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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后路


  未改!

  李信不是要抢夺楚魏两国的粮食吗?那就攻占襄城,切断李信的后路。再沿着襄城—方城这一路烧杀过去,逼迫李信回援自己的后路。一旦回援,秦军兵力便将分摊在襄城到宛城乃至襄阳几百里长的后勤线上。那时,将是两军决战之时。

  景胜率领的二师作为全军的前锋,余下的骑卒列出一道长约数里横阵。战马没有奔跑,只是快步疾走。看着左右两侧快步疾走极力保持阵线笔直的骑士,熊荆忽然触类旁通。

  所谓古代骑兵没办法在冲锋时形成一道骑墙,只有近代骑兵才能做到。原因是不是战马与步卒一样,规定了常步、快步、奔步每一步的长度呢?如果每匹战马快步一样长,那像现在这样全军快步前进,阵线就应该能保持一道几乎笔直的直线。快步如此,冲锋也该如此。

  襄城在三十里外,为了保持马力,熊荆一直在想骑兵骑墙的问题,只觉得骑墙的根源在与步伐长度不一,如果全军战马都以一种步伐、一种节奏行军,楚军骑兵冲锋时必然能形成一道骑墙。

  天不过蒙蒙亮,还下着细雨,秦人不可能料到楚军会出现在汝水以北。二十里暂歇喂马时,看着远方奔来的斥骑,熊荆问道:“襄城如何?”

  “禀大王,襄城无备!”奔来骑士揖告道。“秦人日夜运粟而返,经襄城转运至汾陉塞以北,汝水南北韩人力卒无数。”

  “一群盗贼!”妫景闻言骂了一句,“彼等与秦人无异,当杀!”

  “韩人也是无奈。”庄无地辩解道。“秦人戈矛相夹,韩人不运又能如何?”

  “彼等可与秦人搏命相拒,便是胆小不搏命,也可南迁入楚。”妫景再道。“彼等不死,不走,甘愿为秦之民,自然当杀。”

  “成臼君如何知之,彼等南迁便可谋生?”妫景最终封在了成臼,竟陵北面的一个县。庄无地此时喊他成臼君,更多的意味是指责他不明民众疾苦。“大王,臣以为……”

  庄无地又要劝熊荆,进攻时放韩人一条生路,熊荆打断道:“秦人以杀戮相胁,韩人不得不不从。若我等心怀仁慈,日后凡人便会随秦军攻入楚境,肆意掳掠。谁人良善便欺辱谁?司马以为然否?”

  “这……”秦人很坏,所以楚人要很好,这是庄无地的逻辑,熊荆的逻辑却是秦人既然很坏,那楚人就要比秦人更坏,不然韩人以后跟随秦军入楚地不会有任何顾忌。

  熊荆说的是庶民的生存逻辑,治下方城旧郢的士卒也是如此。自己对他们好,他们不断逃亡;秦军对他们坏,那些复郢前被征发的方城旧郢士卒几年也未有一人逃回家乡。

  他已经很厌倦听到新编师旅的消息,仿佛楚军序列已经没有这样一支军队。他从未打算像秦军一样在军中施行连坐,平时严惩逃卒,战时短兵压阵。愿意战斗的人就加入楚军,不愿意战斗的人请不要走入军营。

  “臣以为大王当心怀天下……”休息喂马的时间很短,只有半刻钟,庄无地抓紧时间进谏。

  “否!寡人心中唯有楚国。”熊荆已经上马,长姜将骑矛递给他。骑矛一入手,他便变了一副神色,庄无地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熊荆上马,妫景与近卫骑士也上马,全军八千多名骑士也全都上马。很自然的,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全军也喜悦的吆喝起来。原先收拢的三头凤旗此刻又竖立在雨中,熊荆大喊一声‘进’,凤旗东指,战马不再像刚才那样快步前进,而是纵马奔跑起来。

  战马快步前进的节奏是‘哒—哒、哒—哒……’,跑步前进的节奏变成了‘哒—哒—哒、哒—哒—哒……’八千多匹战马践踏在雨后的田野里,蹄音沉闷而快速,泥泞中全军快速驶向十里外的襄城。

  十里已经是很近的距离,汝水平原上,十里已经能看到襄城城门上的阙楼。然而雨幕遮挡了一切,泥泞掩盖了蹄音,楚军奔驰到襄城五里外与景胜的骑二师汇合时,细雨中襄城仍然一无所觉。

  秦国战败的消息严密封锁,战胜的消息不但大肆传扬,赵政还下令全国大酺。‘大泽之战,秦军舟师大破荆人,荆人死二十万,沔水为之塞’,这样的宣传战报传遍秦国乃至天下,飞讯将大酺五日的消息传到襄城时,全城将卒一时狂饮。

  襄城城邑府,驻守此城的裨将安契醉酒仍然未醒。十年来秦楚交战,全是秦军大败,秦军已极度畏惧楚军。没想到大泽一战楚军竟然战死二十万之巨,任谁都无法相信。

  沔水是否真因为楚军战死二十万人而为之塞,襄城将卒不知道,但大将军李信率领秦军直入方城毫无抵抗,传闻驻守方城的项师等师全数西调。很简单的推断:如果不是楚军在大泽惨败,项师为何会弃方城而不守?

  一夜痛饮,众人半醉半醒时不断高呼‘荆人也有今日’,以至于酣睡的安契仍在嘟囔着:“荆人也今日,荆人也有今日,哈哈……”

  ‘咚咚咚咚咚……’楚军从西面奔驰到襄城三里外时,正经过襄城往北面运量的士卒韩人看到突如其来的骑军作鸟兽散,城北的意动呼喊引起了城上士卒的注意,转眼看到西面是数里宽的钜甲铮亮的楚军骑士,警鼓突然间敲响。

  经久沙场,喝得再醉也有最基本的警觉。鼓声一响起,安契便从床榻上女人身侧跳将起来,佩剑就在他手上,还未站稳他就喝问:“何事击鼓?何事击鼓?!”

  安契光着身子,亲卫也不忌讳他全裸,进来便揖告道:“禀将军,城西、城北击鼓,或是荆人斥候。”

  “荆人斥候?”安契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解释。楚军连宛城都弃守了,整个方城任由秦军攻入,又怎么可能会派一支斥骑北出方城、绕到襄城的西面?又或者说,既然派了士卒出方城绕到襄城的西面,又怎么会是一支斥骑?

  “着甲、速速着甲!”安契思绪极快,他断定这不是荆人斥候。

  秦卒正在拉起吊桥、关闭城门,然而三里的奔驰对于龙马来说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秦军发现异常,鼓人还未击鼓时,雨幕里最前方的楚军已经冲入三里之内,鼓声响起城上的秦卒踩在湿滑的地面准备拉起吊桥的辘轳,骑士已在护城池外。一马当先的景胜冲上吊桥一剑斩断吊桥的绳索,城上的辘轳再怎么转也无用了。

  “悬门!速放悬门!”楚军骑兵一闯而入,正在关闭沉重城门的城门卒一冲即散,最后的办法就是放下千斤重的悬门,将闯入城内的敌人和仍在城外的敌人一分为二。

  城上秦卒闻命又急急奔至悬门上端,打开机括要放下悬门时,冲入城门道中的景胜对着身后几名骑士大喊:“顶住、顶住悬门。”

  悬门重达千斤,所谓的千斤不过两百五十公斤。早就料到秦人会放下悬门的十几名骑士未携兵甲,而是带着一段又一段可以契合长短相同的梁柱。看准悬门的位置,数丈宽的城门道里,这些梁柱沿着悬门落下的位置立了一排。

  悬门不能猛然落下,猛然落下石门会砸碎,它只能缓缓落下。这道缓缓落下的悬门恰好被树根粗大的梁柱顶起,到了半空再也落不下来。涌入西城门的楚军骑士冲上吊桥,涌入门懂,快速的从门下通过。一奔出门洞,他们便跟着前人大声呼喊起来:“杀——!”

  安契着好甲出城邑府时,城内城外已尽是楚军骑士的喊杀声。登上内城城楼的他,看到一队一队的楚军骑卒从西面涌入外城,外城秦军虽在抵挡,但猝不及防间,面对的又是荆人铁骑,未曾交兵,半成的阵列便已经四散,这些人全数奔向内城。

  “这该如何是好?”襄城是秦军的本营,驻守的秦军不下两万,可是天一亮楚军从出其不意的杀入外城,没有指挥的秦卒只有被屠杀的份。

  “关闭城门!”外城已经救不了,安契能做的事守好内城。

  “将军有令,关闭城门。”军吏大叫道。楚军的驱赶下,外城中的士卒无头苍蝇一样闯入内城,内城关闭,这些人的生死便操于楚军之手。

  “关闭城门!”城门卒用酋矛、用短戈将涌来的秦卒逼出城门洞,城门缓缓关闭。清楚自己被抛弃的秦卒又喊又骂,然而城门最后还是砰的一声,死死关闭。

  “是荆王!”安契此时已经登上了内城阙楼,他一眼就看到那面刚刚入城的三头凤旗。“速速传令大将军,荆王攻入襄城也。”

  “禀将军,此时有雨,飞讯不知也。”左右忙道。秋雨阻碍楚军传讯,自然也阻碍秦军传讯。

  “那便速速派人出城!”荆王出现在襄城非同小可,这是要抄秦军的后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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