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算不如天算

　　当最后一艘拖着残躯企图发动自杀性冲锋的重樱迷你战列被集火送入海底时，身处战场的华夏舰娘和提督们不约而同欢呼起来。个别情绪激动或是精疲力尽的，甚至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甲板与海面上。对于算上集结时间已经数月未能窥见敌踪的他们来说，这场来得并不轻松的胜利实在太重要了。

　　大海，是极富包容性的。尽管几分钟前这儿还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可现在的它已经平静下来。唯有海面上一团团的油污和犹自在燃烧的残骸，诉说着此处曾发生的往事。看到相比来时已经所剩无几的重樱战舰消失在天际，许多人难免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对方的伤亡如此惨重，应该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了吧。

　　尽管同样有庆祝胜利的声音，但指挥部的看法相比一线将士保守得多。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后，痛定思痛的华夏军方专门针对俘获的无人战舰进行了研究。调查的结果，却让人颇为意外。这些看似大号模型的重樱舰艇，其实是构造精巧的战争机器。借助小黄鸡外貌的人工智能核心，它们可以理解并执行重樱舰娘下达的命令。此类本质上和量产型舰娘制式舰装相同的玩意说白了就是消耗品，只要给重樱方面时间与资源估计小黄鸡和它们身下的战船足以布满整个海洋。至于对方为什么没这样做...参谋部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敌方产能跟不上。

　　所以在知道真相的参谋们眼里，这场胜仗并不值得大书特书。即便无人战舰做工精细，那也是被重樱视为炮灰和消耗品的存在。就算它们全都折损在联军手里，重樱也不太在乎；但联军这边，态度可就完全不同。新联邦和利加姑且不论，华夏抽调的舰娘可都有军籍在身。这意味着她们每个人都是从诸多候补者中选拔出的精锐，牺牲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海军肉痛半天。

　　用炮灰换主力，重樱在战略层面其实赢了这一战。好在华夏舰娘平日里就多有练习配合，加上新联邦舰娘及时抵达，这才把损失控制在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

　　很多事情，其实都有两面性。换个角度来说，联军和重樱的这场交锋其实也赚了不少便宜。无人战舰再怎么不值钱，生产周期始终摆在那。联军只要趁胜推进，就可以赶在对方将损失补充以前抵达樱之国首都。到时无兵可用更无路可退的重樱舰娘们，就只剩下正面决战一条路可走。联军便可利用数量和质量上的双重优势，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退一步来讲，这场战斗爆发地点距离泉城如此之近，也有利于安置伤员。倘若那些小黄鸡耐着性子再等上一天才动手，身处大海无法治疗的舰娘们只会伤亡惨重。所以尚在岛上的参谋们只能一边庆幸着那些强大的舰娘是友非敌，一边紧急根据情况修改计划：伤员要救治、战场要打扫、补给必须跟上、两翼和侦查部队的兵力分配必须做出调整...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由不得他们继续浪费时间在那欢呼雀跃。

　　就在那些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四下奔波之际，一位同样穿着参谋官制服的男子面带急切之色推门而出。咬紧牙关小步奔向不远处的树林，他一副正在强忍什么的表情。任谁看到他的样子，都会以为这是个因战况激烈而顾不得上厕所的尽职军人。

　　多年以来，泉城只短暂被光复了几次。长时间的杳无人烟，让这里的植物生长势头旺盛。仅仅离开道路十多步远，繁密的枝叶就把视线彻底遮蔽。警惕地打量一圈周围确认无恙，男子收起了伪装的焦虑闭上双眼。随着脚下的影子如沸水般开始翻涌，外貌逐渐蜕变回少女的她启动了与遥远同伴的秘密通讯。

　　“193号，听到请回话。”相比起第一次通讯，这回对面很快就做出了答复。“这里是193号，信号很清晰。”短暂的沉默后，在重樱内部潜伏的观察者很快补充道：“你是194号对吧，我对你的波长有印象。”

　　明白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和其他同类加以区分，假装上厕所的194号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第一回合，你输了。”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就像个旁观者那样冷静描述着之前的所见所闻。“那些‘残渣’的战斗力太低了，很难测试出‘她们’的极限。”

　　短暂的沉默后，193号那有些洋洋自得的声音传入了194号的大脑。“我也知道那些‘残渣’不堪一击，但它们本来就不是用来测试我们新仆从实力的。它们，是用来引诱那些人类的弃子。倘若我开始就拿出‘王牌’，人类多半会缩回陆地。那我们，又如何能让他们流更多的血呢？”

　　在通讯的同时，194号的思考回路也在全速运转。所以193号话一起头，她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如果重樱方面刚开始就全军压上甚至投入王牌，那么损兵折将的人类多半会选择退兵。一旦作战失利，他们很可能会怀疑己方说提供的情报。如果他们赶在计划进入最终阶段前发现所谓‘雷泽尔的遗产’不过是塞壬的谎言，那么她们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需要我配合吗？”听到树丛外传来的脚步声，她压低嗓音的同时往深处走了两步。

　　“不用，”尽管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从语气194号都能猜到她应该很喜悦。“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类笑纳了我留在岛上的补给站对吧？”“是的。”转过头朝山脚的方向望了眼，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可以隐约看到一栋由砖头搭建的简易平房。在工兵与维修师都表示补给站和里面存放的物资没有问题后，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态联军把它挪为己用。根据194号离开指挥部前收获的情报，那些人类似乎有把它当成临时救护站的想法。“你在那动手脚了？”

　　发出银铃一样悦耳的笑声，193号砸吧着嘴唇。“废话，我准备了一份大大的礼物，保证那些人类印象深刻。重樱这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那里呢？”194号闻言顿了顿，这才缓缓道：“利加和新联邦的仆从控制权已经拿到手了，但是华夏方面出了点小问题...”

　　“又是华夏？这群狡诈的东方人从来就不按规矩出牌！他们怎么了，禁止你接近仆从吗？”面对远在东京的另一个同类，194号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按照她的理解，这些年龄一把且身居高位之人往往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只要自己拿出许可证，他们多半会唯唯诺诺应承下来。即便有什么个人意见，那也得等打完仗再说。没想那个叫吴一辰的人类居然连军部的命令都置若罔闻，直接把那些新制造的仆从给赶到南海去执行‘护送任务’。

　　吴一辰这么做不打紧，观察者194号直接失去了对这批仆从的控制权。作为一名辅助型塞壬，她既没有‘审判者’和‘净化者’的强大力量，也没有‘统治者’和‘引领者’的强大精神力。身在东海的她，对于早就驶入南海的舰娘们已经鞭长莫及了。

　　把吴一辰和阎华强这两个名字记在心头，准备事后再收拾他们的194号简单把自己的情况向对方解释了一遍。“我让196号先设法解除了吴一辰的职务，免得他再来捣乱。至于阎华强...他看起来有心没胆应该没事。”注意到山脚的补给站开始热闹起来，知道不能继续假装上厕所的她准备结束通讯。“缺一支部队无关紧要，反正另外两支的数量也够了---你打算在哪里进行测试？”

　　“东京吧。”稍一沉吟，193号很快说道：“既然人类那么想来，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的新玩具，也该和旧玩具比比谁更厉害了。你看好哪边？”

　　“我，看好胜利者。”站起身重新将面容变成有些木讷的男性，身下那沸腾的黑影伴随着低语逐渐平息下来。“胜者将加入，败者将死去，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东京再见，通话完毕。”花了几秒钟调整好情绪，他装成好不容易‘排水’完毕的舒爽模样走出了树丛。见到一个手持文件夹大步流星冲向山下的传令兵，他立刻热情地上前拿过对方准备送去电讯处的命令。“还是我来吧，我正好顺道要下去看看补给站的运转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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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4号正试图借机混进补给站时，距离泉城千里之遥的某个海岛上，编号为α的观察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倒不是无病呻吟或者想装成柔弱女子，而是真的有些不堪其扰。

　　也许是察觉不到对方烦恼的原因，亦或是知道了也故作不知。某个身穿提督服的英俊男子手持一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正单膝跪地用诚挚的语气陶醉道：“啊，王菊小姐！自从你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为你所俘虏......”

　　费了很大的劲，α观察者才强忍住现出原型用自己舰装上的触手塞住眼前之人嘴巴的想法。在岛上呆了不到两个月，她已经拒绝了对方起码十次类似的行动。可惜这个男人就像只处在发情期的公牛，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要是他能把这份执着用在领地建设或者和舰娘培养感情上，说不定早就干出一番事业了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墙角探出的几个脑袋，α观察者不无恶意地想着。考虑到如今自己还是在人家的地头，不想把事情闹太僵的她干咳了两声道：“真的是非常抱歉，陆提督。”先是用官职而非姓名来隐晦地制造疏远感，她这才用为难的语气继续诉说着。“我觉得，我们不是很适合...”

　　“怎么会呢，王菊小姐。”不愿放弃的男人直接站起身，一把将玫瑰塞进α观察者手中。“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是天作之合啊！你看，你因为船难而落水，恰恰好就漂流到了我的定居点。这难道不正是命运吗？”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他试图用言语挽回眼前之人的心。可惜对于已经见过了人类表现的α观察者来说，对方的表演可谓糟糕至极。估计也只有那两个和他签了合约、或多或少倾心于他的舰娘会把这话当真吧。

　　实在不行就另觅他处好了，反正只要能找机会去那个幻想乡镇守府住哪根本无所谓。就在α观察者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该找借口离开时，她的大脑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信号。“呃--对不起，”一手捂住额头做痛苦状，她脚步踉跄开始朝自己的房间移动。“我感觉太阳很毒辣，我想回房休息片刻。”

　　还没关上房门，背后就传来了少女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声。“提督你又失败了呢，都说了王菊姐姐对你没好感你何必这样自找没趣呢？”“你闭嘴！”α观察者一离开，某人立刻原形毕露没好气道：“她只是害羞罢了。我相信在我那热情的火焰下，这座冰山迟早----”关上的房门，把剩下的话语挡在了外面。

　　“不好意思。除非你能接受我这幅怪物的模样，否则我觉得你哪怕是岩浆我们都没戏。”伸手拍了拍从影子里伸出的触手，调侃了一句的少女把门窗全都反锁。确认不会被发现后，她闭上双眼启动自己的精神力。随着注意力的集中，原本无意中被捕获的讯号，很快清晰起来。

　　注意到讯号有别于深海和舰娘，少女皱起眉头咦了一声。试着把精神力发射向那些和同胞相似的信号，α观察者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毫无抵抗任由自己进行链接。“信号识别，是主宰者。”还没等她开口，对面反倒优先进行了传讯。“六零一小队，等候您的命令。”

　　命令？听到这个词，α观察者突然想到了距离此地并不远的那座岛。在那之后她又试了几次，可惜岛上的防卫一次比一次森严。现在别说变形后摸进镇守府，她连外围的那个机器人都不容易瞒过去。“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但若是能帮我进入隔壁那座岛就好了~~~”

　　在α观察者看来，她只是希望那莫名其妙服从自己命令的来者能引开岛上的舰娘就够。可惜对方似乎误解了她的想法，很快掷地有声道：“命令确认，我们会摧毁岛上所有防御力量。”等少女反应过来时，通讯已经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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