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祝福者的美丽
伊娃刚刚迈入女学员寝舍,就发现了异样,走廊的地板上有着一道醒目的鲜血轨迹,拖得很长很长,看起很新鲜的样子,还没凝固成血痂。
而十多个穿着睡袍的女学员聚集在回廊中围成一团,表情尽是惊恐,用微弱的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应该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
伊娃正准备来找玛丽安娜聊一聊之前在塔牢的事情,没想到这里又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事,突然之间伊娃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娃学姐?太阳神在上……玛丽……玛丽安娜刚才剥了自己的皮!”
其中一个女生惊恐的回应道。
“什么,剥了自己的皮?”
伊娃惊讶得嘴得合不拢,那么这些血就是玛丽安娜流的血吗?联想到白天有人冒充玛丽安娜给火法系里最英俊的男生弗兰克写情书,包括几个钟头前她在塔牢的怪异举动,伊娃有些开始相信起来。
“怎么会这样……”
伊娃感到一阵悲凉,她被森海森尔安排来东部分院的时候,玛丽安娜才入学不久,她亲眼目睹过玛丽安娜经历的种种不幸,不只有这一次。
玛丽安娜因为丑陋肥胖的外表,以及讨好型的性格,导致很多心理自卑或是心情不好的人来欺负她,人是需要被肯定的生物,那些人通过糟糕的方式,在她的身上寻找自我满足以及心理慰籍。
这一次写情书还不是最过分的,更过分的事情数不胜数。
比如那些被男生欺负的懦弱男学员,这些贵族出身的男生会逼迫那些平民出生的软弱男生去偷玛丽安娜的内衣,欺负男生的同时,更不把玛丽安娜当成一个人来看。
比如在学院庆典上,那些人偷偷报上玛丽安娜的名字,让她去表演节目,是一场戏剧,讲述的是英雄塔利哈尔讨伐恶龙救出精灵公主,最后精灵公主背着负伤的塔利哈尔在濒死恶龙的反扑下,一同殉情的凄美故事,而玛丽安娜饰演的就是精灵公主。
虽然玛丽安娜明确的拒绝过,但这些人却鼓励她,表示大家并不在意她的外表,希望她自信起来,可怜的玛丽安娜就这样动心了,结果在庆典之上表演的时候,台上空无一人,那些一起排练的人因为“不可抗”因素统统不在场,唯有穿着精灵公主服装的玛丽安娜傻傻站在台上,招来法兰学院每个学员的……微妙目光。
诸如此类的事伊娃一时间都数不过来,更何况那些伊娃还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女孩,到底要有多坚强的内心,才能忍受着这些而一言不发?
“她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伊娃焦急起来,即使玛丽安娜是主修治愈魔法的法师,可以自己进行治疗,但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几乎必死的伤势,就算治愈系的魔导师也要废很多功夫,何况是见习法师的玛丽安娜,她是撑不了多久的。
“不知道……十多二十分钟前她才跑出去的,应该没走多远。”
回话的女学员后退了两步,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毕竟伊娃是出了名的善良,一次去黑石镇买食物的她,还帮助一位母亲教训了她不听话想要去当海盗的儿子,被东部分院的男生传为佳话,迷恋得要死要活的。
“你们……你们都没有谁追过去吗?”
伊娃气得发抖,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到,你没亲眼看见当时她那个样子,彻底疯了,我们害怕受伤啊。”
这句话的腔调,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你们都是……魔鬼!”
伊娃不敢置信,这些人还如此理直气壮。
屋子外是瓢泼大雨,这种天气的海风,是能把人给刮倒的,但伊娃依然冲了出去,她脑中思考着玛丽安娜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法兰学院是有宵禁的,玛丽安娜那副模样不可能出得了学校的大门,那接下来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塔牢。
伊娃怀疑,玛丽安娜这么长时间都忍受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今天爆发,说不定和那只会说话的哥布林有关系。
“一定要赶上啊……”
伊娃庆幸着自己带着那样东西,她祖父森海塞尔送给她的成人礼,复苏之泪,这是生命果树妖的眼泪,任何伤势都能补救过来,价格高到离谱,够一支百人规模步兵队伍整整一年的军饷了。
……
……
塔牢里。
“朋友……新朋友,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听到了什么声音,不过很微弱。”
“噢?什么样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动的声音,我有些听不清楚。”
“不管不管!继续骂她,骂那个表子,刚才她是怎么反击你的?”
“她说亚龙人是泰拉瑞亚大陆最低等的生物,蠕动在沼泽里的蜥蜴,还说她曾经虐杀过我很多同胞割下犄角当炼金素材,说我不配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我草草草草!这贱人好歹毒的嘴巴。”
“是啊……我也很伤心,她看不起我的族群,我还看不起她们这些矮小笨拙的无毛猴子呢,我也是贩卖过人类胰脏给那些炼金术师的,快告诉我怎么骂回去。”
“你这样骂她,不要用咆哮的语气,尝试用无所谓一点,轻蔑一点的讥讽口吻。”
狄格告诉了卡萨一长串的恶毒话语,卡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有了狄格的帮忙,这下子,他要把那个女巫骂成弱智。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天呐……你在干什么?”
塔牢外传来了伊娃的声音。
“嘘……”
卡萨反应过来,狄格也及时的闭嘴,不再交谈了。
塔牢的底层,伊娃看到眼前的一幕,即使是解剖过各种魔物的她,也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塔牢向上的阶梯上,匍匐着一道凄惨至极的人影,拖地的露背长裙染得血红,像窗帘一样从阶梯侧面垂下来,像是歌剧放映前的深红帷幕。
而那个没有皮肤五官的人,血手死死攒着一柄钥匙,撑在阶梯上极其缓慢的向上爬动着。
对于玛丽安娜来说,这点疼痛,太微不足道,不及那些人举止的万分之一。
雨声……消失了。
光也……消失了。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传到灵魂深处的,只有着极致的痛楚。
这痛楚,是玛丽安娜的信仰。
是不可动摇的执念。
她在阶梯上蠕动,宛如攀爬着圣山的殉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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