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仙剑东来
夕阳西下,残阳若血。
马鞍桥正好就建在两座山峰之间,夕阳这时正好也已落到了两座山峰之间。
骆青麟与文开来,就在桥头与桥尾,一人一边、一左一右、一东一西地静静对立着,静静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两人已不知道这样子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夕阳这时就映照在他们之间。
而在他们身后的石栈上,文开来手下的“四大护法”早已与贺菁菁、贾亦真和春剑战成了一团。
贺菁菁打开油纸伞,四名护法武功虽高、掌力虽毒,却始终无法突破这仙界法宝的防御。
春剑在她们三人当中、功力最高,所以此刻她正挥动短剑,成为正面攻击四人的主战力量。
贾亦真身法灵动、长袖善舞,从旁协助春剑,伺机突击。
三女分工明确、并不慌乱,与四名护法一时间战得难解难分。
七人身形在石栈上闪转腾挪、上下纷飞,这平素连人行都极为凶险的狭窄石栈,此刻竟已成为他们的鏖战场所。
骆青麟望着文开来毫无生机的蜡黄面孔,忽然道:“你我虽为对手,却也算是故人了。”
文开来道:“嗯。”
骆青麟道:“我有一言相问。”
文开来道:“你说。”
骆青麟道:“那日在灵宝郊外,你为何要阻拦我的调查行动?你可知道,那件事对我来说、关乎和意味着什么?”
文开来道:“我只知道,那是‘那位大人’的旨意,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骆青麟道:“哦?我调查自身之事,又与‘它’有何相关?”
文开来道:“只因你们调查的那件事,已关系到了魔界一件重大的秘密,甚至与魔君转世重生大计,都息息相关!”
骆青麟星目有光,道:“我明白了,所以这件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文开来面无表情,道:“不错,任何人都不行。”
骆青麟点头,继续道:“还有一点,我不明白。”
文开来道:“你说。”
骆青麟道:“你堂堂一代武林宗师级别的人物,为何要沦为为叛军效力的棋子,助纣为虐、自甘堕落?”
文开来闻言,淡淡道:“你认为我是‘自甘堕落’?”
骆青麟道:“不然呢?”
文开来道:“方才‘夺魄追魂手’之女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骆青麟道:“不错,听到了。”
文开来道:“昔年我尚且不是她父亲之敌手,而今我的功力,却已在武林之巅。”
骆青麟不语。
不说话,也是种默认。
文开来接着道:“依本座现在的功力,在如今人界当中,恐怕除了湖南仇家‘春水’之主外,已再无能够胜我者。”
骆青麟沉默。
文开来目中神色忽然变得很奇特:“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拜‘那位大人’所赐下。”
骆青麟道:“哦?”
文开来道:“若没有‘那位大人’指点我练武、赐给我力量,我文开来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
骆青麟颔首道:“我明白了。”
文开来道:“你明白了?”
骆青麟道:“所以,你为了增强力量,就心甘情愿地给‘它’当一条狗,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文开来闻言,目中忽然划过一道寒光。
寒光一闪即逝。
文开来面上仍无表情,一双眼中却已泛起了疯狂的笑意,似乎是刚刚听到了他此生听过的最大的、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笑意旋即消失不见,目光又回归冰冷。
只听他冷冷道:“你的话又太多了。”
骆青麟不语。
文开来死灰色的眼睛盯着骆青麟,又看了看残阳,忽然道:“太阳已快要落山了。”
骆青麟道:“嗯。”
文开来道:“所以,你我之间,也到了该做出个了结的时候。”
骆青麟不语,缓缓拔剑。
文开来也不再说话,慢慢擎起双掌。
二人的身手,都已快到了极致、快得超出人力所能及的范围。
但二人此刻的动作,却都是那样的缓慢,慢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二人心里都很清楚,慢到极致的关头,便是此战决出胜负的时刻。
二人的掌心都已泌出汗水。
骆青麟的短剑终于擎至胸前。
文开来的双掌终于举到半空。
二人的动作、终于完全停滞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已出手!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在不足尺宽的独桥上交换了身形,互相停落在方才对方所站之处。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究竟是如何移动的。
若非二人已交换了位置,就真得像是从未动过。
桥头的文开来鬓发散开、遮挡颜面。
他头上的发髻,已被骆青麟一剑削断!
然而,桥尾的骆青麟,胸前处的衣襟已经碎裂。
在他胸膛的肌肤之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漆黑的掌印!
鲜血已从他的嘴角处泌出。
他只削断了文开来的发髻,却中了文开来强劲的一掌。
这一招,显然他是落了下风。
石栈上的三女正被四名黑衣护法前后夹攻,已逐渐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就在这时,马鞍独桥上的骆青麟与文开来,已交手过了一招。
骆青麟原本背对石栈,与文开来身形互换之后,正好正面对着三女所在方向。
他胸膛上那漆黑的掌印,正好清晰地映入三人眼帘。
三女关怀意中人心切,春剑怒火攻心,一剑加速向面前的黑衣护法刺出!
黑衣护法冷笑。
他自恃掌上功夫过人,竟然伸出一只枯瘦嶙峋的肉掌,徒手去接春剑这一击。
“奔雷毒手”掌力惊人,出掌时掌上内力充沛。
在内力加持作用之下,他们的手掌已不仅仅只是手掌,更是坚愈金石的兵刃!
这一点,早在娘娘山山道入口之前,那排名最末的黑衣护法,仅以一双肉掌、对战六名死士手中的各类兵刃之时,便略见一斑。
寻常的人类兵刃,根本突破不了这一双可怕的“肉掌”。
那名护法有恃无恐,伸出右掌、去抓春剑掌中短剑的剑锋,欲要一招将她的短剑夺下!
然而,今天他却打错了如意算盘。
翠绿色剑光一闪,这名护法的右掌、已被齐腕斩下!
鲜血喷涌出来,黑衣护法先是惊愕了片刻,随即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已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起来!
他抬起头来,盯着仍沾染着鲜血的剑锋,目中尽是惊愕与不信。
只听他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剑?”
春剑淡淡道:“剑是寻常短剑,只不过剑上蕴含的却是神剑‘春水’的力量。”
那名黑衣护法却什么都再也听不到了。
因为剑光又一闪,剑锋已闪入了他的咽喉。
贾亦真舞动着宽大的衣袖,正在与另一名黑衣护法对战。
那护法的功力远胜于她,掌力又奇毒无比,毒掌已几次险些命中她的娇躯。
她虽然都堪堪避过,但却也是险象环生,她身上的淡粉色轻罗衫,有好几处都已因毒力侵袭、而变得焦黑。
眼见贾亦真已被他逼至死路,背后是光秃秃的峭壁、退无可退。
这护法双掌舞动不停,眨眼间又拍出七掌,将她面前和两侧的路线全部封死。
黑衣护法一边出掌、一边盯着她不住狞笑,笑得已快要留下口水来,好像是豺狼盯着面前到口的肥肉。
然而,贾亦真却不是肥肉,她甚至连一点都不肥。
她武功虽不及那护法,智力却远在他之上。
那护法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一双手掌、和面前的贾亦真身上,却完全忘却了下盘。
眼见贾亦真已要成为他掌下亡魂,她忽然间抬起雪白的大长腿,一只纤瘦的、没穿袜子的美脚,隔着白色的绸布鞋,一脚踢在那护法下体上面。
她虽是女子,但腿总是要比手长些的。
掌势在她面前骤停。
那护法疼得一双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旋即缩回手来、捂住自己的命根子,杀猪似的叫声响彻山谷!
贾亦真旋即挥舞两只大袖,将他顺势推下万丈深渊。
杀猪似的惨叫声愈来愈远,最后听不见了。
血红的残阳只剩下了最后一半,另一半已消失在山谷中。
一只饿鹰惊起,也要赶在日落前归巢。
秃鹰惊飞的瞬间,骆青麟与文开来再次展开交手!
二人再一次在刹那之间、在独桥上交错身形,又回到最开始的位置上面。
桥尾的文开来左臂的衣袖已被齐肩削下,暴露出同样枯瘦如柴、没有一丝血肉的长臂。
桥头的骆青麟背对着石栈,石栈上的三女望向他的后背,瞬间震惊不已!
因为在他的背心之处,赫然又印着一个五指分开的掌印!
掌力中的剧毒迅速蔓延开来,灼毁了骆青麟背部的衣衫,甚至连他背部的肌肉,都已开始变得焦黑。
焦黑的范围不断扩大,不断向外、向深处蔓延。
这一招,看来又是他败了。
贺菁菁望着骆青麟被毒力灼伤的背部,胸口不断收紧,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心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用油纸伞的伞尖、抵住一名黑衣护法的前心,不顾一切地将他撞下山崖!
但是由于用力过猛,这样一来,她自己也停不下身形来了,巨大的惯性将她也随之抛了下去。
开始下坠的瞬间里,她目光深情向骆青麟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美眸中全是柔情似水、并无半分恐惧。
忽然间,两只宽大的衣袖,将她的纤纤玉臂生生拽住,阻住了下坠。
贺菁菁愕然回首,就看见一张明快的少女面庞,正皱着眉、望着自己笑。
贾亦真笑道:“贺家姐姐,你若是就这么死了,那青麟哥哥可要多么伤心呀。”
春剑与此同时,也已挥剑将最后一名黑衣护法斩杀。
她旋即来至崖边,伸手协助贾亦真一道,将贺菁菁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她却顾不上道谢,三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尽数在集中在独桥的方向。
桥上。
骆青麟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顺着嘴角淌落下来。
他胸前所中的那一掌的力量,显然不轻。
他的一张脸上,此刻已开始呈现出青黑色。
他背后所中那一掌的毒力,已开始蔓延全身。
文开来一张本无表情的脸上,这时已开始不住地抽动,仿佛是在狂笑。
他死灰色的眼睛里,也因过度兴奋、而有了光亮。
他鼻子抽搐着,傲然道:“你已败了。”
骆青麟已说不出话来,面色愈发青紫,显是毒力已侵入血脉。
文开来道:“正面那一掌,已令你受了严重内伤;而背后那一掌,毒力已行将侵入你的心脉。”
骆青麟仍旧不语,紧咬着牙关,任由嘴角鲜血淌下。
文开来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终于仰天笑出声来,“咯咯”的笑声却如同喉管被割断一般、难听已极。
他“狂笑”着,道:“本座掌上的毒力若进入心脉,便连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你不了。现在我已不必再出手,你已是必死无。。。”
“疑”字尚未说出口,话语声连同笑声,已在一刹那间彻底中断。
只因一柄剑身破破烂烂的短剑的剑锋,已将他的胸膛刺穿!
文开来愕然垂首,望着残破的剑身,死灰色的眼中尽是怀疑与不信。
骆青麟手握剑柄,淡淡道:“你本该先动手杀了我,再慢慢得意的。”
他望着文开来的双眼,道:“这一次,却是你的话太多了些。”
的确,他的话已多得令他丢掉了性命。
文开来面上仍无表情、也无惧意,那当真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死灰色的眼里,神色又已变得很奇怪:“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从我们崔元帅和‘那位大人’手中逃脱?你太天真了。。。”
语声渐渐微弱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武林一代枭雄、叛军副帅文开来,终于死在了骆青麟的剑下。
骆青麟拔剑,长叹。
他终于报了灵宝郊外的一掌之仇。
这一剑,他虽然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但总算是惨胜了。
叹息声中,他忽然全身脱力,口中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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