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扬威（5）
距离明军的阵地已经不足三百米，黑齿五郎能清楚地看到，在一道临时堆砌起的矮墙后，一队队穿着黑盔黑甲的明军，排着整齐而密集的阵型，正在从容不迫装弹药。
由于海上波浪的波动，明军的舰船上炮弹不敢射击距离明军阵地如此近的区域，以免炮弹落到己方的阵地上。
朱雀营阵地上携带有一些三磅小炮，不过，此时这些三磅小炮并未开火。
“前进！不许东张西望！”小泽小队长一枪托狠狠砸在了黑齿五郎背上，狠狠喝道。
“杀给给！”黑齿五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不敢反抗，只能扯开嗓子使劲全身气力大声吼道，试图冲散心中的恐惧和怨气，快步向前冲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黑齿五郎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动作。
明军的鸟铳比起修长的倭国鸟铳要短出一大截，看起来显得结实很多也轻便很多，而且装弹步骤明显与他不同，装弹速度也要明显快出了数倍。
不像黑齿五郎手中的鸟铳，枪管又细又长，每次装弹，先要将腰间葫芦里的火药倒入枪管中，用通条捣实，抽出通条，将圆球形的铅弹送入枪管中，再次捣实；然后在尾部撒上底药……火药和底药分量，也完全看各人的经验与熟练程度。整个过程繁琐无比，稍不注意就会漏掉一两个步骤。
明军虽然已经装好了弹药，但并没有发射，只是静静地站在矮墙后。黑齿五郎知道，对方正等待着他们进入射程之内，然后像打兔子般地将他们射翻在地。
“停止！”随着号角身，小泽小队长下令道。
黑齿五郎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此处距离明军的阵地约百米左右，明军依然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将鸟铳抬起。
黑齿五郎心中一沉，他从军已经有五年之久，不是那些菜鸟，参加过好几场战斗。他深深知道，一支能在对方不断逼近的情况下依然保持镇定进、不肯开火的兵马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支非常有战斗经验，非常精锐的兵马，绝不是长官们所说的那样，只要他们冲上，开一通鸟铳，就会四散而逃的乌合之众。今天的战斗必定会十分艰难。
趁着小泽小队长不注意，黑齿五郎朝四周左右看了看，虽然在死亡地带袍泽们伤亡惨重，但冲过死亡地带的人依旧很多，至少有三千多人。背后的爆炸声也渐渐稀疏起来。
黑齿五郎的心略微定了定，不管怎么说，他们人多，对方在矮墙后列阵的明军怎么看也不过一千多人。三个打一个，无论怎么说，获胜的应该是他们。
“列队！”
随着军令，小泽小队长跑动起来，不停喝骂着手下的兵卒。
就在这时，只听“轰”“轰”“轰”……明军的阵地上又传来隆隆的炮声。一枚枚炮弹呼啸而至，正落在正在整队的倭军密集队伍中，掀起一片片的尘土，无数弹片乱飞，肆无忌惮地扎入倭军那单薄的身体中。
在火药的威力面前，倭军那脆弱的皮甲如同纸片般起不到多大的保护作用，倭军一片片地倒下。
就在黑齿五郎面前，刚才还像大马猴跳来跳去的小泽小队长，被一片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栽倒在地上。那半片脑袋不偏不斜，正砸在黑齿五郎的胸口上。鲜红的鲜血和白乎乎的脑浆糊了黑齿五郎一身，吓得他“啊”的大叫一声，向后跳出了一大步，撞倒了身后的一名士卒。
“现在该怎么办？小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黑齿，你快拿个主意吧！”
……
周围的同一小队幸存下来的同泽，围着黑齿五郎，惊惶失措地叫道。现在在他们当中，要属黑齿五郎从军的时间最长，此时自然而然都把目光投向了黑齿五郎。
黑齿五郎从惊吓中醒了过来。他迅速意识道，留在原地肯定是不行的。炮声是从明军阵地中传来的，这意味着明军已经将大炮送到了岸上，呆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撤回去？想到那片死亡地带黑齿五郎就浑身一颤，他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此时从背后传来的依然是号令前进的鼓声和号角，无令就这么逃回去，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置。其他人也许只会挨上一顿军棍，而发出命令的他，很有可能会被砍下脑袋来。
“八格，向前冲！靠近了明军，就不会挨炮了！”黑齿五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朝着明军阵地一指，大声叫道。
“杀给给！”此时战场上已经有不少倭兵士兵乱哄哄地冲向大明阵地，在众人的影响下，又听黑齿五郎这么说，身边的同泽们脑子一热，也跟着众人向前冲去。
“砰”“砰”“砰”……
在隆隆的炮声中，就在黑齿五郎进入距离对方阵地七十米的距离，传来一阵如爆豆般的枪声。冲在最前面的倭人倒下了一大片。
黑齿五郎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给鸟铳上弹药。没有上弹药，黑齿五郎手中的鸟铳连根擀面杖也不如。因为倭军使用的是粉末火药，如果上好火药再冲锋，会把枪管中捣结实的火药震散，甚至让铅弹滚落出来。
所以，我军鸟铳兵才会在距离明军阵地百米左右停下来，目的就是装弹药，同时整顿队形。
“停下，停下！赶快上弹药！”黑齿五郎大声叫道。
跟随在黑齿五郎身后的袍泽这时也醒悟过来，刚才他们就应该给鸟铳上弹药。时几个人急忙停下，纷纷手忙脚乱地给鸟铳上弹药。
“砰”“砰”“砰”……
“砰”“砰”“砰”……
……
明军阵地上的枪声似乎打不完一般，每十几个呼吸就响起一轮枪声，四处乱蹿的子弹，让黑齿五郎心慌意乱，几次想把火药倒入枪管中，都没能成功。
在阵前上弹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鸟铳的枪管又细又长，必须要站直了身体，十分小心才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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