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六)
裴怜岸在言铭的微弱灯光下,隐约看见了有一个人从楼梯口的位置站住了,继而朝电梯这里狂奔而来,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鬼片里的鬼先生或是鬼小姐朝着主人公狂奔而来的内心活动了。他甚至感觉整个人体内的经络血液都无比的畅通,血流的加速度让他自己都惊异。
刚才在那拐角那惊鸿一瞥,着实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那同刀光辉映的地面,肃杀的气息,让他感受了一会大片中亡命天涯的心情。
他觉得看到心选都没刚才那一会的心跳要快。低头一看,不由得吓得原地一抖。
许厌啊!还tm站在电梯外面!
裴怜岸便不由分说地把他给拽了进来。许厌也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刚要转头查看,便一脱力摔进了电梯里。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步步逼近,言铭的不安像是冲击到了顶峰,脸上的血色愈发暗淡,伸出右手握拳,对着关门按钮就是一阵狂怼。
电梯门终于缓缓关闭,在慢慢合上的门缝中,留下了一张不甚清晰的脸。其脸上的表情可以想象,那一定是扭曲而狰狞的,向这晦暗的月色渴求着一份杀人的安逸。
裴怜岸确保电梯门已经合上,不再留有任何的缝隙,才缓过来一口气。他其实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他的拳头和刀刃硬碰硬,看谁抗的久罢了。其余这两个,根本指望不上,就是单纯的“弱小,可怜,但也不能吃”。没想到刚才黑影步步逼近的时候,他自己竟然有些手忙脚乱。许厌还站在外面的那一刻,离着黑影不过几米,便让他怕极了。
裴怜岸知道,他作为许诺首当其冲的重要人物,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但是真正要到来的时候,却是犹豫的。
犹豫什么?不是怕死,而是冷漠。他所表现出来的求生欲望一点也不明显。那种时刻所表现出来的迟疑,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
电梯里很是幽暗,上面一盏长条形的应急灯照亮了不甚明显的一方角落。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像是充入了什么强压的气体,让人的心肺都难以承受。
刚想询问几句许厌有没有事,但是话一到了嘴边,可就变了味。裴怜岸现在是越想越气,气许厌自己在危险中不懂尽力保护自己,气他没有求生的挣扎意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用尽全身的力气骂他,责备他,让他好好记住。刀锋似的眉往中间一皱,把头偏了过去。
许厌因为刚才突然的拉力,整个人扑进了裴怜岸的怀里。刚刚的情况紧迫,而现在重心不稳,加上大幅度的动作,让他这具羸弱的身体有些支持不住,眼前蓦得发黑,有些眩晕。
裴怜岸用手扶住许厌的后腰,让他依靠着自己的肩膀来站稳。许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把他撞到了电梯的后壁上,努力地站直来调整状态,慢慢抬起头,偏过去寻找着裴怜岸的眼睛。
“小岸,你没有受伤吧。有哪里疼吗?”
“啪”的一声响起,裴怜岸的手不重不轻地打在了许厌的后腰以下。“刚才你干什么呢?你还知道关心我啊,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自己的定位在人家手里!又怎样!他那么聪明的话他就来当总裁了,要你干什么!”许厌又被骂又被打的,一脸惊鄂,直勾勾地盯着裴怜岸的眼睛,等待着他回过头来。
“别看我!我不想看你。我们上去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啊,被人打一拳肯定就倒了,你难道还想和那把斧子谈判吗……”裴怜岸感受到自己怀里这一小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蹭着自己的下巴,还一直不甘心地想努力对上自己的视线,语气不由地软了下去。“你,你以后不许再这样。”
“谢谢你。”许厌心头一颤,这种强烈而又真实存在的担心,他是多久都没有收到过了。
他死了,多的是受益者。他的竞争者少了敌对势力,媒体还可以多写几个新闻赚点稿费,何乐而不为呢。谁知他整日高高在上,实则都是物质所营造出来的假象,一味的阿谀奉承,他都可以以笑脸相迎。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他都打算以一颗这样腐朽的心来活着或是死亡。
他只是作为一摊死水默默地腐烂着。可谁知,这天,山前开辟新渠,注入清泉滚滚。
竟也如此甘美。
“嘘,电梯,还没有动。”言铭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紧紧地按着关门的按钮。虽然隔着一个铁门,但是他们似乎能感受到门外的人扭曲的嘴脸和邪念,一点点地透过这层铁壁在眼前一点点地浮现出轮廓,一点点地逼近,简直像近在咫尺之间。
裴怜岸也没想到会仔出这样的变故,突然就噤了声。
他们当然也明白,如果这扇门开启,处于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逃生与搏斗,他们都占不了上风。也就意味着他们中避免不了,一定会有人
流血。
在绵长的死寂之后,电梯终于缓缓移动。红色的显示数字在慢慢增大,鲜艳的光束散播着,向四处延伸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扎眼的明亮让所有人不由地暗暗吐出一口气,给鼻腔和肺腑中沁染了一层腥气。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是一个独立的系统,供电和供水是从总系统中辟出来的一条分支,供给这里独自运转,而且不易被破坏。
言铭把门上的锁反复检查了几遍,走到窗边,审视着外面的状况。夜色依旧漆黑,流光溢彩的街道,依照着往常的秩序。谁知这危楼高百尺,平日里的气宇轩昂,却在此时化为了一种独有的寒冷,植入人的骨骼肌肉之间,让人有一种虚幻的眩晕感。
言铭在之前便给穆若枫打过电话,却一直显示关机,警车也并没有要来的迹象。虽说这里的设施储备一应俱全,但是坐以待毙终究会把自己陷入一个无路可投的境地。
这种情况极为不利。
“许总。”言铭看向许厌,眼底压了一层黑漆漆的雾,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叫我们的人来。”许厌把手机递过去,言铭也会了意,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干等?”裴怜岸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这里的视野开阔,终于能够让人微微放松。
“紧急出口在这扇门外,同楼梯口没有任何可以锁住的屏障。现在只能等,”那一双透亮的桃花眼莹莹一弯,有一份不容置疑的确定。“相信我吧。”
“怕的话就直说,别逞强。”
裴怜岸看着他,又在装“小大人”。自己明明就没有多大,也不过就二十出头。老爸退位早了点,皇太子掌了权,心理年龄还不一定比自己小多少呢。
裴怜岸表现出一副“我都懂,我都明白”的表情,慷慨地张开了双臂。“来吧,投入我的怀抱,辛福少不了”
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了裴怜岸的头上,稍稍用力地揉了几下,随后又帮他顺好了头发。裴怜岸一共没有被别人摸过几次头,还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话,他可就真的有点不爽了。抬起头正好撞上许厌乘着一池月光的双眸,全是让人心动的莞尔笑意。
靠。到底是谁把这个妖孽放出来为祸苍生的!
门外的脚步声又重新响起,像一道催命符,定在了门前。光洁的地板从地缝中反射过来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伫立在门前。
“你这是打算弃卒保驹了是吗?是不是!回答我!”门外的人用他沙哑的声音对着手机大叫着,撕心裂肺地。电话中能传来什么声音,裴怜岸也听不见,不过多半就是他的接头人了。
“他既然肯把藏在他身后的人肆无忌惮地透漏给我们,就有极大可能——他有能够确保我们死的方法。”许厌凝重地看着窗外,神情却愈发冰冷,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可说不准,万一他缺心眼呢。”裴怜岸完全不相信这人的智商。杀了人还能把偷资料的任务给忘了,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你的计划我也不管了,我能弄死一个算一个,我要让他们都给我陪葬!”气急败环的声音又从门外幽深的静谧中穿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像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见了血便是再也无法忍受。
手机被愤然摔倒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顿狂砍,可以想象手机已经惨遭杀害,四分五裂的外壳又被脚再次踩过。若是门现在被打开,手机的命运同他们自己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来啊,你们跑不了。”
尖锐而悚然的笑声划过暗中的丝线,震得整栋大楼里的结块分崩离析。气流平平稳稳,顺着利刃划过,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直入人的心灵深处。那被狂砍猛砸的一道已经出现了一点小的缺口,整扇门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经风。
这一道最后的防线被慢慢地侵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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