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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姜言四梦


  屋子中央的地上,还有三个没拆的箱子。

  姜言先前一直没动它们,则是因为它们外面还密封着,拆开便留了痕迹。

  想着生死不知的魏先生,她一咬牙,顾不得这么多了。

  姜言用抹布裹了两个爪子,用喙叼着枚刀片,飞落在纸箱上,划开了尼龙绳,胶带。

  印有专业用词的外文箱子,失去记忆的姜言,虽然一个个字母看着眼熟,但真要组合起来说是什么意思,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只得用刀片,一个个将箱子划开。

  第一箱是瓶装液体钙乳(Liquid  calcium  milk ),她认出了英文中的milk ,以为是牛奶之类的,想到狱中的小萝卜头,便取了两瓶。

  拆到第二箱,Penicillin(青霉素)她是怎么也认不出它的含义,但好在注射用的青霉素它的玻璃外形,她是认得的。一连取了十盒,再加上七盒阿莫西林,两瓶钙乳,堆在地上积了一堆,姜言看着犯了愁,如何带出去?

  环顾四周,她看上了纸箱草垫堆里的尼龙绳,割下一断,为了好过玻璃窗外面的铁栅,盒药和钙乳被她用尼龙绳分断绑了,像串葫芦似的拎起便是一串。

  将药送出窗外,姜言回身拿起抹布将自己留下的爪印抹去。

  抹布放回原处,她才小心地钻出了窗栅。

  姜言虽然想着要立刻把药送去。但看了下天光,不过是午休时间,青天白日的飞在天上,也不敢一次性带这么多过去。

  她寻了颗筑有鸟巢的参天古树。

  如今是秋天,鸟雀南飞,这巢便空了。

  姜言把大部分的药放了进去,用枯枝掩了,只用一小截尼龙绳绑带了一盒青霉素、一盒阿莫西林,往监狱飞。

  一路为避开人的视线,姜言不得不高飞,直到监狱上方,眼见院中无人,才敢慢慢地降下,于屋顶上寻摸着小萝卜头可能在的方位。

  返返复复,姜言不知道探了多少遍,后墙上方的铁窗,才找到小萝卜头所在的牢房。

  她明知道小萝卜头的隔壁住着魏先生,却不敢将药投进去。她怕那名叫季宾的见了她或药,大嚷大叫起来。

  姜言隐在窗后静听了会儿,没听到狱警在廊道上走动的声音,才站在窗台上松了口气。

  握抓敲了敲铁窗,引起下面抱卧在一起的父子二人的注意。

  “爸爸——爸爸——!”

  前几日的一场秋雨,让气温降了不少。牢里阴暗潮湿,沈壁身上的伤口溃脓发炎起了热,这会儿身上正一阵冷一阵热,被儿子叫醒,免强睁了睁眼。

  沈沛激动地松开了抱着沈壁的手,撑着身子往上抑了抑。望向谢瑶爪子上带的药,欣喜若狂,吐出的字音都是颤的:“爸爸,是‘大将军’!它带药来了!”

  沈壁费力地转了转头,仰望着姜言。片刻,低沉暗哑中带有撕裂般的笑声从他的嘴里溢出。

  姜言歪着头眨着小豆眼,疑惑地看着他朝红的脸,疯狂的笑,莫不是被烧傻了?或是被这狱中生活压弯了脊梁,精神崩溃了?

  若不是看在小萝卜头的面上,姜言都有股拔脚就跑的冲动。要知道,古往今来狱中撑不住叛变的可不少。

  沈壁笑了几声,便见上面的笨鹦鹉警惕的抓着药往后退了一步,便知不妥,别将这只救命的小家伙吓跑了才是。

  他无力起身,儿子沈沛也扶不动他,他脚蹭着地面,身子一蹿一挪地将自己移到了铁窗下,朝姜言伸了伸手。

  姜言望着他移动后留在地砖上的血痕,心下终是不忍的哀叹一声,钻过铁窗飞了下去,解开尼龙绳将药递在了他手里。

  沈壁在小萝卜头的帮助下,撕开包装抽出一支青霉素,磕开瓶顶的玻璃一口喝下,又吃下片阿莫西林,方喘了口气,向姜言眨眼道谢。

  姜言的翅膀指了指隔壁,爪子推了推地上的药,心中的意思表达的极是明白。

  沈壁看得会心一笑,笑得极是温和洒脱。

  他碰了碰身旁的儿子,小萝卜头便轻声代为解释道:“等季叔叔的呼噜响起,才能给魏爷爷送药。”

  姜言侧耳倾听,一墙之隔的季宾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再听,隐有军靴踏地的声音,慢慢地朝这里走来,应是巡视的狱警。

  姜言不敢多待,将尼龙绳、空盒子、空瓶子拢在一起,用爪子捏住,慢慢的展翅,轻声飞起钻了出去。

  须臾,父子两才收回目光,将角落里的墙砖扣下,里面是个空洞,还收着半截铅笔,烟盒内的半片锡纸。

  这个洞可通隔壁,是他们父子住下后便与魏先生合力,一点点用指甲和放风时偶尔带回来的一两根细枝,慢慢撬开的。

  把药轻轻地放进去,墙砖合上,沈壁将儿子抱在怀里,卧在稻草堆里闭眼等两名狱警先后巡视走过。

  “爸爸,‘大将军’真的带来了药?”爬在父亲的怀里,沈沛犹自如在梦中,抱着父亲的胳膊不禁紧了紧,犹怕失去。

  沈壁闭上眼,那鹦鹉的影像便出现在了脑海里,歪着小脑袋看着他,豆大的眼里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情绪与智慧……“是啊!‘大将军’给我们送来了药。嘘,你听,你季叔叔是不是打起了呼噜……去,将药给你魏爷爷递过去。”

  沈沛一轱辘爬起来,在沈壁的帮助下,扣开墙砖,对着对面的那块墙砖三急三缓地敲了敲。

  良久,那砖被人对面打开,一张血迹斑斑的脸露了出来,右眼处更是血糊糊的,眼皮凹陷。

  姜言一路飞回,看了看头顶的日头,约莫了下时间,应是下午三点左右。

  这会儿,无论是贤明楼、还是闲裳楼的男女主人那里,怕都没了饭食。心中想着,她转身朝府里的小厨房飞去。

  刚转过林间小道,便隐隐约约听人叫嚷:“药房失窃了——!”

  一片嘈杂围观中,秦副官带了几名近卫,踏进了药房。

  细细勘察一番,诸人发现,门窗不曾被破坏,屋内除了医生助理三人存在的痕迹,再无其他。

  被指名为盗贼拆开的两箱药品,箱上的刀片划痕和他们医助三人的拆包方式,亦是完全一致,没有什么不同。

  说是药品被人盗窃,几名近卫更相信,监守自盗。

  不说其他,光是一只青霉素的市场价,就堪比一根小黄鱼。

  何况是一下丢了十盒,100支呢。

  一名近卫上前要说些什么,被秦副官抬手制止了,顺便叮嘱道:“你带人去屋外、后墙处看看。青霉素包装箱上的尼龙绳,缺了一截。”

  近卫一怔,领命而去。

  秦副官与府医共事两年,对他的人品多有信认。

  他揉了揉额头,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府中的护卫都是他布置的,光天化日之下,府中公然失窃。这盗贼不管是出自府内,还是外来的,在将军那他都逃不过一个失责之罪。

  踱了几步,站定在青霉素纸箱前,联想到昨晚罗府的惨案,他心中更倾向于这盗药之人,是来自于城中蹿逃的gong匪、地下dang。

  轻嘘了口气,猜测只是猜测,胡将军那儿,他势必得给出一份有力的证据才是。

  眼睛从门窗上瞟过,密室失窃,当真能做到天衣无缝吗?

  后窗的铁栅处,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从铁栅的十字口处捻起片鸟雀的羽毛,那羽毛有一指半大,头黄尾绿中间是渐变的黄绿,他捏着尾尖只觉有几分眼熟。

  “秦副官,院墙外发现截尼龙绳。”

  门口的报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侧身看了眼近卫,淡定的掏出块素帕,将羽毛包起贴身放在了兜里。方才不疾不徐地走到门边,接过对方手里一扎多长的尼龙绳,与脚下纸箱上的比对了下,没错,一模一样。“还有呢?这只是其中的五分之一。”

  对方脸色一紧,“我再找。”说罢,转身出去,便往后墙外的街道处寻去。

  ……

  中心街的奇异宠物店。

  小白鸽扑棱着翅膀,从正阳街飞来。至宠物店的上空,它转了转小脑袋,没敢走正门。

  转道后门,它没一下子就推门进店,而是借着后门的门缝,打量着店内,看有无人影。

  按店主大卫的规矩,卖出去的宠物,没有主人的带领、退返,是不允许自个私自回店的。

  大卫不在,小丽趴在柜台上正打蹲,黑猫比它早半天被卖了出去。于这城内,它有事唯一想起要找的便是青蛇了。

  它在门外轻声地啼叫了声,店内眯眼养神的青蛇闻听,昂头醒来,从笼内游了出,慢慢来到后门见到小白鸽,讶然道:“小白?”

  “小青,是我。”小白鸽一面回道,一面对着店内的青蛇招了招爪子。

  青蛇虽疑惑,还是顶开后门,游了出来。

  从屋内出来,青蛇才发现小白鸽的翅根处浸染着斑斑血迹。不免惊呼道:“你受伤了!”

  “嘘!”小白鸽翅尖轻点喙处,指了指后院柴房的一角。

  两小只赶过去,方低声谈了起来。

  “小白,你被主人抛弃赶回来了吗?”身上的伤,不会是被主人打的吧?

  小白鸽闻言连连摇头,“不……不是,昨夜送信救人,夜色里不小心被流弹扫到了。”想起夜间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血腥画面,小白鸽情绪激动间翅膀扇快了几分,惹得翅根一痛,又有血珠渗了出来。

  青蛇见此,忙轻声按抚道:“你别激动,看又流血了吧。既然不是被主人抛弃赶回来就好。快快回去罢,你本是信鸽,送信便是你的使命,是你生命的价值体验,你万不可因受点小伤,就生出逃兵的想法……”

  小白鸽激灵灵打个寒战,默默听着青蛇的啐啐念,它知道对方的好意。奇异宠物店的宠物,被大卫卖出后,若被主人抛弃或赶回,多半要被毁灭。按大卫的说法,它们失去主人,便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是不完美的残缺品,生命于这个世上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良久,小白鸽才喃喃地提出请求:“小青,我来……来寻……一些药,主人……快死了,我没有办法……”大卫的刑罚极重。其中一条,发现偷盗者……鸟去一翅、蛇去一尾、猫去一腿……。

  依着大卫要求完美的性子,真当鸟儿失了翅膀,蛇丢了尾巴,猫缺了腿,它们离死也不远了。为此,小白鸽的请求,说得极没底气。

  青蛇在小白鸽哀求的双眸下,身子缩了缩,盘成一盘,委婉拒绝道:“小白,我还没有过主人,我还没有体验过我作为一条蛇,所具有的生命价值,我……我还不想……死……”

  两小只一阵沉默,青蛇心肝抖得利害,却也见不得小白鸽的沮丧,“找军军吧!你去将军府找军军,军军最为聪明丈义,它一定会帮你的。”

  “我……昨夜伤我们的那些人……他们用的武器就是来自将军府。我家主人说,军军的主人胡宗琪勾结土匪残害百姓……大大的坏哩!”小白鸽控制不住情绪又激动起来,两只翅膀舞动得密不透风,有血从翅根处不断滴落。

  青蛇吐了吐信子,有些懵逼,主人于宠物来说,那就是再生父母,那就是它们的天。若军军的主人和小白的主人是敌对关系,它还真不敢保证,军军会对小白伸出缓手。若是见了小白,怕不弄死它就是好的。

  小白鸽看了眼天上快要隐没的日头,想着出来时那倒在地窖里昏迷不醒的主人,心下焦急,不敢再磨蹭下去,咬了咬牙,“我去找军军。”

  小白找来时,姜言正站在胡宗琪的办公室里,听秦副官对药房失窃案的报告。

  “这是后墙外找到的尼龙绳,这是状元河里找到的青霉素、阿莫西林的纸盒包装。

  我查了府内正午12点至下午2点之间的进出人员,全无可异之处。由此可断,贼人多半是从府外潜入。

  昨夜王建功带人洗劫罗府,突然蹿出一群黑衣人,交火中对方虽带走了罗二爷、罗三爷、罗大夫人、罗姨太、孙少年、孙小姐,却也伤亡惨重。

  城内的各大药店于两月前,便被我们买断了。

  您说,他们弄不到药,会不会是他们挺而走险呢……”

  姜言在胡宗琪肩上,情不自禁的缩了下脑袋,心情从先时的忐忑,得意,到此刻的担心恐惧,漂突得就像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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