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求情
“皇上！”苏穆仰起老脸，双目紧紧盯着皇帝，据理力争，“一切都是上位者的过错，与士兵无干那！妄作杀伐，于我天元国运不利啊！”
这个时候苏穆连历代帝王最为看重的国运都给搬了出来，可以想象他是多么希望能说服皇帝。苏穆也是相当无奈，放眼满朝文武，除了他，没有人敢再就此事为天宁军求情了。
“放肆！”
皇帝被苏穆这一番话彻底激怒，暴喝一声，吓得文武百官都是一颤。
“苏穆，你不要以为你立了功就可以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这江山是朕的江山，不是你的！”
“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宁王该死，附逆的士兵也不能宽恕！先帝与朕对你如此抬爱，方才使你一步步走到位极人臣的位置，你可不要犯糊涂，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与栽培！”
此时皇帝的面色相当阴沉，臣子竟敢公然在朝堂之上就这种大逆之事与君王争执不休，这简直是反了！苏穆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越来越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陛下...”
苏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人赶紧出言打断。
“陛下所言极是，乱臣贼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轻易放过。”柳云从班列之中站了出来，调节着这紧张气氛，“苏大帅只是爱惜兵将，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断送，因而一时激动，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还不赶紧向陛下赔罪？”
柳云低着头，对苏穆好一番挤眉弄眼，声音压得极低，道。
唉！苏穆心中一声长叹，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再想求情已然是不可能了。
“臣知罪，望陛下恕罪。”
“哼！”见到苏穆服软，皇帝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苏卿，你要记住，你是朕的爱将，行事需以国家利益，以朕的利益为准，这样的话，朕以后不想听见第二次。”
扔下一句话后，皇帝看也没看百官一眼，怒气冲冲地疾步走了出去。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经此一闹，朝臣们下朝之后都议论纷纷，有些人见苏穆吃瘪，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暗道活该，这也让他们因为苏穆被赐半朝銮驾而嫉妒地通红的双眼平淡了许多。
可大多数朝臣还是替苏穆惋惜，也哀叹那些天宁军的命运。古人十分信奉天道循环，因果轮回，皇帝一道旨意就处死数万人，这的确太造杀孽了，于国运不利。苏穆说的对，造反是上位者的过错，士兵们只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罪不致死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皇帝正在气头上，连苏穆都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谁还敢去求情？
“苏兄！苏兄！”
下朝之后，苏穆怒气冲冲地下了白石阶，而兵部尚书柳云则是连忙在后面追赶。
“苏兄，你等等我！”
柳云虽说年纪大了，可这步子倒也不算慢，一会儿就追上了满腹怨气，头也不回的苏穆。
“柳兄有事吗？”
苏穆见柳云追来，也没有过于搭理，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
“唉！你这个急脾气，今日朝堂之上，你可是有些莽撞了啊！”
听到柳云这话，原本步履匆匆的苏穆一下子止住了脚步，双目紧盯着柳云看，一句话也不说。
“你...嗨！”
柳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嗨了一声。
“柳兄，我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怎么就能下得了这个手！他的命是命，那这数万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吗？数万条人命，怎么能说杀就杀？！”
“哎哎哎，”见苏穆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柳云大感无奈，左右摇了摇头，看到没人注意他们，方才松了口气，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兄若不嫌弃，到寒舍一叙可好？”
“走。”
苏穆和柳云是多年好友，因此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顾及，在柳云发出邀请之后，苏穆直截了当地应了下来。
尚书府
偏厅之内，苏穆、柳云二人分别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桌上几道好菜，还有一坛美酒。
“来来来，苏兄，这是今年江南知府刘大人来我府上拜访时送于我的秋露白，这可是五十年的珍藏，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喝，今天便宜你了！”
说着，柳云就将酒坛打开，斟了满满一杯递到苏穆的面前。
苏穆瞥了一眼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柳云见状，又倒满一杯，没想到苏穆再次将之饮尽。
“满上！”
苏穆大喝一声，脸上怒气依旧未消。
“苏兄，你这是做什么！”柳云见状，将手中的酒坛推向一旁，望着苏穆那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说实话，对于陛下的处置，我也相当不满，可咱们身为臣子，就算对君上的决定再不满，也不能公然和陛下翻脸啊！”
“他是君，我们是臣，我们只有谏议之权，但采不采纳，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柳兄，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柳云不给他倒酒，他就自己拿过酒坛来满上，“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这数万天宁军将士都是曾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难道这些陛下就完全看不见吗？一次处决数万人，这与那些嗜杀的暴君有何区别？!”
“唉，自古帝王多无情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柳云也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感慨道：“说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认为我们这些老臣对他有威胁了，或许那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吧。”
“苏兄，我们这些老臣，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啊。”
柳云浅饮了半杯清酒，语意深长地叹道。
苏穆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数万将士的性命，对于柳云的话，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豪饮。
府中一番言谈，直至中午苏穆才乘轿晃晃悠悠地回府去。苏穆一向是海量，人送外号“千杯不醉”，可这一次他却是真真正正的酩酊大醉。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杯，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多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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