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感形

　　果然回到家里秦言已经命人备好丰盛的吃喝，可是面对这么一桌子菜颜欢却有些困了，不愿意辜负了秦言的精心准备，所以她就和大家一起就坐，还没动筷子就开始哈欠连天。

　　“师父和师叔呢？”颜欢问完这句话，盯着这么一桌子菜发愣，一路走来乍一安定下来，简直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商阳真人还在生气，骁阳真人就陪他在别苑吃饭了。放心，不会饿着的，只是看来你今天是累坏了。”秦言看她直打盹的样子忍不住发出笑声：“很辛苦吗？”

　　“其实还好，今天见了好几只妖怪，其实也没有多辛苦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很累。”颜欢觉得眼睛都有点困得睁不开，之前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天灏门是清气环伺之地，练气吐纳是每个入门弟子必须的修行，原则上讲，如骁阳这样的人，十几天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碍什么事情，颜欢虽然没他这么强大，可也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你感知它们的意识耗费了许多精神力，”殷絮淡淡说着，夹了一颗青豆放进碟子里：“加上你灵力并不充足，觉得累也是正常的，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有得忙了。”

　　明天就是决战时期了，颜欢这么想着，觉得饭也有点索然无味，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老婆婆精神还好吗？”

　　秦言听到她这么问，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是好的，这两天愈发好了，可是你也知道，她越是好我就越是不安，也总害怕……”

　　“吃了饭我和殷姐姐去看看老婆婆，殷姐姐，你就再替老婆婆诊脉看看吧。”颜欢望向殷絮，带着几分请求。

　　殷絮却显得很随意，她点点头：“当然，这是小事一桩，你们不放心，我便随你们去看看。”

　　  

　　虽然困顿，可是颜欢打起精神就觉得还好，三个人进了秦老夫人房间时，她正就着灯火在密密缝着什么。

　　“老婆婆，今天好些吗？”颜欢笑着向她过去，听到她这么关切的问着，老夫人便也笑了，她很喜欢颜欢，觉得她活泼可亲，她见到便欢喜。

　　“来得正巧，婆婆刚才还在想着你。”秦老夫人说得并不是恭维的话，她缝好最后一针，将针脚打了个漂亮的结：“快来试试合不合适。”

　　颜欢细细看过去，这是一双做工很细致的鞋垫，看起来温和质朴，带着长辈的慈爱，颜欢把它捧在手心，感动的有些说不出话，从小到大除了师祖婆婆，还没有人待她这样好过：“这是……给我的？”

　　“我娘这两天精神好，说什么都要缝两双鞋垫给你和你师父，说你们行走江湖，这东西比旁的实在得多，”秦言笑吟吟的，在旁边说：“骁阳真人今天下午已经谢过八百次了，你就别推辞了。”

　　“我……”颜欢把它捧在怀里舒了一口气，平复着纷乱的心绪：“谢谢婆婆，我会好好珍藏的！”

　　“好孩子，珍藏个什么劲儿，物尽其用才是好的。”老夫人伸手拉颜欢过来，眼中有说不出的慈爱：“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就觉得特别的亲，也能想见有了女儿该是个什么光景了，往后你要走的地方很多，婆婆希望你一路顺遂，就再好不过。”

　　颜欢垂下眼眸点点头，忽而想起正事：“婆婆，殷姐姐是来替您诊脉的，让她看过大家就都放心些。”

　　秦老夫人冲殷絮点点头，和对颜欢不同，对待殷絮她显得客气、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友善：“多谢姑娘。”

　　  

　　颜欢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殷絮，自己则和秦言并肩，秦言看她珍重的把鞋垫抱在怀里，心下也很是欣慰，娘是真心实意答谢他们，他们也都珍惜着她的好，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你今天——”秦言刚要开口，却见颜欢皱起了眉，他懂得察言观色，非常知趣的停下了话头，循着她的目光向前面看过去。

　　没有任何异常。

　　颜欢却不这么觉得，她凝神屏息，就像今天学过得那样静心去体会。

　　周围无端变得很静，风吹草动都格外明晰，颜欢微微阖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只动物的形态，它正一动不动蹲在院中的草丛里，眼睛乌溜溜地、带着几分机警观望着房间的动静。

　　五色狐？！颜欢心中一惊，神思陡然乱了，可是不对，五色狐不该是这个样子，它没有通体白色的毛和溢彩流光的尾巴……颜欢心下微微释然，静下心想去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再也没办法集中精力、感知不到了。

　　  

　　“还好，明晚行动，一切都来得及。”殷絮说完这句话，秦言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那颜欢在这儿一惊一乍紧张个什么劲，吓得我一身冷汗。”秦言忍不住笑着吐槽颜欢。

　　“我——”颜欢想说话，却有些害怕吓着老婆婆，只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那就早些休息去吧，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殷絮说完这句话，她们向秦老夫人告辞。

　　走过门口的时候颜欢还刻意看了看草丛，那里什么都没有，似乎对于‘妖气’的感知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可是……

　　“殷姐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妖怪，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是一只动物，但我又说不好是什么。”颜欢有些纳罕，带着几分自我怀疑：“可又应该不是动物，因为是动物的话，它们应该都很欢迎我，会跟我说话的。”

　　殷絮抱起手臂发出一声轻笑：“是么，你是在屋里看见的？”

　　“嗯，”颜欢细细回忆着刚才：“我先是感觉到了不对头，好像背后有一阵暖风吹过来似的，然后我学着你教我的办法凝神感知，就好像看见了——是错觉吗？”

　　殷絮望着前方微微扬起眉，带着几丝惊讶的神情：“我倒没有想过，你所感知的‘妖气’和寻常修仙者也是不同的，他们只能望气，你却能够观形，真奇怪啊，这不该是妖族的法子吗？”

　　颜欢吓了一跳：“可——可我不是妖。”

　　殷絮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非常不满，待颜欢认识到之后，觉得有点惭愧。

　　“殷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支吾着解释，忽而又想到什么：“所以刚才的确是有妖怪吗？秦府有妖怪？这不行，我要去告诉师父，通知秦言做好防备——”

　　话音未落，殷絮便发出一声嗤笑。

　　“说到底，你还是指望着别人。”

　　“我——”颜欢站在原地怔住，是啊，下意识的指望着别人，她总是这样，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不起……”

　　“这话不必对我说。”殷絮背过手：“可是如果我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一点点求索的态度和觉悟都没有的话，我要费多少时日才能看到血玲珑发挥它原本的威力呢。我已然教会你感知妖物的存在，那么妖族有没有恶意，颜丫头你自己竟没个判断？”

　　这可真让颜欢为难，可是颜欢也明白，殷絮的全部寄望都在血玲珑身上，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是一只很强大的妖，殷絮一定觉得只有颜欢强大起来，才不算辱没她。

　　“或许我不该对你太苛刻。”颜欢想法刚落，殷絮便就这么说了，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事，神色和缓了不少：“你已经进步了许多。”

　　“我明白殷姐姐，我会努力的。”颜欢认认真真跟她表态：“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也会努力保护身边的人。”

　　殷絮牵起一抹笑：“那我便拭目以待。你——”

　　  

　　“你们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殷絮的话，是骁阳，他穿过后园的池塘，自游廊的那边冲她们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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