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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的,公主你不信老婆子说的啊。”大李赵氏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几个咋都不信?”

  “或许郡王爷亲自让人种的那些银耳,品质格外好些吧。”一旁,一位梳着超云近香髻的贵夫人,捂着自己的嘴,轻笑道。看似回答了大李赵氏的疑问,又主动帮着解释了一二,实则却埋了个坑。

  贡品,理所应当应该是最好的东西。且不说在场的诸位夫人,是否也能享用到,正端坐在正座上的大长公主,那是皇帝最大也是最宠爱一个的公主,平日里所食用的银耳,竟然不如个庄户人家的农妇,这不是在啪啪打整个皇室,皇帝佬儿那脸嘛。

  大李赵氏此前何曾跟这些个心眼儿比那蜂窝煤还要多的贵夫人们打过交道,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但一旁不还有李玉琇三个嘛。李玉琇上辈子好歹也在郑家后院待过,至于程芃姐妹俩,在程郡马那位白月光真爱冯姨娘,可真心不是什么省油的等。

  从小也算耳濡目染,自然不过转念的功夫,便意识到了那话中的不怀好意。程芃当即脸色有些微恙。李玉琇眉头微皱,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两者兼顾,既哄得那个大长公主高兴,又能解了自家这头的危机。毕竟,这事儿看着确实不大,可要是深究起来,少不得扯皮,至少在那些个整日里恨不能找些茬出来的御史眼里,这又是一条可大可小的可参奏之罪。

  “若是郡王让人种的那些银耳,长久食用,想来那效果应该不差。”等到大李赵氏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开始时,却被旁边身穿着对襟暗花纹比甲的贵夫人,抢先了一步。

  端看那贵夫人,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慈眉善目,只是眼角带着细碎皱纹。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阁老家现任当家主母,沈静茹那大伯母。

  “怎的?沈大夫人您莫不是吃过?”对于沈家大夫人会开口帮忙解围,其实在场的大部分贵妇与诸位千金,但凡知晓的,心里都没有丝毫意外。毕竟皇帝在琼林宴上,便给那位荣郡王与沈府排第九的沈静茹,赐婚来着。

  算起来,可不就是拐着弯的姻亲了嘛。再如何,明面上,也得相帮一二吧。

  “倒是确实尝过一盏。年前时,在淞南县的小叔让人送来的节礼里头,有一些,但也不多。主要是,箫儿知道驸马爷每到春秋两季,尤其冬日里咳疾会加重,从郡马爷那儿得知这些银耳能润肺,就将大部分银耳先孝敬他那未来丈人了。”沈大夫人说这话时,带着明显的揶揄语气。

  “那些银耳……”大长公主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对大李赵氏的态度明显亲厚了不少,“原来来自夫人之手。”

  年前,大长公主府收到了未来姑爷沈箫送来的年礼,其中便有一大包品质瞧着甚是不错的银耳。按说公主府并不差这些滋补品,毕竟是未来姑爷送来的,厨房便例行炖了几盅。却不想那日赵府二房正巧着人炖那燕窝,好巧不巧竟然也是二房姑爷让人给送来的。

  之后若不是赵驸马为了哄自家闺女高兴,又让厨房重新炖了一盅,趁热吃下,只怕也不会知道那银耳不同于外头那些。只可惜再后来,沈家许是听说这事儿,便再没送来银耳。

  比起那些燕窝,银耳也着实普通了些。可要说对赵驸马那身体,无疑来自淞南县,亦或者说荣郡王那养母家所种植的银耳,似乎更有效果些。

  也难怪一向性子高傲的大长公主,会对大李赵氏越发和颜悦色了。

  在场之人,个比个心有玲珑七窍,虽然诧异大长公主竟然转眼就改变了态度,但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当那出头之鸟。一时间,竟也出奇的和谐,有说有笑的,让那不知情的外人瞧了还以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公主,你要是喜欢,回头让琇丫头让人多送些到府上。三儿将这如何种银耳的法子交给这丫头的。”许是聊得不错,大李赵氏笑呵呵地指着身旁的自家小孙女李玉琇,跟大长公主介绍道。

  “琇丫头?”大李赵氏抬眼看向李玉琇,之前只觉着一身嫩黄绣花罗裙的李玉琇眉清目秀,那行为举止乍然瞧着也不像是个庄户人家的小丫头,这会儿么,自然又多了两分好感。

  “李氏玉琇,拜见大长公主。”李玉琇见大长公主点名,不得不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再屈身行礼道。

  “嗯,是个懂规矩的小丫头。在家时,帮着种那银耳,可辛苦?”

  “回殿下的话,并不怎么辛苦。阿嬷在家操持家务,爹在外头服兵役,娘在地里忙碌,小叔在书院读书,我跟阿姐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李玉琇回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至少在大长公主几个对那位荣郡王在民间生活略有了解的诸位听了,还是挺满意来着。

  “是个好孩子。这个,拿去戴着玩。”不同于方才跟程芃姐妹俩头一回拜见,给的提前准备下的花开富贵的荷包,里面不过是块玉质中上的寻常玉佩。这一次,大长公主褪下了手腕上的那只和田玉镯,随后套在了李玉琇那右手皓腕上。

  李玉琇回转过头,看向大李赵氏,耳边却响起大长公主那笑声:“不用那看你那祖母,本宫给你的,她可不敢拒绝了。”

  “谢殿下。”李玉琇虽并不贪财,但有些东西,也不会犯傻白白拒绝了。方才回转过头看大李赵氏,原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说话间,一个衣着体面的嬷嬷低着头快步来到了大长公主身侧,轻声道:“启禀主子,箫少爷带着荣郡王过来请安了。”

  嬷嬷口中的箫少爷,不是旁人,便是沈箫,李查德那未来的大舅子,而且翻过了年等到开春二月廿八,可算能将大长公主那小闺女敏之县主迎娶进门。

  “母亲,可是巧了。我们正巧提到了。这正主啊就从天而降了。”大长公主那二儿媳妇,笑呵呵地凑了上前。

  “早听说那荣郡王貌比潘安,无论那举止气派,还是才华学识,可是丝毫不逊色大公子。这回啊,老婆子可得好好瞧上一瞧。”文昌公爷家的老夫人,这次也难得带着自家的几个孙女儿,过来凑了回热闹。因为跟大长公主关系甚好,平日里说话便多了两分随意。

  老夫人虽这般玩笑着,却暗暗朝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孙女儿使了个眼色。几位孔家小姐不等自家老祖儿开口,便齐刷刷地起身,随后自发地朝着水榭花厅旁走去。而一直侯在水榭花厅外的丫鬟们,已经在管事默默地带领下,熟练地将纱帘给放了下来。

  等到李查德跟在沈箫后面,来到水榭花厅,两侧回廊已经放下了纱帘,将正在里面的各家千金给间隔了开来。没办法,大齐虽说民风比前朝开放不少,但男女间依旧有大防。尤其李查德跟沈箫这两位,都是已经定了亲的外男,若跟那些待嫁闺中的闺阁千金有牵扯,岂不是平添各种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就连李玉琇跟程芃姐妹俩,这会儿也避开了。

  “子瑜拜见大长公主。”

  “三省见过大长公主。”

  “平身吧。赐座。”

  今日前来大长公主府参加这赏花品鉴会,李查德换了身月白色的郡王圆领常服,头戴金冠,比起当日貌美如花,温润如玉的探花郎,此刻举手投足间更多了丝贵气,肆溢而洒脱。这一明显变化,显然是因为身份今时不同往日。

  但在场的诸位贵夫人,心里依旧免不得泛起嘀咕:这般气度,着实不像在那民间,庄户人家生活了十几年。甚至不禁联想到,方才跟那位大李赵氏短暂的接触,也不难发现这妇人确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老百姓,无非这些日子应该受了宫里头出来的那教养姑姑的指点,在规矩上不至于犯太大的错,闹出笑话来。在这种几十年,早已融入到骨子里的习惯,其实是骗不了在坐的这些个出身钟鸣鼎食的权贵世家的。

  要不怎么说,三代才勉强出个贵族咧。总归是有一定道理的。

  “箫儿啊,本宫问你,年前你那些银耳……”

  “银耳?”沈箫楞了一下,随后悄悄地瞥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侧的李查德,很是痛苦地就将人给出卖了,“这些,都是从宠郡王宏宸那儿得的。若是吃着觉着不错,回头我再跟宏宸拿。”

  “不过是寻常银耳。只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省也是到了京城,让人在农庄里种下那些银耳,收获后才发现,不同地方出产的银耳,品质确实略有不同。”聪明如李查德,更何况当日送品质最佳的那些银耳到沈府,一则是想好东西应该给自家未来媳妇品尝,再者,也是想通过淞南县的沈家,将他的好东西在京城这边遍地开花,能更多地赚取银子。

  现在看来,计划依旧比不得变化之快,而京城这边的普及似乎比想象中要慢了不少。不过好在,现在其实也不大需要再借助大力气了。毕竟最大的那位,已经十拿九稳了。

  “同样的东西,不同的地域所出产的,那品质确实不同。想来,那淞南县,定是不错。若有机会,本宫还真想去瞧瞧。”大长公主笑道。

  “可不是,老婆子可是听说,那南边几个郡县都闹了蝗灾,唯独那淞南县一带,蝗灾最少。可见沈家四爷,是有那本事,能让管辖地的老百姓安居乐业。”文昌公孔老夫人话虽在夸赞沈箫那亲爹沈知府,那目光却至始至终停留在李查德这位荣郡王身上。

  文昌公孔家书香门第,那孔家三房,现任的吏部尚书。吏部,负责管理朝廷及地方官员。外放到各州县的官员每年都会考核一次,每三年将会根据考核判定进行官员的调整。或晋升,或平调或维持不变,或削贬。前几年,大齐大部分地区都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并不能彰显诸位地方官治理能力。但今年,在江南这边,尤其淞南县周边几个州县,只要不傻不瞎,沈知府的考核,那是遥遥领先。

  像出现流民的安平县那位,可就真的要唱凉凉了。能否保住目前的品阶,还得看运(人)气(脉)。

  不管怎样,对于沈知府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

  文昌公孔老夫人,也是无意间听说了这事儿,这会儿稍稍提了一下。

  沈箫自然也知道这事儿,甚是还知道若不是身侧这位妹夫,提早提醒,早有提防,只怕也没这般好运气。不管怎样,现在对自家嫡亲妹子能找这么个夫婿,也是越发的觉着挺好的。唯一比较遗憾的,只怕还是自家妹子这年纪到底还是小了点儿。

  距离行成年的笈礼还得再等两年,更何况是能嫁人。

  沈箫当即决定,这两年说什么也得好好看着点儿,要不然被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给迷了,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自家嫡亲妹子。

  李查德暂且并没发现沈箫那点子心思,跟着他的这个未来大舅子拜见了大长公主后,便很快离开,回到了男宾聚会的地方。不溜不行。因为李查德发现,他若再逗留下去,只怕再多的银耳都不给那些个女人们瓜分的。

  倒也不是舍不得那些银耳,怪只怪他说出了口,要说淞南县农庄里出产的银耳,品质比京城这边要好些。这般,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其实那品质的优质与极品,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在栽种过程中喷洒的水有所不同。既然错有错着,那就只能继续“错”下去了。好在淞南县那边的小农庄,留下的都是嫡系亲信。

  就在李查德回到招待男宾的雨花阁没多久,无意间眼角似乎瞥见了玄五的身影。虽然只是匆匆一个身影闪过,但李查德并不觉着是自己眼花,便起身找了个如厕的借口。

  “爷,出事了。”在前往如厕的路上,趁着没人留意的间隙,玄五立马凑到了李查德的身侧,压低了嗓门轻声道。

  “嗯?”

  “沈姑娘不小心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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