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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楼梦瓷


  月楼终于熬过了烈日炎炎的七月份。

  这天下午,她正在花园里浇水。

  她穿着一件洁白的旗袍,头发随意披在背上。

  夏风吹过,她的长发飞舞起来,衣服也鼓了起来。

  她面色红润,用一只素雅的手将头发拢到耳后。那种风韵,连花上的蝴蝶见了都自惭形秽地飞走了。

  花园里各色鲜花争奇斗艳,极尽妍丽。蓝色的是风信子、紫色的是勿忘我、黄色的是黄玫瑰、粉色的是康乃馨、紫红的是龙海芋,白色的是马蹄莲。

  她微笑着,缓缓浇着水。

  然后,她看见了一些杂草。她蹙着眉,将这些杂草一一处理干净。

  做完这些事情,她的鼻尖上已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月楼走进客厅,看到聪山正在书桌上做着什么事情?他好像是在画画?她再一看,竟发现书桌上放着一杯可乐。

  她恨恨道:“他明知我不能喝可乐,却偏偏在桌子上放一杯!这男人可真坏!”

  她走过去,拿起可乐,放到了唇边。

  聪山抬起头,看到月楼准备喝可乐,吃惊道:“你不是不能喝可乐吗?”

  月楼撇了他一眼,道:“我当然不能喝,可你为什么要往桌子上放呢?”

  聪山皱眉道:“我当然是在测试你到底是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我当然称职”。月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她突然又笑道,“可我知道喝一口总对孩子没有坏处!”

  她说着真的抿了一小口。

  聪山夺过可乐,一口气喝光,生气道:“你如果称职的话,就一口也不会喝的!”

  月楼娇笑道:“好啦!这又不是毒药,喝一口自然没事。”

  聪山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这时仍非常生气。他径直向卧室走去。

  月楼并没有在意。她知道聪山一会儿又会微笑如初。

  画是用钢笔画的,画着一个在盛开的向日葵中奔跑的小女孩。女孩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看上去是那么活泼开朗,那么清新欢愉。

  月楼连忙跑过去,拉住聪山道:“你别生气啦!赶快给画涂上颜色吧!”

  聪山沉声道:“放开!我要去睡觉了!”

  月楼娇嗔道:“我不放,除非你甩开我的手。”

  聪山伫立良久。

  自结婚以来,自己已经有很多事看不惯月楼。尤其是在怀孕之后,她和自己有太多分歧。就连孩子该多吃肉还是蔬菜,该用棉花做的尿布还是用纸尿裤,跌倒以后是该自己起来还是该他俩扶,是该留长发还是该剪短。

  他这时才真正发现自己和月楼根本不是一种人。

  每每谈到这些事情,月楼总是很平静,但是她就是不肯让步,而自己却想安排孩子的一切。

  因为他明白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一个人出生以后遇到的一点一滴的事情对这个人的影响有多么大!

  他认为一个人的善恶命运,聪明愚笨,都决定于这个人的经历。

  所以他想让孩子获得最正确的家庭教育、上最好的学校、让最优秀的老师引导她,能交到最出众的朋友。

  她却觉得父母应该宠爱孩子、娇惯孩子,让她在更为宽松的环境中成长。

  她觉得只有爱才能让孩子变得优秀,而不是严格的教育,刻意的培养。父母也不应该把孩子送到最好的学校。好学校必然严苛,必然禁束。

  凡事过犹不及,与其让孩子在峡谷中行走,倒不如让她在草原策马奔驰,无拘无束。

  聪山转过身,面上仍带着怒气。月楼推着他,娇笑道:“我一定会把这幅画保存好。等孩子长大了,我还要向她炫耀我找的男人多么有才能!”

  她又轻轻叹气道:“唉!我还要告诉她,一定要找气量大的男人。‘倘若把你爹每天生的气装在气球里,恐怕连气球都要爆炸了’!”

  聪山笑了。他知道他会对月楼笑是因为惜蝶还没有生下来。如果孩子生下来了,她一定要按自己的教育方式教育孩子。自己和她还能不能维持很好的夫妻关系呢?

  看到聪山的笑容,月楼暗自舒了口气。

  她面上不动颜色,娇嗔道:“小气鬼!你怎么不生气了?”

  聪山摇头笑道:“和你生活真让人哭笑不得,难以应付!”

  月楼眨着眼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善变”!聪山提起笔,也不知在月楼手背上画着什么。

  “你有时候像一只温顺的绵羊,有时候却像脱缰的野马;有时候像深谷的幽兰,有时候却像有毒艳丽的曼珠沙华;有时候像正午的烈日,有时候却像一弯新月。”

  月楼沉吟道:“倘若女人像山顶的岩石般终年不变,男人就会更喜欢吗?”

  “当然不是”!聪山想也不想就答道,“可善变的女人也让男人无法接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顺从是女人最大的优点?”

  月楼笑道:“我一直觉得女人不应该顺从男人。顺从你们会让我们失去自己,变得软弱。”

  聪山在妻子手背上画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猪。他还在猪身上写了‘月楼是小猪’。

  聪山看着月楼手背上的猪,没有说话。

  因为他想到了梦瓷的温婉顺从。

  他思忖道:“如果月楼有梦瓷的顺从,那该多好!”

  月楼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呦!我肚子疼。孩子肯定在睡觉,被咱们吵到了!”

  聪山温柔地摸着妻子的肚子,笑道:“孩子还没成形呢!”

  月楼瞟了丈夫一眼道:“哼!她说不定已经成形了!被你气得在我肚子里乱踢呢!”

  “好啦”!聪山微笑道,“我们去外边走走,荷花开得正盛呢!”

  月楼嫣然道:“看什么荷花,我难道还没有荷花漂亮吗?”

  聪山故意说道:“当然没有。”

  月楼扭过头,娇嗔道:“那你娶荷花啊!娶我干什么!”

  聪山把手放在妻子坚挺温暖的胸膛上,轻轻道:“你虽然没有荷花漂亮,但会笑,能给我暖被窝,还可以陪我睡觉。”

  “你可真坏”!月楼娇喘着投入了丈夫怀抱,良久良久。

  “我不想去看荷花。我们去游乐场吧”!她突然直起身子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聪山眉头紧皱,道:“等孩子生下来再去,好吗?”

  月楼嘟起嘴道:“我又不玩过山车这样刺激的游戏。摩天轮和‘旋转木马’总可以吧?”

  聪山摇头叹道:“你这个刁蛮任性的婆娘!我真拿你没办法。”

  月楼笑道:“是吧?倘若一个男人能让妻子服服帖帖的,那这个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人原本就该任性,才能让家里多姿多彩。”

  聪山眨着眼道:“可养一个孩子已经够烦了,如果养俩,岂非要疯了?”

  月楼轻轻捶打着聪山的背,笑道:“我俩就是要你疯!三个疯子在一起,岂非很有趣?”

  当时西安最大的游乐场在咸阳湖那边,因为湖面可以布置一些游乐设施。

  经过开远门的时候,月楼看到路前方有个小男孩。

  他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身旁却没有大人。路上行人很多,月楼不禁有些担心。

  突然!一个骑车的卖报男生从小孩身旁驶过。他好像从男孩手里顺走了什么东西,男孩随即大哭起来。

  月楼仔细一看,才发现男生顺走的是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她急切地说道:“我们把男孩送到他父母身边吧!”

  他俩刚下车,卖报男生就回来了。他垂头丧气得把冰糖葫芦还给男孩。男孩接过冰糖葫芦,脸上重又现出了开心的笑容。

  月楼走过去,笑着问男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男生低垂着头道:“听到他哭,我连心都碎了!”

  月楼微笑道:“给我两张‘长安晚报’吧!”

  男生双手捧着报纸,递到了月楼手上。月楼也双手接过了报纸,给了男生十块钱。

  男生拿出自己破旧的钱包时,月楼微笑道:“别找零了,我最讨厌零钱!”

  男生皱眉道:“可是,可是……”

  月楼打断了他的话,递给他一张便条,笑道:“写个电话号码。我现在怀着孩子,等孩子满月时我请你喝酒。到时候你送个礼物不就行了吗?”

  男生爽朗地笑道:“姐姐真好!那我先去卖报了?”

  月楼道:“嗯,多注意身体。”

  男生道:“好的,姐姐也要保重身体!”

  说这些话的时候,月楼一直牵着男孩的手。她低头一看,才发现男孩早已吃完了冰糖葫芦。

  “小馋嘴!”

  他的嘴角结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冰晶,看起来那么憨态可掬,可爱已极。月楼不由得亲了他几口。男孩没有躲,反倒将嘴凑了上来。他貌似已对这位美女姐姐产生了依恋之情。

  “宝儿!宝儿”!他们身后响起了女人急迫的喊声。

  男孩听到这声音,立马抽出手,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了过去。月楼转过身,便看到了一位眉目清秀,衣着朴素的青年女人。

  女人抱起男孩,朝他俩走了过来。

  她深深鞠了个躬,道:“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月楼叮嘱道,“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孩子呀!这么粗心大意可不行!”

  女人脸红着小声辩解道:“我也就是一次不小心而已。”

  月楼认真道:“一次就够了。倘若他被卖掉,你岂非后悔一辈子?”

  女人低着头没有说话,抱着男孩匆匆跑了。男孩依依不舍得回头瞧了月楼几眼。

  月楼做这些事的时候,聪山一直温柔地看着她。

  当她亲吻小男孩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深深的嫉妒之意。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毕竟深爱着她。

  坐回车里,月楼生气道:“现在的女人可真粗心大意!如果孩子真的丢了,看她怎么办!”

  聪山也道:“是啊!报纸也报道丢了那么多孩子,可总有些人记不到心上。”

  月楼深深叹息了一声,道:“唉!或许只有做错了才知道后悔,但那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是越简单的道理人们总是越容易忘记。

  这个游乐园和大多数的游乐园一样,一进门也是‘旋转木马’。

  月楼看着‘旋转木马’,娇笑道:“我要玩这个!”

  聪山道:“两个大人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月楼讶然道:“你也要玩?”

  聪山凝注着月楼的眼睛,微笑道:“当然。你喜欢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讨厌”?他说完便轻轻吻在了月楼的额头上。

  梦瓷本不愿来游乐园的。

  这个男人话太多,举止也完全没有男人气概。

  可她就是不懂得拒绝别人。

  这时,她正坐在‘旋转木马’上,听着这个男人滔滔不绝的废话。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近两个月没有听到的聪山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便看见聪山吻在月楼的额头上。

  月楼没有闭起眼睛。她瞥见这个看自己和丈夫亲嘴的女孩时,便朝她微笑。

  可她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聪山还在吻月楼,可她却离开了自己。他颇感意外。

  他睁开眼睛朝她目光投向的地方看去,就看见了涨红脸的梦瓷。

  当他看见在梦瓷耳畔说话的男人时,心里一阵抽搐。

  “她毕竟还是找男朋友了!”

  月楼开玩笑地喊道:“嘿!暗恋我老公的女孩!”

  梦瓷垂着头,辩解道:“我不是女孩,也没有暗恋你老公!”

  她蓦然又抬起头,眼泪已夺眶而出,嘶吼道:“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爱你老公!”

  她一喊,所有人都瞧到了她四人身上。

  游客们暗忖道:“这个女孩真不要脸!不过十七八就想拆散别人家庭呢!”

  “一个女人倘若男人被抢走,岂非太可怜了?这个女孩比她年轻,而且长得并不比她差,抢走倒也是有可能的。”

  “这男人也太孬种了!女友出轨,还不把她踹下‘旋转木马’?”

  “他如果抛弃自己的妻子和这个年轻女人好,真该遭到天打雷劈!”

  月楼思忖道:“我可真是的!怎么能不分场合开玩笑呢!”

  “我们玩水上摩托去吧?”

  聪山怒道:“为什么不玩‘旋转木马’!难道你以为她暗恋我我就会和她谈恋爱!”

  “你轻点声呀”!月楼轻啐道,“你当然不会出轨,可她看见我,一定会很生气的。”

  聪山睃了梦瓷一眼,道:“她生不生气关我们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梦瓷的心又碎了。她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更何况是在月楼面前。

  “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会生气,但倘若你带着她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哭的。”

  梦瓷暗道:“他既然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何必在乎他?”

  她咬咬牙,想靠在这还在说废话的男人身上,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月楼和聪山坐在了梦瓷身后。月楼赞道:“你看这个女孩多娇小,多柔顺,她男朋友好幸福啊!”

  聪山侧目道:“她看起来倒是很柔顺,可谁知道她内心怎样呢?说不定她就是个放荡的贱女人!”

  梦瓷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聪山的每一句话。他虽然不是和自己说话,可自己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忆起他舌尖的触感。

  ‘她说不定就是个放荡的贱女人。’

  多么轻巧的一句话!

  梦瓷整个人突然垮了,就好像骨头全部被人抽走一般。

  “他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这么绝情?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梦瓷的眼泪已化为碧血流入心底,终于倚在了男人肩头。

  月楼嗔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陌生人!”

  聪山道:“女人原本就该像你一样爽直明朗,矫揉造作的女人太讨人厌了!”

  月楼怜惜地看了梦瓷一眼,拉起聪山道:“你既然不喜欢她,那我们走吧!”

  “好!再待在这里,我恐怕就要吐了”!聪山跳下‘旋转木马’,避瘟疫般跑到了湖边。

  月楼笑容满面地注视着聪山,暗忖道:“他终于学会表达自己的喜怒爱憎,不再将所有的情感埋在心中了!”

  她一回头,便看见了梦瓷。

  她这时正盯着聪山的背影,目光中满是忧伤。

  月楼开水上摩托开得极慢。

  她当然也想开快,可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看到聪山满脸怒容,她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聪山生气道:“那个女人太恶心了!我一想到她心里就不舒服!”

  月楼幽幽道:“你不是喜欢顺从的女人吗?那个女人那么柔顺,你怎么反倒觉得她恶心?你们男人的心可真难懂啊!”

  “我是喜欢顺从的女人,可她是个例外”!聪山厌恶地说道,“她看起来就像被一百个男人睡过的样子!”

  月楼本想和他讲讲道理,可看到他眉头紧锁,便只是温柔地道:“你开快点儿!心情一会儿就会好的!”

  聪山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只能开这么慢”。月楼无奈地笑了笑,道,“谁让我是孕妇呢?唉!孩子又怎么会知道父母为她受的罪?”

  聪山轻抚着月楼的手掌,道:“她虽然不知道你受的罪,但我却知道。”

  月楼缓缓地,缓缓地垂下了头。她感觉脸像靠着火炉般滚烫。

  聪山把水上摩托开得飞快。摩托像犁一样把水翻到两边,在中间形成了一条急速延伸的白色的线。

  “贱女人!你前两个月还说多爱我,多离不开我,现在就找了新男人!女人的诺言简直狗屁不如。过几天,我一定要找你问清楚!”

  他越想越气,摩托也开得更快。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接近对岸。他沿湖岸行驶,过了一会儿,又朝来路驶去。

  聪山仔细找寻月楼的踪影,但却没有发现。

  这时,他看见了梦瓷。

  那个男人紧紧牵着她的手。她看起来比六月憔悴了许多,衣衫也有些不整。

  梦瓷的鼻尖上有颗发光的泪珠。那颗泪珠也仿佛正在瞧着聪山,那么幽怨悲伤地瞧着。

  聪山暗忖道:“贱女人!被这个男人搞得衣衫不整,憔悴不堪!我还以为你是个纯洁的贞女,没想到竟这么放荡!我真该比这个男人还狠,直接让你起不了床,看你怎么去勾引男人!”

  月楼在不远处,聪山驶了过去。

  月楼欢喜道:“我是第一次玩这个,没想到竟这么好玩!”

  聪山讥讽道:“这个游戏原本就是在追求刺激。你开得这么慢,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月楼娇嗔道:“你管啊!我偏要这样玩,看你能怎么办?”

  她继续开着,眼神忐忑而欢喜。

  聪山陪着月楼,缓慢行驶着。

  梦瓷哀伤地看着他俩,眼泪如露水落下花瓣般可怜。

  就着烛光,月楼正津津有味地读着本婴儿书。

  她突然抬起头,凝视着烛光,忖道:“我以后可不抱孩子睡觉,还要抱他呢!不知道他怎么想。”

  她拿起书,走到床旁,道:“孩子以后睡觉是我抱呢?还是放在婴儿床里?”

  聪山毫不迟疑地答道:“当然是你抱。孩子的心很柔软,但倘若得不到父母足够的爱,就会变得阴暗,坚硬。”

  月楼沉吟道:“也是,那我抱他好了。”

  她又道:“那孩子大一点儿了是我们带呢,还是交托给娘?”

  聪山道:“当然是我们带。有一句话叫‘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所以孩子的家庭教育至关重要。我认为,父母应该时刻陪伴在孩子身旁,影响他、照顾他,教育他。”

  月楼眉头一挑,生气道:“你是说我娘人品不好!没有文化!不能教育好她!”

  聪山面上现出怒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时代在变,娘比起我们大了二十来岁,思想、思维方式,行为方式总与时代有很大的区别!”

  月楼坚持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倘若看着孩子长大,我们都四十来岁了,还能做什么?把孩子托付给娘,娘能教育好她,我们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两全其美吗?”

  聪山注视着月楼,一字字缓缓道:“家庭生活原本就是一日一日的重复。重复之中自有甜蜜。看着孩子长大,岂非就是父母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事?”

  月楼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自己四五十岁时的模样。

  她斩钉截铁地道:“我坚持把孩子托付给娘!娘一定能照顾好她!她是我的命,我会在能把她照顾好的情况下做更多我喜欢的事情。比如和你旅游,甚至是环游世界。”

  聪山站起身,愤怒地道:“这关系着孩子的命运!你难道就不能为了她委屈自己吗?”

  月楼也怒了:“你别想用你的价值观来约束我!也别想用你错误的思维方式教育我的孩子!”

  聪山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

  开水溅上了月楼的脚。她疼得叫了一声聪山也没有管,径直走出了家门。

  你或许会认为我的故事很牵强,把很小的事情无限放大了。可是世上又有多少历经患难的夫妻的的确确是因为价值观,思维方式的不同而分道扬镳的。

  林先生喜欢宁静,所以别墅外边很荒僻。

  今夜没有星月,别墅外亦无人家。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行走,聪山并不觉得寂寞,悲伤,反倒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那个男人来到了梦瓷家,还让梦瓷给他做饭。

  他倒没有强逼梦瓷。她就是这么柔顺,永远无法拒绝别人。

  男人一边看着棒球赛,一边还絮絮叨叨地和梦瓷说话。梦瓷坐得离他很远,而他却好像浑然不知梦瓷的厌恶。

  一声、两声,三声。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梦瓷想也没想就打开了房门。

  看到聪山,她的胸中突然升起浓郁的悲伤。但在下一秒,她就下意识地去搂聪山的脖子。

  梦瓷打开门的瞬间,聪山便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狠狠推了梦瓷一下。梦瓷被他推得撞在墙上,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男人霍然站起,朝聪山扑来。聪山一拳打在他脸上,他的头撞到了电视机,血流不止。

  聪山揪住男人的衣领,又狠狠揍了他几拳。

  梦瓷膝行而来,抓住聪山的手,嘶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只是我朋友而已!”

  聪山狠狠掴了梦瓷一掌,厉声道:“朋友!朋友会和你去游乐场!会和你两个人在你家!”

  梦瓷脸上掌印宛然。她紧紧抱住聪山,在他脸上狂吻道:“你不信我的话就打死我好了!”

  聪山想在她的胸膛上揍一拳,但下不去手。她那紧致的腿盘在自己腰上,手也在自己身上乱摸。

  聪山掰开梦瓷的嘴,手粗暴地伸进了她的嘴里。

  梦瓷仍在流泪,但她努力朝聪山笑,舌头在他手指间灵快地旋转……

  看着聪山眼中的悲伤,梦瓷感觉有几千几万根针在刺自己的心。

  她关心地问道:“她怎么了?”

  聪山道:“我们老因为孩子的事争吵。她的思想明明是错的,却固执己见,不肯改正。”

  梦瓷并不想替月楼说话。但她知道,月楼如果不高兴,聪山当然也不会快乐,便忍痛说道:“夫妻两个人的思想本来就不会相同。你们都退一步,协商解决就好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又道:“如果你和我结婚,那我全部都会听你的。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

  聪山亲了亲梦瓷的脸颊,道:“可惜她不是你。”

  是的。

  她不是梦瓷。

  她就是她,就像梦瓷就是梦瓷。

  他叹了口气,又道:“其它的事我都可以退让,但这件事绝对不行!我悲惨的成长经历告诉我,我的教育方法是完全正确的!她从小被人娇惯,根本不知道孩子该怎样教育。”

  梦瓷道:“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完全正确的,每个人都不肯为了别人改变自己。但是你们是夫妻,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就不能为了对方改变一下吗?”

  聪山捂住梦瓷的嘴,不耐烦道:“好了,我是来寻找安慰的,不是来让你教育我的。”

  他抱紧梦瓷,道:“今晚我就不走了。”

  在聪山怀里,梦瓷早已瘫软。但她更清楚,一个怀孕的女人是多么渴望丈夫的关怀,也清楚,一个丈夫倘若在妻子怀孕时没有好好照顾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从聪山怀里出来,穿上内衣,道:“你走吧!今天我陪我爸逛街,已经很累了。”

  聪山扑过去,想要抱住梦瓷,但她闪到了一边。

  聪山厉声道:“你赶快过来!再玩我就生气了!”

  梦瓷眼里含着泪,恨恨道:“谁和你玩了?你赶快走,我看你好烦!”

  聪山还待扑将上去,梦瓷已经闪身进了卧室,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里。

  聪山狠踢着门,骂道:“贱女人!还有脸说今天陪你爹逛街呢!”

  也不知他踢了多久,哭了多久,才出了梦瓷家。

  今天晚上,聪山不知去了哪里。梦瓷却依着房门,哭得天旋地转,撕心裂肺。

  而月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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