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归于吾身
“滚！给我滚！”
“我是真的！魔头，你休想欺骗我！”
老人双目瞋圆，淌着血泪。
那模样，宛若目眦而裂，悲愤决然！
“那好，我切问你，你可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冉冉的佛光绽放，一圈圈的金光犹如波晕一般扩散出去，伴随着梵音禅诵，神圣的气息不断洒落。
金身端坐于石坛之上，他垂首俯视老人，用悲悯而同情的声音说道。
“我叫……！”
老人抬头，恨目直视着石坛上的金佛，怒声说道。
但他的话语，说得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我叫……！”
他的神情，有些焦急了。
“我叫……！”
他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急切的心情之下，老人脸上的汗珠都沁出来了。
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不断的努力的思考着，想要响起自己的名字。
那个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名字。
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吗？”
金佛开口说道。
他似乎给了老人一个解释。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这么爱你的家人，你可记得，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金佛再一次开口问道。
他的佛眸低垂，看着老人，眸子里面，充斥着悲悯之意。
看着老人那样无助、惶遽的神情，他似乎不但没有丝毫的恼怒，眼眸之中，只有悲伤和同情。
和刚才一样，老人想都没有多想，开口便说道，
“她叫……！”
可惜，他的话语到嘴边，依旧和刚才一样卡住了。
他不记得了。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看着老人的样子，金佛落下了悲悯的泪水。
随后他继续说道，
“你的妻子，叫做陆巧蓉，是也不是？”
听到陆巧蓉这三个字。
宛若一道闪电击中了老人，他的身体一颤，脸上却是露出来狂喜的神色！
“是的，陆巧蓉！就是叫陆巧蓉！我记起来了！”
他狂喜似的说道。
伴随着响起这个名字，他原本空白的脑海之中，似乎涌现出来很多的画面。
“巧蓉！”
“巧蓉！”
他的脑海之中，能够响起很多熟悉的声音，呼唤着这个名字。
但是突兀的。
他的神情怔住了。
他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看见这样的情形。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刀上满是鲜血，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熟悉的女人倒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身下淌出来。
她抽搐着。
“该死的臭娘们！怎么还不死？！”
记忆的画面之中，看见相貌的自己凶戾的叫嚣着。
手上拿着刀子，又狠狠的扎在女人的身上。
直到女人的身体，再也不动弹了。
“啊！啊！！”
老人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的颤抖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之中只有惊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脑海之中，存在着这样的记忆。
自己曾经，犯下过这样的罪行。
“那是你无数散碎的杂念之中的一个记忆画面。”
“或者说，那是叫朱丙的男人所拥有的过去。”
“他喜好赌博，输光家财，他妻子好言相劝，却被他乱刀杀害。”
“他被官府抓获之后，我将他度化了，他的灵魂已经和我归一，往入逍遥极乐，只是他灵魂之中，些许极端的残念，留了下来。”
金佛这样说着，眼泪潸然落下。
金色的泪滴，从他的脸上滑过，直到落下，滴在大地石坛上。
让人难以置信的，佛泪滴落，石坛上，竟然绽放出来一朵朵洁白而神圣的莲花。
“你现在的这个身体。”
“名字叫做孔乙己，是个老童生。”
“他家道中落，所以一心一意，想要考取功名。”
“可惜，他努力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有中得，只是每日疯疯癫癫，怨天尤人，临了老迈，去人家里偷盗，被人打断一条腿之后，送去了官府。”
“官府判他监禁，本该就此老死狱中，是我度化了他。”
金佛的话语再一次响起。
这些话语传入老人的耳中，他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他的脑海之中，不自觉的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他因为偷了丁举人家的财物，被吊起打。
那一夜的情形，宛如梦魇一样重新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的身躯颤抖着。
似乎重新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情形。
回忆起来棍棒落在身上，那种凄厉的痛楚。
“我……不……是！”
他颤抖着，哀嚎着，跪倒在地上。
他的老迈的双手，撑着地面。
泪水不断的涌出来。
但此时此刻，他哪里不明白，金佛说的没有错。
他哪里是被金佛吸走了命气和精魄。
他根本原本就是这样苍老。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呃啊！”
老人哀嚎着。
他再一次捂着自己的脑袋。
他无助的颤抖着。
身体却开始一点点的崩溃。
碎裂的身躯一片一片的坠落。
他伸出手，想要将自己的身躯碎片抓住。
却哪里抓的住。
他的手，尚且来不及触碰到那些碎片，便整个一起碎裂了。
随后整个人溃散，化作尘埃。
消失了。
他的腐朽的身躯和他的残破的灵魂，或者说充作灵魂的杂念聚合体，就这样溃散了。
“尘归尘，土归土。”
“散了也好，散了也好。”
金身默默的念着。
随后从他的身上，洒落的佛光铺下，落在了众多的信徒身上。
旋即从这些信徒的身上，升起来一道道的虚影。
这些虚影里面，倒映着诸多的画面。
从他们出生，成家，结婚，生子，一生所化的画面，似乎都包含在这一道小小的虚影之中。
这是他们的命魂。
承载着他们人生和记忆的命魂。
失去了命魂，剩下的人，就只是一个活着的驱壳了。
这些命魂，一道道的升起，汇入无量光明佛的身躯之中。成为一点又一点，无量光明佛身上的光点。
点缀着无量光明佛的金身。
世人皆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五阴炽盛。
在滚滚六道之中，徘徊挣扎，不得解脱。
而无量光明佛，则是甘愿让这些灵魂，统统汇入自身。
让他们的思维、意识，所有的一切，都融入自身，以自身的光辉，让所有人都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达到无量光明和解脱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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