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悦
大太太看上去有些疲惫了,适才说话也一直很虚浮,见到两姐妹进来,脸上才露出一个笑容。
“蕙丫头和韵丫头来了,不是嚷嚷着要见见你们二姐姐么,这是妙言,快来见见,有四年没见过了吧?”
秦蕙言的心猛然一跳,她慢慢转过脸去,这么毫无预兆的,再次见到了秦妙言。
秦妙言垂着眸子,蕙言盯着她一张惨白的脸,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很乐意看到她变成丑八怪的样子,谁要她是个贱人贪心又不足呢?
可是……这四年来,她的容貌却还是一点未变,或许还……
而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比起她和妹妹这两个正儿八经的秦家人,秦妙言的脸依旧是那么端庄又素净。
秦蕙言十分不悦,并且,她很快将这种不悦表现在了脸上。
几日前她和芳蕊偷偷来道观,分明看见秦妙言在和那个纨绔私会,那个纨绔还说要和她在今日私奔。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何她捉奸没捉成?!
从秦蕙言惊愕的眼神里,秦妙言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厌恶和不屑。
如果是从前,她心里会难过,会悲愤,有时候甚至会恨她。
为什么都是姐妹,她就是不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呢?
她没有和外男有所谓的私情,更从未想过令秦家蒙羞。
如果这一次不是她事先知情、离开的及时,她又会重蹈上辈子的悲剧。
不过是,被捉奸,被污蔑,被所有人不齿,最后只能嫁给傅钰明为妾,再受欺负一辈子。
“不是我!”秦蕙言嘟着嘴叫道:“大伯娘,我可没说要来见她,我只是想和妹妹到这道观瞧个新鲜罢了!”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瞥了眼沉默不语的秦妙言。
蕙言自小娇生惯养,和妙言一向生有龃龉,她也知道,未多言,只问一句:“适才去哪儿耍了?”
“去……”秦蕙言的脸涨上一层可疑的红晕,含糊的说道:“去给阿娘上香祈愿了。”
一提起刚才的事她就来气!
那个纨绔,竟然敢对她不敬!偏偏嬷嬷们都拉着她!
这时,一个嬷嬷已经上前跟大太太说了适才发生的事。
大太太面色不虞,“他真是这么说的?”
那嬷嬷用力点头,说道:“很是蛮横,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吓到了呢!”又对着玄朴忿忿道:“师傅不知,那小子还偷吃光了师傅家的供品!”
“不知是哪位……公子?”玄朴先是惊愕,大清早的一个男人跑到道观里来做什么?
听到后半句,这才松了气。
幸好只是偷东西吃,否则她这女观里这么多女孩子,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李县令家的那一位。”大太太心底一口闷气,纨绔这词来形容他都憋屈了。
脸呢?多大脸,竟然对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不客气。
她摆手说道:“你俩也别不高兴,这家伙向来是个混不吝,李县令也不是不管他,待我回去和你们阿爹说句,你们阿爹自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哼。
阿爹会为她讨公道不成,他怕是嫌自己受欺负不够吧?
秦蕙言用眼刀剜了秦妙言几眼,要不是没抓到证据,她早就告诉大太太了。
奸夫**,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
可惜秦妙言并不看她,只垂着眼帘。
秦蕙言气鼓鼓的看了半天,只好郁闷的别过头去。
“不过是件小事,也是我们推门的时候没有事先说打扰到了李公子,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韵言怯怯地说:“何必再劳烦阿爹呢?”
大太太想半响,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要你们阿爹决断好了。”
一般这样的纨绔,还真是不好管,毕竟他爹都管不了。
秦韵言偷偷斜了一眼秦妙言,眼睛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
想起适才进来的时候那个被抬出去嘴巴肿的老高的婆子,便小声说道:“大伯娘,适才那个被抬出去的大娘,可是惹着大伯娘不高兴了?您消消气,气多伤身。”
“韵姐儿真是善解人意,那婆子……唉,也真是欺人太甚,适才我才知,这婆子竟然时常暗地里欺负你二姐姐!妙姐儿救人的时候,她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想污蔑她,真真是!这世上什么样儿的人都有!”
大太太说道,虽然她对秦妙言没什么感情,但还是有点生气的。
“呀!”秦韵言惊讶的说道:“二姐姐在救人,怎么救人呀?”
完全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秦蕙言抱手在胸前,闻言不屑的哼哼道:“她那个一口气儿上不了就能……的样子,能怎么救人?”
“妙姐儿用的是……”
说到这里,大太太不笑了,她两条眉毛向上一杵,疑惑的问道:“妙言,你用的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秦妙言睨了韵言一眼,她正眨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大太太。
前世,就是这么一双无辜的眼睛,几乎蒙骗了所有的人,哪怕是后来进了傅家的家门。
将她逼到绝境,和钱氏一同败坏亲姐的名声。
不知情也便罢了,可秦妙言早已看透了她这个人,连着她这般矫情做作的姿态,当真是令人作呕。
如果眼神能够做些什么的话,秦韵言觉得秦妙言的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仿佛已经把她的衣服剥了个精光儿。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扯了扯秦蕙言的衣袖,怯怯的叫了一声:“阿姐……”
秦蕙言当即把妹妹护在身后,不悦地扬起下巴。
“看什么看,丑八怪!”她瞪眼说道。
呃……丑八怪?
玄简惊愕的看着这位秦家的三姑娘。
“蕙言,要叫姐姐,怎么说话呢?”大太太瞪了秦蕙言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秦家没家教。
秦妙言却好似根本不介意,她笑了笑,“大伯娘,妙言用的是针刺之术。”
针刺?
医术!
大太太算是彻底回过味儿来了,好啊,她适才一直在想着汤婆子那事,完全忘了去时妙言怎么救的那花婆子了,可不就是医术么……
秦家的祖上,是靠科举出身做官的相公,虽说如今没落成了商户,可祖父临去世前还一直想着光复祖上事业,家里的哥儿都要有一两个去读书的。
譬如二伯,他就是举人出身,而大伯从商,主要是因为他没考上。
是以秦妙言知道,在大太太的眼里,她一个闺阁女子,学医术这种东西是大不孝的。
换而言之,当她五年前改名换姓的那一刻,她就不姓姜,而姓秦了。
她是秦家人,不管做什么,大太太都不会允许她做所谓“给秦家蒙羞”的事。
可是此事若今日不说,来日被人当做把柄,她只会更加被动。
“妙言,你一个姑娘,怎么能学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大太太果然不悦。
秦蕙言幸灾乐祸:“哎呦二姐姐,你还会这种东西啊!虽然我们家也有药铺子,可也不至于要你以后去坐堂啊!”
秦韵言弱弱的,又很痛心的说:“二姐姐,你真不应该学这种东西,我们姑娘家的,还是做做女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
那个样子,好似秦妙言以后真的会出去坐堂一般。
“大伯娘,如果今日的我不会针术,恐怕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秦妙言没理会蕙言挑衅的话,也没搭理对她很是关心的秦韵言,而是低低地说:“您也看到了,当时那种情况,如若我无法阻止花厨娘,茯苓只怕要吃大亏。”
前世相处了那么多年,秦妙言很清楚,对待大太太这样的人,不能正面和她起冲突,只能以低姿态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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