次为了修行,自己野路上居然走失了,是那个叫“该死的猫”捡了自己,三日后八爷才认回了自己的。

  幸好龘龘并没有要治罪“该死的猫”爷爷的罪。

  龘龘没有注意这些小事,他已经命人清了场子。

  温彻斯特人与世隔绝,不与魔域大陆其他种族通婚,通商,语言上也尽可能的与众不同;魔域大陆乱鬼纵横,奸姽斜出,之所以能让本族人暂避灾祸,甚至或可永避灾祸,就得益于这“三不通”。

  自魔诶之乱后,仙雨儿死了,可以说为魔域大陆整个众生死了,但从此孤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那个侍卫双手抱拳,向温彻斯特族人警言示之:“龘龘有令云:魔珏因姜央有灵,普度我众生;诳言不敬者必为牺牲,方脱我辈姑息养奸之罪也。各位英雄好汉,各路神仙狐蛊,魉魅䰣魉。大胆妖孽,族人同庆,公然放——肆,今日子时,行照妖镜刑,以儆效尤。”

  言毕,围观的人群就爆发出热烈的哄闹声。

  一个东西,被红绸蒙了,一人高,一尺余宽窄。被四抬大轿抬了上来。

  人群之中开始窃窃嘲笑,议论纷纷。纷纷把目光聚焦上花良臣身上。

  花良臣虽早已萎了,本来人高马大的一个人,现在却好似没有绑他的两个小矮人侍卫高。他先求助于老丐,无奈老丐与神女一对被绑了另一个棕子。

  花良臣毕竟虽然是衣着有点朴素,但他的人明显是个俊俏胚子,若是再过两年,肯定会变得迷死人不偿命的。

  不少人已然摩拳擦掌了,就连一些小老百姓都大为心动。

  谁不想分点灵力呢?

  瓜瓜拉着小脸,郁闷的坐在椅子上,以他的年龄,明显没被龘龘算在灵力的优待对象之中。瓜瓜的小心思一动,忍不住喊道:“八爷爷,是不是只要灵力名列三甲,我也分一杯羮汤啊?”

  呱呱坠地的小奶声,可爱的小男儿的话,引大家哄堂大笑。

  龘龘说:“没错!”

  “噗……哈哈哈!”

  他的话才刚说完,周围的人顿时笑的人仰马翻了,这个小家伙太可爱了,不行了,要笑出眼泪来了。

  八爷有些羞愧,焦急道:“瓜瓜,休得鸹躁!”

  “我没鸹躁呀,魔镜自会见分晓的。”瓜瓜一脸认真道,只是他在心底又加了一句,我日日苦练灵力修行,天道酬勤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

  红布拉开,穹隆之下璀灿光一闪。一面镜子露了出来,四面八方霍然雪亮起来。

  龘龘圣主从宝座上起身,对着镜中的暗黑影像,正襟问道:“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貌美而又技艺超群的人?”

  花粥暗笑,原来还真有以貌取人的势利眼,长得美丑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人道是投胎是个技术活,那些生来残疾相貌不端正,甚至口眼歪斜的人,难道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花良臣相貌端正,样貌俊逸,但是应该没有什么灵力吧?

  我花粥如何呢?我的血救了方润玉,可这跟灵力又有什么关系呢?眼见两个侍卫押了花良臣亦步亦趋,走到了镜子前面。

  花良臣见死期将近,仰望苍穹,奋力挣扎,泪流满面,嚷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是在下实在不明白这照妖镜之刑是怎么个死法?”

  龘龘圣主起身避开了镜子的正面,镜子尤自不灵不灵地闪着光。扭过头来来的时候,龘龘圣主说:

  “当年孤得到这面魔镜,这魔镜功能一直糊涂不清;所以一直把它扔在了滴水洞天,这东西一阵一阵的,也是不知所云……今日来了如此贵客,孤自是要试上他一试——”

  “魔镜?你倒要研究那个破玩意儿作甚?”八爷做为族中元老,又是自己把他们五个骗进来的,如若因此让花公子丢了性命,倒是冤债一笔了,良心谴责间急急问道。

  “该死的猫”人虽被绑了,他甚至低声道:“虽说魔镜是八爷和圣主淘换回来的,无奈你们温彻斯特人根本消受不起。呵呵……”

  八爷跪了半响没有说话,等到圣主踱到自己跟前要扶自己,这才抬起头低声道:“圣主,并非属下耸人听闻!”他站起来,一步跨前,历声道:“魔镜切不可乱用,否则后果堪忧!”

  “此魔镜号称照妖镜,灵力不足之人,一经检验,完全可能灰飞烟灭,令人香消玉殒……”八爷憋着多年的话一并说出,不管那边的龘龘圣主听得云里雾茫茫,一阵儿激动,一阵儿迷茫。

  龘龘圣主顾不得唤来宣旨的侍卫,自己踱下台来,唱道:“我族千百年来,奉为圭臬的只有一句:相由心生。凡成大事者,必身处正量磁场,魔镜定会感受一二,感受不到者,必为妖虐!灵力不足,本就该死……”

  呵呵,龘龘圣主和他的族人陷入颠狂无法自拔的嘲笑声中——

  “相由心生,正量磁场……”久未出声的背后方公子喃喃道。

  照妖镜黑影变幻里面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明眸皓齿,依依墨发飘飞。

  先看到镜中影像的人群俱是一阵唏嘘感叹:

  “仙雨儿……仙雨儿——”

  “魔镜居然还记得她……”

  “上次执行照妖镜之刑法时,仙雨儿就是凭借她的灵力征服了我族人!”

  “仙雨儿,真乃神人也,上次照妖镜起动之后,她成了这世上灵力最强的人——”

  花粥道:“那人,仙雨儿是我娘亲,说到灵力之事,我倒愿意试上一试!”花粥心下实在不忍唯一的哥哥因为灵力差,而性命被毁于一旦。

  众人惊愕间,早己有侍卫举了火把,一齐照了过来。

  火把点燃的火光冲天,团团围住棕子似被绑着的女子,因为他们个子矮些,花粥不得不双膝跪地,以使他们能认清自己与镜子中间女子无二的容颜。

  有人问:“仙雨儿之女吗?”早有好事者抬了那面镜子过来,镜里镜外两厢对照。

  龘龘圣主命侍卫拨开人群,闪出一条道来,踱过花粥面前,拿了一个侍卫的火把,就近来看。

  因为花粥背后还同绑着一个方润玉,她要跪下,方公子便得迁就她,他个人又高,实在牵带着她跪不下去。

  龘龘圣主只得伸手叫侍卫解了花粥的绳索……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方润玉为了救花粥会出此下策。

  一个声音悠扬响起,曲风古老蜿转沧凉,暗夜流光飞舞中透人心寒……火把毕剥燃起的光焰中望出去,一袭白衣,衣襟上满满的破洞,一只朝前的鞋子底上张着嘴巴,一张一翕地打着拍子。

  火把点燃的空间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问“这位公子何人?”

  他的头发刘海儿很长,一左一右,一短一长,上下左右翩飞,好像每一根都独立具有了生命,丝丝缕缕闪着光……

  埙声古老苍凉,像是一丝阳光照进了那曲巜风求凰》。

  一曲吹罢,曲意犹未尽时,方公子的影像进入了镜子……

  镜中男子吹埙,衣带当风……

  埙声没有丝毫停滞,毫不犹豫地滑过每一个音节,动人心魄——

  “我以后晚上睡不着,你就唱这首歌吧!”

  “哦。前提是我正好在你附近睡觉呢?”花粥一双眼睛大到无任何边际,毫不设防地说着她自己能懂的话。

  “红袖帮我添添香既可!”润玉完全忘记了雅俗之分。念叨着,急切地望向花粥……

  润玉并没有香消玉陨,天气已然黎明,雪地之上蒸腾而上的某种湿润之气,曼延在天地之间,给万事万物踱上了一层雾气,奶白色的,善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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