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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枕孤衾(六)


  赫连昭挑出一块烤得香气四溢的饼递给他,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叫唤着烫口。

  赫连昭笑出声来道:“老伯,你把饼掰开吃,这便不会十分烫口了。”

  那人仰天大笑道:“你这小姑娘不会吃,要是把饼掰开了,内馅的香气早就跑出去了,不及这酥脆脆的饼皮夹着香喷喷的馅儿令人满足。”

  赫连昭不以为然道:“老伯您才不会吃。吃只是满足嘴巴吗?眼耳口鼻舌身,只一处没照顾到,便是吃得不爽利、不酣畅。眼观火候,耳听枝燃,口嚼烤饼,鼻嗅香气,舌尝百味,身感满足,这才是吃。”

  那人闻言哈哈笑道:“嘿嘿,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若是本……老夫十几年前便遇见你,怕是早已尝尽人间美味。”

  赫连昭摇头道:“不然不然。十几年前我还在吃奶,若那时遇见我,老伯您要先喝上数年的奶才可。”

  那人见她口舌伶俐,乐得直笑。赫连昭见他似是许久未尝过人间饭食,便将余下的五个烤饼全部热透递给他吃了,一老一少吃着热饼、饮着冷泉,十分惬意。

  二人饱餐后,那人问道:“小姑娘,今年是什么年号了?”

  赫连昭想了想道:“当是南诏国的宣启元年。”

  那人突然眼泛泪光,自言自语道:“哦,那么嵇偊终是如愿以偿了。”

  赫连昭闻言,探问道:“不知祯王今年贵庚?”

  那人突然凶狠地瞪了赫连昭一眼,口中喝道:“你是何人!”

  赫连昭见一猜即中,盈盈拜倒道:“祯王休怒,儿媳先行向您行礼。”

  那人见赫连昭行了新妇拜见公爹之礼,讶异道:“你是……珲王妃?”

  赫连昭浅浅地点了点头,祯王见她孤身立于这无人荒山中,问道:“怎的?他又派人来寻我吗?”

  赫连昭摇摇头道:“珲王以为您早已故去。听说先前派人来寻过您的遗骨无果,之后便作罢不提了。”

  祯王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又为何会在这积云峰上?侍卫和随从都在哪里?”

  赫连昭道:“成婚当晚,我便被送至银汉峰,平日都宿在那里,只有一个十三岁的婢女侍奉,珲王府每隔一月派人送些吃食过来。想来此刻这无涯山,怕是没有第四个人了。”

  祯王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细细打量着她,见她明眸皓齿、清丽雅逸,更是诧异,笑问道:“我与涵儿多年不见,倒是不知他是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我这儿媳风姿特秀,他竟舍得放在这荒山之中,半点无他父亲的怜香惜玉。”

  赫连昭道:“事出有因。我身世曲折,自幼便频遭追杀,成婚当日也险些累及珲王陨命。他——心怀伟业,不愿沾惹麻烦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祯王将她的身世打听一番,不禁对她愈发怜爱疼惜,安慰她道:“涵儿如此薄情寡义,本王都替他感到羞愧!好孩子,求人莫若求己,与其傍着旁人庇护、仰人鼻息,不如磨砺自身练得一身本领,人挡杀人、魔挡除魔,天地间任尔来去,岂不快哉!”

  赫连昭见他豪情万丈,想来年轻时也必是胸怀沟壑的豪杰,点点头道:“祯王所言甚是。自我来到南诏后便疏于练武,这家传剑法得再闭门勤练了。”

  祯王道:“若论习武,本王还有些本事好传你。你可愿意学?”

  赫连昭道:“王爷的功夫厉害么?”

  祯王笑道:“本王不欺负小辈。你回去好好忆忆裂帛剑法的每招每式,明日来演给我看。我若觉得你家的剑法厉害,便拜你为师。”

  赫连昭促狭一笑:“王爷真教我为难,我怎么敢呢。”

  祯王哈哈笑出声来:“孩子,明日辰时,你还来这瀑布前等我。”说到此处,他忽然大吞了几口口水道,“记得带些新鲜吃食,只许早至、不准迟到。”

  赫连昭忍不住笑出声来,祯王正色道:“你没有挨过饿,怎知世间烟火之妙?”

  赫连昭忙敛住笑容,他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既然唤了我公爹,我自不会白吃白喝。明日起你来找我,我若没法让你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吃了你多少还你多少。”说罢身影一晃,整个人刷的一下隐匿到瀑布后。

  赫连昭目瞪口呆,想去瀑布后寻他,又记起他的叮嘱,当下收拾一番回银汉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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