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水下的人脸与纹身

　　闯入眼帘的一幕，瞬间令她睁大了眼睛！

　　身后，离她约两三尺远的位置，有一方小小的窗户，窗户的材质如前世的玻璃，透明度与密闭度极好，仔细辨认之下，应该是类似于琉璃这样的物品。

　　一张下巴尖尖、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正在窗户后面，大睁着一双漆黑如点墨的双眼，定定地瞧着她！

　　方沁湄这一惊非同小可！

　　水下的光线本就幽暗，一切物体都是影影绰绰罢了，然而这张脸孔却白得如在发光，一下就将她的视线牢牢定住！

　　这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艘画舫上？

　　联想到之前看守画舫的人把守着不让下去的那层舱室，方沁湄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们守着入口的真正原因！

　　她有心想要潜行过去，然而此刻一串细密的水泡从她的嘴角、鼻翼处缓缓冒出，她吸入的空气不够用了。

　　方沁湄咬了咬牙，毅然快速蹬腿浮上了水面，警惕地向四周扫了一眼。

　　就听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不断传来，显然因画舫失火，之前搭乘的众人正在弃船而逃。

　　暂时还没人顾及自己……方沁湄深深吸了一口气，飞速地下潜，再度来到了那个水下舷窗旁。

　　这一次，方沁湄努力接近了窗口，虽然琉璃材质的窗户无法映出所有细节，却也足够让她将窗内那张惨白的面孔瞧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张形状完美的瓜子脸，下颌尖尖，长眉入鬓，鼻尖翘翘，毫无疑问是一位美人，若不是实在没有丝毫血色，是会令人一见惊艳的那种。

　　美人的目光中含着麻木与呆滞，眼皮微垂，扫视着窗外的方沁湄。

　　虽然光线幽暗，但因距离够近，方沁湄再度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白得发亮的美丽女子，年纪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五官轮廓极深，头发是罕见的深亚麻色，并且带着明显的卷曲弧度，没有梳任何的发式，只是蓬松地披散在双肩。

　　又是带着异族血统的人！

　　方沁湄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一时也很难想到有效的沟通方式，只有用手指在舷窗上比划着写了三个字：你是谁？

　　那异族美人原本显得呆滞的眼睛陡然绽放出光芒来，蓦地举起手掌一下扑到了窗上！

　　方沁湄却是心中一沉：她纤细的手臂上，赫然系着足有鹅蛋粗细的铁链！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会被人用此等暴烈的手段囚禁在此？！

　　仔细看去，异族美人的瞳孔带着和她发色近似的亚麻色。此时，她略显丰厚的嘴唇急速开合着，显然是在讲述什么。不过，她也很快意识到方沁湄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语，长眉紧簇，停止了这种无效的诉说。

　　异族美人沉吟一瞬，蓦地再度举起手来，将自己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了窗户上，手指缝间，可以看到她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方沁湄。

　　是希望自己注意她的手掌？方沁湄福至心灵，仔细向她的手掌看去。

　　这一瞧，果然看出了蹊跷，那只贴着舷窗的细白手掌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繁复花纹，好像是海娜纹身？！

　　海娜纹身的颜料来自于北方一种叫“henna”(音译为海娜或者汉娜）的植物，着色原理是海娜中的上色成分和皮肤的蛋白质产生氧化反应，颜色会随时间逐渐加深。不同皮肤部位因为温度不同，产生的化学反应程度不同，颜色会有深浅区分。一般手脚的颜色都会比其他部位深。

　　不过正因如此，这样的纹身顶多只能保留几周而已，而她手掌上的花纹还十分清晰，所以这个女子被掳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不会很久。

　　正当方沁湄努力地想将纹身的图案记忆下来，这个异族美人却放下了手，将身子侧了过来，一只光洁雪白的臂膀贴在了舷窗上。方沁湄仔细看去，就看到一只金色的臂环戴在她的上臂位置，围住臂膀的金属环下方，是一圈细密的金色链条连缀着金色小铃铛。

　　异族美人带着亚麻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方沁湄，眼中既有哀恳，也有疑问。方沁湄明白她已拿出了仅有的能出示的身份线索，当下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清楚并记住。

　　异族美人眼神略显轻松，正要再做些什么，方沁湄却陡然透过舷窗，发现她身后原本幽暗一片的空间陡然射入了光线！

　　异族美人身后的门敞开了，一道人影已经陡然闯入了这个空间，而人影后方，是骤然明亮起来的橙黄色……好像火焰已经烧穿了楼板，来到了这一层！

　　方沁湄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停留，借着船体一个蹬腿，飞速地背向船只，游离而去！

　　只是即使她游得再快，再远，她也始终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在她后方紧紧地追着，追着……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

　　现在，只有先让自己活下来！

　　方沁湄用力地蹬腿，向前方游去。

　　此刻，即使在水底，也能看到燃烧的画舫，像一朵巨大的红色罂粟花，艳丽地绽放在水天之间。

　　在火焰衬托下越发幽暗的水底，能看到一个个人影落入水中，有冒出水泡沉入水底的，也有挣扎着浮向水面的，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艘艘船只的船舱舱底在向这边快速接近，伴随着焦急的人声和急促响亮的铜锣敲响声，显然，有人赶过来救火救人了。

　　方沁湄不打算被任何人从水里捞起来，她根本不需要人来救。她的前世确实乏善可陈，没啥出众的特长，唯有一点：爱水，故此游泳和潜水学得相当好。

　　她无声而快速地游动，抓紧离开这片危险水域，很快就到了岸边。

　　方沁湄回头，看着水面上飘荡着的许多东西，顺手就抓了一条长裙裹在了身上，这才从浅水区站起身来。

　　她回忆着水底的那个异族美人，目光却在掠过那片水面异物的时候骤然一顿。

　　一个惨白的面具顺着水流晃晃悠悠向她飘来……正是那日行刺罗纶的那个人所佩戴的面具！

　　…………

　　画舫在水中燃烧，火焰飞快地舔舐着每一层甲板，原本的温柔乡销金窟，此刻完全变成了夺命的所在。

　　一道颀长的男子人影，站在岸边，仰头瞧着那艘已经完全变成火球的画舫。

　　在人影的身后，通身湿透的美少年看着他，目光极尽温柔。

　　数十个黑衣人与四五名灰衣人，沉默地伫立在男子身后，似乎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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