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军行
这日,三万禁军统领尚统豫尚将军忽然接到调令,要往赵州而去,令武功郎风武风山公前往回合。这尚统豫乃是睦州防御使,虽是个防御使,地位次于指挥使,却是可以指挥禁军的,况且睦州紧邻临安,乃是临安的门户之地,可见这个尚统豫的地位。这尚统豫接到调令,竟然没有直接开拔前往,而是召集来自己的心腹商议:“在座的各位都是本官信得过的人,可知当今这令的用意?”那边睦州巡抚姜辅海扶须说道:“今上骤然下令,怕是那风山公又要重获圣心,只怕大人是不能将其纳入麾下了,再见也要礼让三分。”四下皆道:“不错不错。”那尚统豫说道:“姜巡抚说的话正中本官的下怀。如今佘太尉是当今圣上的红人,那风山公与佘太尉最是投契,我们也不好多给他下马威。”四下又道:“有理有理。”那边直属监军王朝元抚了抚鬓发,掐着公鸭嗓说道:“旁的也就罢了,咱家最怕行军,这一走一整天,骨头都要颠散了架。这越往北去越冷,若不是当今看重,咱家怎么会来吃这个苦头。”说完还拿这手绢擦了擦脸,四下又说:“辛苦辛苦。”只有一人看着行军图说道:“眼下金兵尽数屯于保州之外,一旦破城,那么赵州便是下一个金兵必争之地,皇帝老儿……额不是,那个,我是说圣上若是调遣我们前去,定然是去应对将要破保州的金兵的。”这人说着,拿起军旗插在保州之处又说:“真定如今苦苦抵抗,我们若是赶得上,可以驱散真定的金兵,使其在保州之外止步。”话音刚落,四下皆道:“聒噪,聒噪!”那边站起一人来指着那人喝道:“大人在此议事,哪有你插话的份!”又有一人站起来道:“一个女子,大人肯收留你在军中养伤你还不谢恩,竟敢胡乱揣测行军布阵之事!”那王朝元也捏着眉心说道:“毫无妇德,还不赶了出去!”
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何人?正是日前在聚仙镇大破宗衡八营的雁翎!原来那日前来的并不是金兵的援军,而是尚统豫所率的三万禁军。这尚统豫见一名女子独战了七八百人,这份身手和胆气十分令人敬服,于是请人为她疗伤医治,竟捡回了一条命。那尚统豫请雁翎入军协佐,经聚仙镇一战,雁翎见识到了百姓在铁蹄之下的残艰苦,又兼这尚统豫对她有救命之恩,咬了咬牙,才点了头。谁想这尚统豫行军速度极慢,又兼监军王朝元是个宦官,吃不得行军之苦,所以才拖着大军的速度。且全军将士士气低微,操练也十分敷衍了事,只嘴上喊喊,抬抬手都惫懒不堪。这些问题被雁翎提出来之后尚统豫很大方的将练兵之事托福给了她来勾管,行军之事速度虽然提升了不少但少不得要听那王朝元抱怨。
杨苓是听说过尚统豫的,祖父尚在时,他曾来过府上,祖父曾经夸赞他思维宽阔,颇有布阵之才,只要多加雕琢必可成大器。不想今日在他军中竟见各处错漏百出,行军时前后人员散漫,有脱逃者也不知晓,将士兵刃钝敝也不加以修理,全军做出色的竟是伙军营,而将士们唯一不用吩咐就做的好的更是扎寨一事。更有监军王朝元出身掖庭,顿顿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更是穿金戴银,锦衣丝履。光他一人的吃食费用就有五车,更别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了。雁翎自然也提出过这些问题,尚统豫倒十分感谢,也说了会去处理,谁想那王朝元竟只是将自己穿过两三次的衣裳给了自己贴身服饰的小太监们,就撒手不理会了。尚统豫也只是说雁翎资历尚浅,不懂得如何与这些人交接,商讨的事宜有他来做便好,两头不得罪。这日皇帝发来调令,令三万禁军悉数守卫保州去,但雁翎却觉得赵州尚未完全攻破,实在无需舍弃赵州,顾才有此一言。却没想到一开口便被那些人念咒似的念个没完。雁翎看了看尚统豫,见他一言不发,直丢下手中的小军旗出了军帐,出去打点拔营之事。
这些日子雁翎在军中负责操练巡逻之事,倒与将士们相处的十分融洽。起初将士认为一个女人来管理军营,怕不是来洗衣做饭的,没想到这姑娘的气魄竟十分逼人,不但将战士们操练的井井有条,更兼与他们同吃同住,了解了很多军中陋习一一改掉了。起初是有人不服的,可三万将士竟没一个打得过她的,身手出众、天生神力不说,更兼气度非凡,才使三万大军拜服。如今雁翎一下令拔营,将士无不听从,这些帐子拆的拆撤的撤,装车的装车,连那些王朝元身边的小太监都被她打怕了,连忙收拾起王朝元起居之物打点装车,直到自己议事时军帐被撤了,尚统豫才知晓雁翎下令拔营的消息。
这些为首的人只得匆匆打点了启程,但心中无一不恨雁翎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欺负到自己头上不说,还竟敢擅作主张,说拔营就拔营,但尚统豫没有话下来,进言也都被一一驳回,只得在心中咒骂的更狠。有雁翎的督促,三万禁军行军的速度提升三倍不止,尚统豫见将士被训练的如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尚统豫没话说,底下的人更不敢多说一句了,只有那王朝元屡屡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拿着拂尘过来,指着雁翎骂道:“小娼妇养大的下流种,亏得防御使看得上你,叫你看管练兵,谁知道你竟爬到我头上来了!扔了我那几车的家伙不说,还走到的这样快,是要让马车颠簸死我吗?咱家受陛下之命监军,岂能容你这样的人为非作歹?”说完就要叫人撵了雁翎出去。只见那雁翎却不慌不忙的掏了掏耳朵绕着那王朝元走了一圈笑眯眯的说道:“王公公既然坐不惯马车,那不如在下替你换个法子,保证您不用出一点力,只躺着就行了!王公公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一试?”
接下来的行军路上,王朝元就用了雁翎的方法跟着大军,谁知这一路上三万人都听着王朝元在路上叫骂的声音——列位看官,你道是何事?原来雁翎的方法,就是捆了王朝元,纤拉王朝元跟在马后行走。这王朝元哪里受过这样的哭,口中自然辱骂不看。他平日里嚣张跋扈,作威作福,将士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也只有嘲笑的份。而为尊上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王朝元已经快要爬了。几个都指挥使停下雁翎的马将王朝元解下来时,他已经无力叫骂了,平素鲜艳华贵的衣裳也沾了泥土,梳得流油的头发也沾了泥土,发髻也松散来了下来,被几人搀了进去。
众人占着道路,原地扎寨给王朝元梳洗,那几个刺史团练使也将她叫进去痛骂了一顿。那雁翎叫嚣道:“我没让人把他扔出军去就是因为看了皇帝的面子,一个个奉承者太监还在这充有脸呢?他拖慢行军速度还是大罪呢,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你们这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这几个都指挥使仍然不依不饶,指着雁翎喋喋不休,忽然帐帘一动,尚统豫走了进来,这几个都指挥使立刻开始七嘴八舌的告状,一个说雁翎目无法纪,败坏军纪定要严惩,一个说雁翎以下犯上,必得严肃处置,还有一个说雁翎身份尴尬,地位低微,根本不配在军中……乱七八糟吵得帐子里如厨房一般热闹,雁翎只是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她想起了之前尚统豫留下她时说的话:“我知你身手不凡,虽然险些搭进一条命去,但能独自歼杀那么多金兵,想必你心中也有一番事业想做吧……我当其位,谋其职,所能做的少之又少,若你留下来,可以行军纪法理之外之道,将金兵从我大周境内驱逐出去,我定会鼎力相助……”这一番话说的好听,但尚统豫留下她是有目的的,她能感觉的出来,但对于权力场上的东西她实在没有心思揣测……这次收拾了王朝元,想必尚统豫定会赶她走的,若是离了这里,还能去哪里打击金兵呢……雁翎脑海中闪过一人来,随即又自己抹掉了。
这些指挥使见尚统豫不说话,以为他也在生气,却不想那尚统豫一开口便说道:“行了,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妥当了,等王监军休息好了立刻上路,速度绝对不能减慢。都散了吧。”这群人以为此事雁翎是必定吃亏的,却不想尚统豫竟息事宁人了,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能生吞了雁翎一般,相互看了看,便走了。雁翎也着实意外,一向是两头和事老的尚统豫竟然偏向了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指挥使们散去之后,他也语重心长的对雁翎说:“雁姑娘,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尚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要求行军提速,严格练兵,是对我军有裨益的,但是你做事的方式绝不能太过偏激了。这次是王朝元心知自己有错在先,若是再有下次,只怕我也难保你了。”雁翎点头说道:“我一向脾气不好,心直口快,又手痒难耐,一时做下了让防御使为难的事,是我的过错。那老太……不是,王公公若是想教我赔礼道歉,我也是肯的。只是不想辜负了防御使的一番美意。”尚统豫见雁翎服软,不禁笑道:“姑娘通情达理啊,先去休息一番吧,明早就能上路了。”说罢雁翎这才出了帐子。
那日之后,王朝元果然收敛了不少。吃食虽然多肉食多细米,但已经不想先前那般张扬。所携带的细软也减了半,对雁翎也客气了不少,不知是真的知错了,还是尚统豫说了什么。这天正行着,途经湖州之时有斥候来报,说在梅溪镇发现八百金兵屯于镇外,似有异动。雁翎接到线报,立刻带了斥候来见尚统豫。此时尚统豫正在听那王朝元抱怨伙食不好,王朝元见是雁翎来了,匆忙闭了嘴。那雁翎先施了一礼,随即说道:“刚得到线报,梅溪镇外有金兵似有侵占村镇的异动,这是我们行进以来所遇的第一队流兵,是否要灭掉这些金兵,还请防御使示下。”雁翎只见王朝元眉间似有异色,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而那尚统豫只是扬了扬下巴问道:“以你之见呢。”雁翎笑道:“衣我之见,我们只需带足一千五百人马,便可剿灭这些金兵。”那边王朝元立刻叫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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