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力交瘁
周清和狠狠地盯着方沁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不甘心……明明我们计划周详,为何会出现你这样的纰漏?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沁湄皱了皱眉头,淡声道: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周公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官府的盘问吧!”
她转头,腰杆挺得笔直,缓步走出了雅间。
直到门帘落下的那一刻,方沁湄还都能感觉到,周清和那充满恶意的视线依然紧紧地黏在自己的背上。
“我,我也跟你走,方大小姐!”
陈娥儿向四周看了看,赶着想跟上方沁湄的脚步,眼前却陡然出现横拦的手臂,将她阻在屋内。
陈娥儿脸色一白,眼中立刻带了恰到好处的惊慌:
“奴家发誓,与今日发生的事绝对无关啊!”
“是否无关,要审过后才知道!”
陈娥儿带着绝望的视线落到周清和身上,静了一刻,蓦地尖叫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害我?!”
周清和冷哼了一声,却是全不理会她的反应,平时的小意体贴,此刻已经全部化作铁青的冷面。
陈娥儿气得冲过去甩着帕子要厮打他,可就凭她哪里敌得过锦衣护卫们的身手?早被牢牢地阻拦在二尺开外,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够不着周清和。
正在气恼得没着没落的时候,就听方沁湄轻轻柔柔的声音在雅间外响了起来:
“连大人,您来得正好,小女子想跟您说一声,若是没有什么特别打紧的事,不如就放陈娥儿陈大家回去万花楼吧,不管怎么说,万花楼也是官府备了案的,陈娥儿陈大家的去向,他们自会有所主张。连大人您说呢?”
陈娥儿眼睛一亮,支起身来向外头猛瞧。就听一个带着惫懒的声线响了起来:
“呵,方小湄,你还真是惯会拿我们来做人情!”
方沁湄笑眼弯弯:
“这是怎么话说呢?连大人,想来您那边找到那位贵人,小女子还是出了点力气的吧。”
连飞哼了一声:
“没错,正是因为你出了力气,所以才可惜——你就打算把这份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人情随意地花在这么一位伶人身上?”
这口气中的不屑之意实在太过明显,饶是陈娥儿听惯了各种冷嘲热讽,这一刻也忍不住心中一阵不舒服。
不知道这位方大小姐会如何反应?陈娥儿屏住了呼吸,越发仔细地倾听起来。
就听方沁湄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不打紧,什么了不起的人情,敢拿来给官府讨价还价的?小女子没那么糊涂,连大人别开玩笑了。”
连飞挑眉,点点头:
“好吧,确实不是什么打紧的事,那就先这么着,你们找两个人,陪着陈娥儿先回万花楼去,记得,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得随意离开!”
陈娥儿心中大定,抬脚就要往外走,就在她走过周清和身旁的时候,忽然听到周清和轻轻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必不连累你的。”
陈娥儿猛地转头瞧着周清和,后者看着她,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神态竟是十分从容。
就在这一刻,陈娥儿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来不及更深地体味这种感觉,周清和已经迅速扭过头去,脸上表情恢复了冷硬,方才那一瞬间的柔和笑容好像从未出现过。
…………
方沁湄走出食肆,抬头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暗暗叹了口气。这一两天,她几乎就没怎么正常吃东西,而她身旁的这些锦衣护卫们又没有一个是关心这些世俗生活的细枝末节的,只有自己扛着了。
不过,她到底不过是个十三岁稚龄的少女,之前的身体底子也绝对谈不上健康,到了这会儿,也实在是强弩之末了,有些头目森然起来,连走路都开始有些抬不动脚步。
蓦地,一阵清风掠过她的身旁,接着方沁湄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随即轻盈地落下,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之上。
一双强健的手臂将她的细腰圈住,耳边响起了连飞带着戏谑的笑声:
“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走吧,带你去吃点儿好的!”
“喂!连大人,您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位公主,难道不用护送她吗?”
“自然有别人护送她去见清宁公主,你嘛,楚南天楚大人可是吩咐了,要带你过去再好好指认一下那个金店,别想躲懒了,我喂饱你,也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干活!”
方沁湄皱着眉头挣扎了几下,却只换来连飞更用力地将她裹在自己怀抱里,随后,他催动马匹小跑了起来,声音里含着得意:
“方小湄,你只管闹,只管挣扎,你要挣得脱,算我输!”
这货到底有什么毛病,非要跟我过不去?!方沁湄心里狂翻白眼。
算了,气坏身子无人替!方沁湄决定佛系了。
连飞见她不闹了,愉悦地微笑起来,抖开缰绳一溜加速小跑,从平民区直奔富庶区。
一路上,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不停地问她想吃什么,方沁湄只是皱着眉头,推说:
“太热了,你离我远点!”
连飞大笑:
“那可不能依你!”
说着这会儿,他已经近乎招摇过市地带着方沁湄跑到了一家临水的饭庄里,挽着方沁湄的胳膊一跃下马。他掉头就把马缰绳扔给了迎出门来的店小二,吩咐道:
“临水的隔间,旁的先不用,先来碗麻酱凉面垫垫底儿,我们再慢慢儿地点单,再给我的马弄点儿豆子吃!”
店小二忙不迭地应了,一边将马儿牵了下去,一边让人给二人带路。
方沁湄注意到这真是一家生意很好的店铺,这会儿还不是正经的晚餐时间,店里却坐了快七八成的人。连飞拎着方沁湄,几乎是穿过了整个店堂,才晃晃悠悠上了楼,入了临水的包间。
方沁湄忽然心生警兆,视线向旁边一斜,就见人群中闪过一张熟识的、充满恨意的面孔。
朱启贵?
嗯,在这种地方还能碰见他,真是奇特的缘分。方沁湄默默腹诽着。
朱启贵发现方沁湄在留意自己的那一刻,便快速地埋下了头,他不想放过方沁湄,可也不想现在就和她对上,毕竟,她现在身旁的那个红衣男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他对方沁湄的恨意,这几天以来一直在疯狂地燃烧。
可是,怎么样才能弄死她,还能不留任何痕迹呢?
不,不……或许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朱启贵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怨毒之色。
既然都说方小湄依靠的是国公府裴世子,那么,照理来说,只要打掉国公府对她的支撑,也就足矣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可从上次与裴贵军的交际来看,国公府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能够轻易地建立联系,从而施加影响。
或许,她的靠山就只有裴玉明裴世子一人?
朱启贵低着头,暗暗盘算着。
因为到处打探消息,所以朱启贵是知道裴玉明在漠北大营当差的。而漠北,有着最凶猛善战的异族人……如果裴世子失陷在漠北,或者,干脆说裴世子在最近的作战中亡故了,是不是就能把方小湄这棵毒草连根拔起了?!
朱启贵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为什么不试试呢?言语,最是杀人不见血!
…………
漠北大营,军营大帐内。
血腥味在大帐中弥漫,一盆盆带血的水从帐内传递出来,又“哗啦”泼到地面上,在漠北这早临的冬季变成冰碴。
裴玉明的面容苍白如玉、如雪,毫无血色。
他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卧在军营床榻上,生机似乎正在悄悄地从他眉宇间流逝。
“裴先锋官情形如何?他可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若是出了意外,本官可要唯你是问!”
随着脚步声,军营大将快步而入,脸上满是焦灼的神情。
军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爷,他冷静地处理着裴玉明的伤口,头都没抬一下:
“没有致命伤,但各种小伤口叠小伤口,再加体力透支过度,若不好好调养,必定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总以为自己能为大得很,天天的喊打喊杀,就没有正经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
将军眉头紧皱,围着裴玉明的床榻绕了几圈,见他毫无反应,眼中的怒气不由越来越浓重。他蓦地抬头,瞧着身后跟着的众将官问道:
“到底是何道理?!裴先锋官不过是去行使斥候之责,为何会与异族骑兵主力相遇?!而且,本官听你们说,这样的事已非初次发生?!”
他身旁的众人面面相觑,静了一刻,才有人低声答道:
“确实如此……裴先锋官外出之际,经常遭遇凶险,我等也十分奇怪。”
将军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冷笑起来:
“你们不必怕讲实话!是不是国公府的内务,延续到了漠北大营?”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将军眼中怒气几乎爆满,怒喝道:
“好!你们不敢说是不是?!那我就来说!给爷爷我备笔墨纸砚,我给裴国公那个老糊涂好好写信说一说!怎么会昏庸至此?!荒谬,荒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咆哮着,领着人大踏步离去。
其余众人彼此对视着,也缓缓退出了大帐。
老军医看了看众人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什么世道……”
裴玉明躺在床榻上,悄寂无声。
一道灰影骤然从军帐的暗处闪出,正是身穿夜行衣的沈嬷嬷。
她眼含热泪,看着不省人事的裴玉明,声音发颤:
“怎么我去办事才离开几天,世子爷就成了这等模样?!”
老军医对她的神出鬼没似乎很是习惯,闻言毫不动容,仍自静静清理着裴玉明的伤口,边撒金疮药,边应道:
“既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容易出事,你们就该更多加小心才是!”
沈嬷嬷沉默了一刹,含着希冀地看着老军医:
“世子爷他,还有多久才会苏醒?”
老军医摇了摇头,神色平淡:
“老朽不知!世子爷身体劳损倒还罢了,只怕是心力交瘁!”
沈嬷嬷咬住了嘴唇,恨声道:
“是!我给人当下人,也当了几十年了,真没听过这么不把自己嫡长子当孩子的父亲!”
“这些事吧,老朽一概不感兴趣,至于说你主子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军医摇了摇头,拿起干净的帕子擦拭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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