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 醇王福晋的悲哀
虽然曹毓瑛、图林都吩咐“不可惊扰了福晋”,但是,沸反盈天的,醇王福晋怎么可能不受“惊扰”?
更何况,“查看家产”,可不是只“查看”一个外书房的“家产”,而是“查看”整座醇郡王府的“家产”。
醇王府内外,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轩军士兵,司官、书吏、差役,奔来忙去,喝三吆四,翻箱倒柜。
虽然没有人敢往自己兜里揣东西,但办这个差使的,一个个都是神气活现,更有不少狐假虎威、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的,醇郡王府里的下人,一个没应付到,一抬手,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还有的,办差的时候,旁边儿如果站了婢女,觑着没什么人留意,顺手便摸上一把。
挨了打的,被揩了油的,都不敢声张,只好忍气吞声。
这些,轩军士兵是不管的,就算看见了,也是视而不见。睿王“坐镇”外书房,守着醇王,全靠曹毓瑛四处巡视,见有不妥当的行径,立即出声制止。
“不许骂人!”
“不许打人!”
“不许轻薄!”
如此这般,满醇郡王府的转了一圈,总算没有出现什么太难看的场面本来,“查看家产”的时候,鸡飞狗跳,鬼哭狼嚎,都是寻常之事。
这上面,曹毓瑛倒真是替醇王“尽力维持”了。
曹毓瑛刚刚回到外书房,一个司官来报:“醇郡王福晋来了,就在院子门口,她说,一定要见呃,主事儿的。”
醇王福晋还不晓得,是谁带队抄自己的家。
曹毓瑛、睿王、图林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没来得及说话,醇王先嚷了起来:“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家,跑过来做什么?叫她赶紧回去!给我安生呆着,别裹乱了!还嫌不够乱吗?”
那个司官看着三位主官,小心翼翼的说道:“醇郡王福晋说,见不到人,她就不走”
醇王怒道:“荒唐,荒唐!这个世道,阴阳颠倒,乾坤倒置,全他娘的乱了套了!”
曹、睿二人,装作听不懂他的指桑骂槐,图林却是浓眉一竖,正待发作,曹毓瑛已经说话了:“好吧,你出去跟福晋说,主事儿的马上就过来。”
司官去了,曹毓瑛说道,“王爷,谷山,我去照应一下吧。”
睿王叹了口气,说道:“七婶是我的长辈,我既然也是主事儿的,不好不出面的,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两人匆匆赶到院子门口,只见火光照耀之下,醇王福晋虽然衣着齐整,却是鬓发散乱,身旁也没有侍女,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泪痕,地上的倩影,拉的长长的,微微摇曳,不晓得是火光跃动,还是身子颤抖?
阖府上下,除了醇王福晋一人,其他人等,都不许随意走动,所以,醇王福晋只能一个人赶过来了。
一见曹毓瑛和睿王,醇王福晋便又哭出声来:“他怎么样?有没有吃什么苦头?”
曹毓瑛和睿王对视一眼,睿王微微努了努嘴,示意由曹毓瑛答话。
“福晋放心,”曹毓瑛说道,“王爷千金之体,下边儿的人,怎么敢随意亵渎?再者说了,王爷奉旨唯谨,没发生任何误会王爷身上,只不过加了一点儿束缚,什么都好好儿的!”
醇王福晋哽咽说道:“那琢如、仁寿,可是谢谢你们俩啦”
顿了一顿,“接下来,你们要把他拿到哪里去啊?”
曹毓瑛看了睿王一眼,然后说道:“自然是宗人府。”
醇王福晋以手抚胸,失声说道:“谢天谢地!不是朝阳门内大街!他对逸轩做了那样的事儿,如果送到轩军那儿,可就什么都完了!”
曹毓瑛和睿王彼此以目,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疑问“那样的事儿”?
“那样的事儿”曹毓瑛用一种温和的、探询的口气说道,“嗯,福晋是说”
“就是逸轩遇刺的事儿呀!你们不是因为这个,才过来拿他的吗?”
曹毓瑛、睿王,都是猛地一震。
光线昏暗,醇王福晋并没有发现曹、睿二人神色的异常,继续说道:“仁寿,宗人府是你该管的,我求你,好歹照应照应他”
睿王赶忙说道:“七婶放心,这是自然的!”
“你们会对他用刑吗?”
“不会!不会!”
睿王连连摆手,“七婶,你想哪儿去了!宗人府不是刑部大牢,七叔进了宗人府,也还是国家郡王!宗人府的人,还是当七叔郡王伺候的!”
顿了一顿,“不要说我不能叫七叔受委屈,就是您这儿,要给七叔送什么东西进去,也没有问题!用的、吃的,什么都成!啊,只一条纸笔不成!”
醇王福晋泪珠盈盈,“仁寿、琢如,真是谢谢你们啦”
说着,微微俯身,同时,右手左移,拢住了左手。
曹毓瑛和醇王大骇,一左一右,往旁边一闪,四只手乱摇:
“福晋,不可!”
“七婶,不可!”
醇王福晋的这一福,就没有蹲下去。
曹毓瑛微微透了口气,说道:“福晋,万万使不得!睿亲王是您的晚辈,我呢,只是一个从一品的官员,您给我们俩行礼,我们俩,就给跪下来给您还礼了!可是,我和睿亲王目下的身份,是钦差,又是跪不得的!”
微微一顿,“您千万不要再这样了,其他不说,对醇郡王也不好!”
醇王福晋微微一颤,低声说道:“是”
“醇郡王那里,”曹毓瑛说道,“我们会尽量照应,不会叫王爷吃什么亏的,福晋尽管放心好了。”
顿了顿,“还有,王爷的事情,眼下并没有一个定论,这种时候,福晋不要先乱了方寸,我想,这个,嗯,总是会有恩诏的。”
醇王福晋虽然憨厚,也晓得“恩诏”什么的,只不过是虚安慰,她凄然一笑,说道:“琢如,你有心了。”
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见一见他?”
这个就不行了。
曹毓瑛和睿王,同时歉然的摇了摇头。
醇王福晋虽然失望,但本来也没有报什么太大的期望,只轻轻的“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曹毓瑛说道:“福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说,”醇王福晋声音颤抖,“他会得个什么罪名呢?”
曹毓瑛心里暗暗叹息,嘴上说道:“这个,要看上头的意思,我们可不好随便揣测再者说了,总得等到案情水落石出了,才谈的上罪名的事儿。”
“上头的意思呃,是不是,也要看逸轩的意思?”
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您居然问出了口,可真是
曹毓瑛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醇王福晋黯然说道:“那就是了我跟他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和逸轩闹生分,不要和逸轩闹生分,他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顿了顿,“就算闹生分,吵个一架、两架,也就是了,怎么居然还动起手来了呢还下这样子的死手这不是猪油蒙了心失心疯了么”
说到这儿,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这以后的日子,可叫我怎么过呀”
“福晋”
醇王福晋微微的摇了摇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外书房的院门,凄然说道:“我去了,他就拜托给你们了。”
曹毓瑛想说点儿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醇王福晋转过身去,一边儿慢慢儿的走着,一边儿抽出手帕,捂着嘴,强自抑制着剧烈的抽泣,背脊一耸一耸的。
夜风清凉,她单薄的背影,好像风中的弱柳,摇摇晃晃的,不多时,就被浓重的黑暗吞没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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