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十三）
还记得有个问题，一度风靡空间：
若真的丧尸来了，你会选择手边哪两样东西来保护自己？
裴怜岸用亲身经历告诉你，此题无解！
许厌还小跑着跟在后面。眼看着那疯狂挥舞的爪子马上要勾到许厌的衣角了，裴怜岸一个用力，把许厌像提小鸡一般，直接从后领提了起来。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不优雅。
许厌这才不得不顺着裴怜岸的步伐大步跑起来，敢怒不敢言。
好在是跑进了个小胡同，可以暂且让他们避一避风头。
手机上是没有信号，定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正常运行。
“去西边路口，杰诺多派了车。”
“快算了吧，咱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外面的人群淹没。与其冒这么大的险，还不如就在这附近看看有什么有没有什么出路。动作快，否则一会他们全方位排查，咱们可就真的跑不了了。”
裴怜岸自顾自地向四处张望着。
“哎，这边这里有个小道。我刚才就看见外面的光透了进来，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路了，快来！”
裴怜岸连忙招呼着许厌过来。
小道里坑坑洼洼全是水。许是下雨后，水积在这个低洼的小槽中还没有干透，顺着光晃来晃去，映着石壁和枯干的叶子，覆着灰白的纱和斑驳的碎片。
“你慢慢过去，这一路上水洼很多别绊着了。”许厌跨过两个坑，回头却没看见裴怜岸跟上来。
“你呢，你要做什么？”
“我去把沈应如的定位拿回来。照着他们的说辞，沈应如应该没有被关在这里。那个地方许是另一个集结地，你之后可能还有用。”
“你就那么相信……我办的事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好事……连问都不问吗？”
许厌的嗓音有些哑，带着些迷茫和无措，生怕躲闪不及，被忽然的关切击中，从而大梦不醒。
“我不相信和他们这帮人扯上关系关系的事会是好事。”
许厌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还是吐出几个字：“那还去做什么。”
结果和自己预想得分毫不差，还仍抱有一种不现实的期待，卖给谁看呢？
“但是我相信你呀，我信你这个人。”
裴怜岸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与皎洁的月色不期而遇，熨帖在心上。
相信我吗？
裴怜岸他，无条件地，相信我。
许厌这才回头，看着这个笑容还未完全消失的大男孩，有些恍惚。
“愣什么？快走，到那边等我。”裴怜岸手动地拍了拍许厌的脸，终于把一丝正常的精气神儿给拍了回来。才起身准备走，又感觉手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
“不许去。”
声音有些哽咽，轻而细，手上的力度却只增不减。
“我不要了……。”
“很快的，就在半路。”
“我不许。”
裴怜岸很无语地回握了一下许厌的手，最终还是甩开了。
“这么重要的证据想再次拿到可是真是不容易。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在那里！都给我上！”
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而来。进入地面的丝丝寒气，爆炸在脚下，想不由自主地退却。
一声枪响震彻长夜。
裴怜岸本能地往旁边一推，却发现想护住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他明白了什么是最坏的情况，不想见到，却用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身前。
一个与他一般大的男孩，在这漆黑的夜，用身体为他抵挡住了从边缘擦过的折磨。他的鼻息濡湿在氧气中，被风声带走了。子弹的铁芯吞吐着一寸寸的皮肉。它知道这具躯壳的主人，刚才那一刻，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仰望着天。
血汨汨的流下。
由内而外，不停地。
漆黑的枪口对着这里。
衣服也被弄脏了。
本来没想这么多，只知道两个人之间势必会有一人受伤，而那个人务必是我。
以后怎么办？
会死吗？
半途而废吗？
结束一切悲哀吗？
好像也不错。
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和光线都模糊了起来，定睛还是可以看清楚的。
还有意识，
还会疼，
不是要害部位。
许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回身用手撑着裴怜岸的胳膊，双眼空洞而无神。
他还在这里。
他应该没有事吧？
他会得救吗？
一切会好的吧。
“许厌！！许厌！你还好吗？别……你千万别……”
我听不太清，
他好像有点慌张。
是因为我吗？
不要喊，
好吵。
“你别睡……求你别睡……”
别怕，
我不睡，
陪着你。
“你tm的开什么枪，老大说抓活的你没听见啊！”
裴怜岸看着除了眼皮还会眨动的许厌，全身没有一点点活人气，把他的头往里怀里一塞，就把人抱起来拔腿就跑。
那群恶魔当然也穷追不舍。
许厌终于看清了一些人：躲在人群最后的，便是杰诺多。
“别往西门走，去别的地方……”
裴怜岸这时跑的得简直飞一般，求生欲可以激发人的无限潜能。
跨过了几个小的围栏，穿过了数不清的小巷，直朝着眼前的马路奔去。
深夜路上，车辆寥寥，仅有的几个行人也被这阵仗吓得躲起来。裴怜岸觉得自己衬衫的前胸已经被许厌的血水浸湿。
许厌脸色纸一般惨白得无一丝血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眉头紧皱在一起，一言不发地承受着痛苦与折磨。
颠来倒去的跑动只会让他加速失血，子弹也会越入越深，穿肠破肚也不无可能。
裴怜岸心疼的紧，尽量不颠簸，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等一有机会便跳进了一个拐角，把许厌安排在一个角落，放下一句“等我回来”便离开了。
许厌蜷缩成一团，努力调整着呼吸，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淌下，伤口在手指缝中仍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手机的亮光是刺眼的白，占据了眼前的整片世界。
“喂，许总？喂……”
“……我在这里……来帮我。”
一连绕了好多条街道。
在一场不加任何外界武装干预的情况下，这场追逐战变得那样朴实无华却又扣人心弦。
裴怜岸只觉得浑身的腱子肉还是没有白练，只管大踏步向前跑去，还可以不时的回一下头兼顾一下安置许厌的角落有没有任何危险情况。
很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许厌的藏身之处，都只是一股脑的朝着自己这里跑来。也没有什么精锐部队，只是几个长腿的跟着几个带枪的。追到人的就大功一件，没追到便提头来见。
豁出命来玩还真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
枪点时不时打在裴怜岸的后脚跟旁或是下一步落地的地方，以示威力。裴怜岸也不得不小心。
虽说他们人是跟不上自己，但是枪的出弹口应朝向自己，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知道有没有后援，不知道杰诺多靠不靠谱，更不知道警察们会不会赶来。在一切未可知的情况下，有些身心俱疲。
自己难道就这么简单地就交代在这儿了吗？
天丝毫没有要亮起的征兆，这个黑夜显得永恒而枯燥。
“等我回来”这句话在裴怜岸心里重复了无数遍。许厌藏身在阴冷的角落里会有事吗？他的血流的多不多？还能说话吗？吸血鬼一般的脸色，他的希望似乎还寄托在自己身上呢。
一定不能放弃。
吹下了这么大的牛皮，就一定要回去见他。
裴怜岸一闪身进入一个拐角旁的岔道，还故意踢翻了一个垃圾桶，让他们以为自己朝前跑去了。
垃圾桶的味道熏得让人头晕。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凭着这种拉力战来躲避追杀，等到天亮，许厌这个小可怜还活不活了。
“给我找！不抓活的了，先弄死再回去领罪。咱这么多人，暴露了的话更得不偿失。”
哎哟喂，
老大哥，你可真对得起我。
老大说要抓活的你都敢不听了，真反了你了。
裴怜岸侧着身子跳进了一条臭水沟，脏兮兮的衣服让他在沟里显得并没有与众不同。
一排排视线顺着他的衣服游走而过，他又把身子尽量贴着内壁。祷告着，没有人会看见。
突然，前方亮起了火花，在泥潭中蹦跳。虽然说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已经比原来的声音小了很多，但现在眼前的光亮还是把裴怜岸吓得不轻，连忙吞了好几口气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这大概也算人生中最难忘的经历了。
裴怜岸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心心的回家写一篇日记：
今天真是难忘的一天，我非常开心。
身上又脏又臭，还有好几处擦破的，混染了一身血污，身体皮肉也很是困倦。
本来强健的体格让他不至于晕倒，但也很难再以一己之力突出重围。
他瘫坐在地上，通红的眼眶干涩得流不出泪，是闷得生疼。
他还在等，
许厌还在等我。
在外面的人突然慌了阵脚，齐齐后退。
莫非是有人来？
不管是敌是友，先趁乱跑出去才是王道。
抓住时机，裴怜岸一个高跨，成功地上了岸。正想逃脱时却被一把给扯了回来
“这里还有一只又黑又臭的小老鼠想逃走呢。”
你谁呀，你还会说人话吗？
你见过这么俊的老鼠吗？
裴怜岸抱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态，正准备转头给人来一拳，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公子，是你吗？”
这是言铭的声音。
他这才看清来人。
言铭带着一群戴着墨镜和蓝牙耳机的大汉，西装革履，比黑社会还黑社会。
言铭看到了裴怜岸的正脸，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又在努力忍耐。
“不好意思……要不您先去换件衣服。”
“许厌呢，快去找他。”
裴怜岸看了一眼蹲着的那群混混们，很不放心。
“我们已经定位到许总的位置了，已经派人去了。”
瞎了一只眼的秃头大哥被打得呛了两口血出来，露出了那猩红色的牙齿，狂妄的笑着：
“我们也派人去了。”
“你说什么！！”
“哦？你是说那群废物。”
声音从远传来，循着过去，便发现了一个长发及腰的“许厌”慢慢踱步而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微白，头微微拢拉着，及肩的黑发被沾湿，脸上沾着血污，衬衫下隐约可见的绷带。
也是许厌！
“许厌”的周遭笼着一层不可侵犯的气息，修狭的桃花眼灵动而精明，目光中不存在焦距却又可以洞察一切。
在月色的辉映下，颔首，抬眸，刹那间琉色婉转。
这天杀的又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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