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眼中的我(1)
毫无意外,安德带着安醇去的地方,正是那日夏燃也去过的医院。
夏燃试着往那个病房找去,果然看到了正站在门口,像个孙子一样低头听训的安德。
头发半白的医生一手抱着一个保温杯,一手不停地在身后病房和安德身上交替指着,忙得手舞足蹈。嘴还不闲着,念叨着这种伤该怎么处理,你这么随便包一包怎么能行呢,想把自己弟弟害死吗,等诸如此类饱含关切但是语气很不友好的话。
安德一声不吭,既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立刻带安醇来医院,也没有解释安醇为什么橘里橘气地被送来了。
最后医生终于训够了,才端起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枸杞泡的水,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地画了两笔,递给安德说:“打这个号码,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有空,你再去学学怎么处理简单的外伤吧,臭小子!”
安德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接过纸看了看,然后塞到衣兜里,说:“又让您操心了。”
医生重重地哼了一声:“知道我操心,你还不来看看我!安醇住进来了才想起我来是吧!等我两眼一闭,你想看我也找不到人了!”
安德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杨老正当壮年,怎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杨医生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个医生,比你要清楚自个的身体,管管你自己吧!看你一脸肾虚的样儿,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一样不注意身体?”
安德脸色一僵,正色道:“您这就冤枉我了。家里和公司的事已经够我心烦了,哪有空想别的。”
杨老哼哼一声:“那就好,桃子上个月就从国外回来了,这几天还跟我念叨你呢。”
安德两手握在了一起,轻轻一笑,说:“我们已经见过了,她现在挺好的。”
“见过了?这臭丫头怎么没跟我说过?我找她去!”
杨老揣着杯子气冲冲地走了,安德无奈一笑,目送他离去,就见到了站在走廊上看着这边的夏燃。
杨老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像个老顽童一样带着点坏笑,回头说:“你俩别在我面前相互打太极,谁也跑不了!过两天她妈也回来了,就来家里吃顿饭,听到没有!”
安德只好点点头,看着杨老再次走远。
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我们真的见过了。”
夏燃走到他面前,和他对视一眼,不请自来地走进了病房,站在病床前,盯着安醇平静的睡颜。
他的手重新缝合包扎过了,还输着液。流速调的很慢,好久才有一滴液体从瓶子里滴下来,落在管子里。
夏燃盯着液滴看了一会儿,数到第十滴的时候率先开口道:“他想伤我,是不是?”
安德已经问过王南山。王南山的眼睛像个高分辨率的摄像头,将当时发生的事,不管拦得住还是拦不住的都记录下来,分毫不差地复述给安德听。
其实安德不用怎么在意细节,只要听个开头和结尾,就能知道,夏燃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不是她想听到的。
不过为了让夏燃提高警惕,避免安再次出现时伤到她,安德决定抛下一点小私心,对夏燃坦白。
夏燃得到了答案后,倒没做出过激的事,只是在安德没有反应过来时,拧了一把安醇的脸蛋,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然后安德冲到病床前时,就见安醇苍白的脸蛋上冒出一个红印子,看样子她下手还挺重。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刚想严厉地警告她,就听夏燃说:“两清了,我以后会小心他。”
这下子轮到安德错愕地看了她半晌,有些疑惑道:“你不生气了?”
夏燃无力地笑了笑,习惯性把刘海往后撩,露出比脸颊颜色稍微浅一些的额头,说:“他有病是吧,我拿回去的书里,有三本都写着创伤什么玩意的。我不能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防着他就行了。”
在来医院的路上,夏燃将当时的情景一帧一帧地回放,其实也得到了答案,只是不得到确认就仍然不死心。然后她就盘算着这事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法跟安醇计较。
退一万步讲,安德给了她那么多钱,无论从乔女士朴素的种地观来看,还是从现代社会多劳多得的价值观看,她夏燃的工作肯定不会那么轻松。
换句话说,天上果然不会白掉馅饼,吃馅饼的时候要小心里面突然冒出把袖珍匕首。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抬头,盯着安德如释重负的脸,忽然声音低低地说:“不过他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我还挺伤心的。我对他还算不错吧!”
说完她就难掩失望地摇了摇头,自嘲道:“可能也没那么好。”
安德说:“你别多想,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会尽量避免。他平时不这样,一般都很乖。”
夏燃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捡了张椅子坐,翘起二郎腿,另起话题说:“今天我去找你,是想告诉你我发现的一件事,你要是觉得不对,就当我没说吧,我也就是随便看的。”
安德大感意外地示意她继续说。
夏燃看着躺在旁边的安醇,幽幽道:“写着创伤什么的三本书,每本后面都标着一个日期,应该说,他写的笔记后面几乎都用小字写了个日期,你也知道吧!”
安德疑惑地点点头,不太明白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夏燃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手撑着额头,拇指揉了揉疲惫的双目,说:“从我的观察来看,他这三本书是依次看的,时间很集中。从笔记的日期看,就算他看得比我快好几倍,也几乎每天都在看书。”
话说到这里,安德却还是似懂非懂。
夏燃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比大款要聪明的错觉。
大款也看了那些书,却没发现这一点,真让人觉得惊讶。
她啧啧两声,感慨道:“他看书的时候,才十六岁吧。一个十六岁的小孩,抱着几本那么枯燥的书看了好几个月,又不是为了考大学,他得多无聊,多难受啊。他以前跟我说,他平常就是看书睡觉,看书睡觉,是不是真是这样的?他这么年轻,每天这么过日子,可太没意思了。这事要搁我身上,我早就憋疯了。”
安德恍然大悟,但很快他就又组织起思绪,沉着说道:“他喜欢这样,因为看书时才会获得平静。”
夏燃颇不认同地摇摇头:“安老板啊,你别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行吧。十六岁的少年,哪个不想把书扔了干点别的,就算出去打一架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也比窝在家里看书强吧。”
安德还想说什么,就听夏燃抛出了关键性的证据。
“安醇跟我熟了以后,一见到我那电动车就兴奋,还想自己骑着试试看。你说这是个喜欢每天呆在家里看书的孩子能干出的事吗?我看他跟一般孩子也没什么两样。”她又突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感到自己的结论下早了,便赶紧找补,“也不一定,你看他其实跟一般人还是有点区别的。”
安德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燃,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
虽然她的发现有些新奇,但是侧面说明了夏燃看问题的角度确实和他不一样。可能是当局者迷的缘故,他这么多年看着安醇一直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连晒太阳都要求着才肯答应,便认定他后来喜欢呆在屋里看书。
但是追本溯源,多年前那些事没有发生之前,安醇真是个宁愿在屋里看书也不愿意出门的人吗?若是这样,他那粘贴着英国景观和建筑的剪贴册该怎么解释?那辆后来扔在仓库里再也没有人骑过的山地车又曾经是谁的最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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