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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迎娶了月珞郡主,而显赫十几年的程家,一朝之间,统统沦为阶下囚。已经因为轻度中风,偏瘫在床的程家老太太,大房那边程家大爷跟嫡子程晟,二房程郡马跟六个庶子庶女,当然还有几个姨娘,统统下了诏狱。
当然不仅仅只是这些人,程家族人,冯姨娘那娘家冯家也被一锅端了。
“这,这事儿跟冯家有何干系?凭什么?”前脚才收到长公主府送来的赏花品鉴大会那邀请函,还在那里跟母亲撒娇,商议着该置哪里名贵首饰与衣裳的冯二小姐,后脚便被从天而降的御林军给吓了一大跳。在得知因为那个外嫁的姑母,连累自家被炒,即将落入诏狱,是如何也没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娘,这,这不是真的。姑母,姑母怎么可能……”
“人证,物证皆有,而且也是你那姑母冯翠珍自己个儿承认的。”冯二小姐那话音还未落下,便被李查德那清冷的声音给盖过。
那般清风霁月,温文尔雅,那张脸,冯二小姐之前是见过的。那日殿试皇帝钦点了新科状元、榜眼以及探花后,随后有骑马游街,赐琼林宴。这般三年一次的盛况,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女儿而言,也是难得凑热闹。
与平日里相处得不错的闺中密友一道,来到提前定下的临街酒楼那雅间,隔着半开启的门窗,还有帷帽那层层纱帘,悄悄地看上一眼。今届新科进士前三位,骑马在最前头的头名状元爷,是货真价实的老爷爷,没啥可看的。排第二位的榜眼,也长得普通,倒是年纪不是很大。而且据说早已娶妻生子,自然没有什么官宦权贵人家,正值妙龄的闺阁女儿家,上赶着倒贴上去,给那榜眼当小妾。
唯独那第三名的探花爷,除了出生在庄户人家的农家子外,其他貌似都甚是不错。最最重要的一点,年少的探花爷,不仅没娶妻,甚至房里连个暖被窝的通房丫头都没有。
可惜,前脚才芳心暗许若干,后脚便是一道赐婚圣旨,甚至才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又因为那位牛鼻子御史,爆出惊人内幕。一朝从没啥根基的农家子,跳越到了那位月珞郡主唯一亲生的骨肉,直接赐封荣郡王。
就连戏文里头,只怕都没这般大反转跳跃的。
既然赐封郡王,那正了八经能上官碟的妃子至少便是三位。
只是换做谁也不会想到,那位荣郡王压根就没想过要多追加几个侧妃。没人相信,当日琼林宴上,出身庄户人家,农家子一个的李查德所说的那番话。想来也是,即便考中了探花,被破格授予翰林院修撰,也只是从六品的小官吏。这仕途之路,如履薄冰,少说也得二三十年才能位极人臣。
求娶那位沈阁老家嫡出的孙女儿,即便亲父只是个外放知县,也是高攀。
而现在……
那位沈家小姐,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咧。
要说礼部尚书府的冯家,是完全没想到这位探花爷,竟然跟自家还能扯上那么点拐着弯的亲。当然,严格讲,自家给那位程郡马当姨娘的姑奶奶,不能算正经亲戚。但私下里还是能套个关系的。甚至,为了能让这关系,更紧密些,也考虑过,自家这头是不是送个嫡女过去。即便一开始侧妃难一些,不还有庶妃啥的嘛,一切从长计议,只要肚皮争气,不愁没有未来。
这一小小的算计,并没有瞒过冯二小姐,自然也是愿意试上一试的。
只可惜,冯家还没来得及从长计议,好好谋划一二,正主便带着圣旨跟御林军,以雷霆之势,直接杀上府冯家。速度之快,甚至都没给冯家后院诸多女眷一个上吊抹脖子的机会。
“都将人看顾好了,少一根头发,必严惩不贷!还有,别想着自戕,现在受波及的只是冯家几个直系而已。”李查德像是早料到了一般,开口道。
“等,等一下!”冯二小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见李查德转身要走,赶忙上前了半步,阻止道。
“为什么?就因为姑母?”
“是!”李查德大大方方地承认,“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原也不该牵扯无辜。但冯家并不无辜,你们不也心安理得地享用了本郡王亲娘那嫁妆,十几年下来,总该收点儿利息回来!再者说,你那父亲,叔父几个,当年之事,当真就毫不知情?!”
冯二小姐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苦笑道:“郡王,所言甚是呢。”
就在前朝几乎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点懵,多少有些牵扯,生怕一不小心给波及到时,突然没了后续发展了。就连被暂且关押起来的程家以及冯家俩家人,一直对这事儿默不作声,也不知怎么个态度的皇帝,竟然也没着急着下旨处置。
“我要见他!我要见那个畜生!”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牢饭里的程郡马,这几天饱受折磨。当然,牢房这边没人暗搓搓地下黑手动私刑,甚至所有人的牢房瞧着都挺干净的。没有什么老鼠蟑螂,也不阴暗潮湿,稻草是新铺的,棉被瞧着也是新的。也就是整个牢房光线略暗些,但能保证每天只要有太阳一定能晒到阳光。
至于饭菜,每个人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至少能保证有一个肉。
总之,那条件,绝对是牢房里的VIP。
但这条件再好,也架不住这是牢房啊,没有自由,而且处置结果迟迟不下来,给程家以及冯家诸位免费体验牢房待遇的诸位,一种高高悬挂在脖颈之上的那把铡刀,也不晓得啥什么落下。说实在的,砍脑袋原本不过头点地的功夫,这般迟迟没后文,就是种折磨。
很是恶劣。
李查德就是这般恶劣,甚至明目张胆。原本皇帝在得知就是那位冯姨娘害死了月珞郡主后,便直接开了金口“诛九族”。但被李查德给拦了下来,说啥也不同意。
死,那多简单啊,那些经验丰富的刽子手,基本一刀一个,上百口人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若是后世,用木仓就更快了,一梭子下去倒一大片儿。
人死了,如灯灭,说不准一转眼还能来个重生大礼包,即便没有礼包,重新投胎十八年后又是英雄好汉一个了。但凭什么啊。
半死不活才是最大的惩罚。
而且,李查德暂且也不想沾染到太大的血腥味,所以好酒好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精神攻击带来的伤害,远胜于物理攻击。
“是么?他算什么玩意儿,想见本郡王,就能见到?”李查德从管家李明石那里得知这事儿后,反应淡淡的,“看来是吃的太饱了,闲得慌。伙食待遇降一半,多上些番薯野菜!还有,总是关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全部拉到庄子上,干活去!”
化所有的“戾气”为祥和,真真是好办法。
李查德有点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喏。”
“记得所有十二岁以上男丁带上脚链!看好了!别让这些人跑了!”
“喏。”李明石再次应声道,不过转念许是想到了什么,又多嘴询问了一句,“爷,那那些女眷呢?”
“就让她们负责织布,喂鸡鸭,或者给边关的将士缝制棉衣!总能找到活!”
“喏。”李明石立马明白了自家郡王的意思,甚至多少也能理解一二。确实,杀了很解恨,但也仅仅只是一时解恨,现在留着这些人的小命,让他们发挥所长,未尝不能报仇。
劳作,甚是辛苦的劳作,基本天蒙蒙亮时便得起床,然后从早忙碌到天黑。吃的不算太差,每天两顿,至少比起外头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大多也就是个水饱,至少有顿干饭。但问题,不管程家上上下下,还是冯家那些人,都荣华富贵享受了十几,甚至几十年,何时受过这些辛苦。
很快,就有人承受不住这份艰辛,病倒了。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官爷,这位官爷,我求求你,求求你给捎个话吧。”程郡马这一天,又例行开始瞎嚷嚷,带了个机会,一把抓住庄子小管事的手,就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我说程二爷,你就别瞎费功夫了。有那功夫,还是多干点儿农活,若是今个儿还是不能完成任务,你,还有你那俩儿子,怕是又该饿肚皮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堂堂郡马爷,怎么可能干这种下贱人做的粗活?!”程郡马怒道,甚至不由地提高了说话音量,“去!去把我那不孝的孽子给我找来!”
“呸!什么郡马不郡马的!没见过这么黑心的!”原本还想好生说话的小管事不怎么乐意了,一甩手便将程郡马给弄倒在了地上。
“给你两分颜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堂堂郡马爷了?赶紧的,要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
农庄里的活计,自然有轻松,有繁重,同样是程家人,大房这边安排的活计,比起程郡马这房人,要轻松一些。甚至,同是程郡马的骨肉,冯姨娘所生的两子一女,与另外两位姨娘生的两女一子,给安排的活计也是不一样的。
很显然,冯姨娘那三个亲生骨肉,毫无疑问被针对了。
偏偏冯姨娘没有安排任何活计。
看着亲生骨肉,很快被晒黑,被折腾地迅速消瘦下去,冯姨娘心里犹如刀割。只可惜,就算想报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只因为,冯姨娘被五花大绑在木轮椅上,天天被人推着跟在亲生的三个孩子后面,看着他们干活。
美其名曰,监督。当然,监督的也不仅仅只局限于三个亲骨肉,冯家那边也得偶尔过去串个门,溜达溜达。
但每一次过去,看到年迈的亲爹亲娘还要亲自打扫猪圈鸡舍,两个哥哥还有几个侄儿本该握笔的手结果在那里搓草绳,编草席,甚至种地,从小娇生惯养的嫂子跟侄女在那里夜以继日地织布赶制棉衣,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凭什么啊,要这样折腾她的孩子,她的娘家至亲?不就是拿了点嫁妆嘛。这本就是月珞那个小贱人欠她的!
李查德终于抽空,来到了程冯两家劳动改造的庄子里,来见见据说病得不轻,马上就要断气的程郡马。
“说吧,这段时间心心念念,总吵着要见本郡王,为何事?”李查德抬眼看了眼躺在土炕上的程郡马,只见他那亲爹,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被折磨得不似人形,不过四十多岁瞧着竟然比皇帝还要苍老。若是他那傻白甜亲娘,月珞郡主这会儿见了,只怕也看不上了吧。
“我想知道……”
“嗯?”李查德顿时了然,隐约猜到了他那亲爹想知道啥。无外乎,他那个同父异母,说起来也是那骄傲的大哥程昱,究竟是不是他那亲生骨肉。
答案当然是亲骨肉,当日所谓的滴血验亲,根本就是个套路。什么只要是亲骨肉的血就能融合在一起,不是亲骨肉就会出现排斥。忽悠人呐,关键还在那根搅拌的筷子上,有加额外的东西。放点盐,换做鸡血鸭血猪血,搅一搅都能融合凝固在一块。
“是或者不是,到了今时今日,再计较有意义么?就像当日,你那位心头真爱谋害本郡王娘亲这事儿,你是否知情一样。”
“好,很好!”程郡马眼中突发出冷光,“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以为你那亲娘会出意外,凭着珍儿那点子小手段,还有那几个十几年前就被砍了头的小毛贼,那点子三脚猫功夫,就能成事?”
“有一点还真没说错,光凭着你那真爱那错漏百出的计划,还有那几个小毛贼,确实很难成事。”李查德笑道,“但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一小包便能撂倒一大片的蒙汗药。”
李查德顿了顿,长呼了口气,继续道:“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其实幕后真正的主使,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位?”
“你……”程郡马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向眼前这个几乎没有一丝亲情可言的儿子,那张脸,可真的像月珞,他都快要记不得长什么样子的嫡妻。
“财帛迷人眼啊,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躲得过‘名利’二字!”李查德从大圈椅上站起了身,“好好养病,你应该舍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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