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濮阳书院
作为一个官员,从来不参加庆典,不在台上说上半个时辰的精神,绝对是一个假的官员。
这是边子白从前世得来的感悟,前世,他连在大人物面前跑腿的机会都没有,属于那种人群中淹没身影,却还一刻也不得闲的倒霉蛋。曾经,边子白有一个执念,他想要感受一次站在台上吹牛逼的感觉,那么人生中就只有一次,足以让他满足。
而这次书院成立,确实是他第一次获得在聚光灯下的机会。
曾经他也有过狂妄的念头,看着高台上侃侃而谈的大人物:
“大丈夫当如是!”
(这个念头有过,很快就幻灭了。)
“吾必取而代之!”
(这个念头也有过,但很快又幻灭了。)
后来目标一再降低,比如为人民服务,给老百姓分忧……总之,衙门里的胥吏总有幻想着要是某做大老爷,坐堂府衙,将如何……的念头。这种想法,边子白也有,更让人沮丧的是,就算是胥吏他也没混上,只不过算是一个临时的帮闲。没等他实现,他就穿越了战国。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当官的法门。
做官对他来说,吸引力越来越小,主要是没做官的时候,做梦都想要当官,当大官。可是做官之后,发现连作奸犯科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做生意去。而卫国的政治环境正是如此,官场至少比任何诸侯国都要干净一些。就算是国内的内斗,也很少由世家发动。而是公室内部的公子之间为了争夺卫公之位,才屡屡发动政变。
加上顽固僵硬的思潮。
生在乱世,却毫无野心的胸怀。
可以说,卫公的官员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清点好府库的各种物资的数量,然后等待强大的军队来接收。
这支军队可以是魏军。
也可以是齐军。
当然眼下最有可能的是赵军。
南卓说的要死要活,求救的话,在边子白看来完全是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因为贵族学习军阵和在军队中服役并不是卫国对年轻贵族的苛责,而是诸侯各国都会这样。甚至国家对外征战的时候,贵族们要整顿私军跟着国君去拼命。
不过,边子白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是内史令,属于国君跟前的办事人员,职务相当于‘大秘’。只要国君没有亲自带兵征战的念头出现,他就不会上战场。
“南卓,逃避从军,是贵族的耻辱。”
“不是从军,是进入军队训练。”南卓着急道:“以前根本就不需要进入军队训练,只要在征战的时候,带着家臣和家族武士去战场上转悠一圈之后,就基本差不多了。”
边子白不解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只有经过完整训练的军队,才能在战场上获得不输的战绩从来没有经过战争洗礼的武士和家臣,在大军作战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和中军配合,拖累友军。”
“哎呀,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们不上战场,就是要被军队士卒一样被训练。然后练兵结束之后,在公学里学习《司马法》。舞象之年的贵族一个都逃不掉,算公孙鞅这家伙运气,刚刚及冠,我等就要倒血霉了。”语气颇有不忿,可是连南卓都无法逃脱,可见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身份一定很尊贵。
“就不上战场?”边子白好奇道。
南卓懊恼道:“这就已经够恐怖了,你还想怎样?就我们这样的,上战场,不就等着交赎金吗?”
“这也没什么,你们怕个啥?按照公学的要求,基本上就是让你们知道军队的构成而已。既然不用打仗,就没有性命之忧,反正熬一段日子也就过去。”边子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好像也逃不掉。反而幸灾乐祸道:“当然,你们可以向国君请求,公学中的学子推举一个千人将出来,大家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这回糊弄过不去,都是来真的。再说了,就我和子南丑几个就算是装会兵事,也要有人信啊!”南卓无奈道:“大卫夏官(司马府)荒废久矣,国君想要让贵族子弟能够懂得兵事,这无可厚非。可总不能让我等一口吃成个胖子吧!这如何能办得到?”
“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边子白幸灾乐祸道。
南卓沮丧的低头道:“我爹!”
“大宗伯,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边子白不太相信,大宗伯南丰会突然对军队感兴趣。他可一直刻意保持对军队的距离。就算是他掌握了一军之力,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干涉过任何上军的训练和作战。
几乎是所有的事情都让地下的军官去做。
被亲爹坑了的南卓,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愁眉苦脸道:“家里的采邑被赵军盯上了,说不定那天祖宗的基业都要没有了,他能不着急吗?也不知道那个混蛋给他出了这害人的主意,这回要是躲不过去,本少爷就算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不至于吧?”谁敢对南卓下狠手?他可是后台硬扎的让任何军官都要巴结的对象啊!
“你不知道?”
南卓对于边子白一无所知的反应,有点吃惊。他见边子白神色坦然,不像是故意隐瞒他的意思。这才开口解释道:“所有的公学之中的士大夫子弟,都将编入一旅之中,然后旅正就是被你绿了的中大夫苟变。对了,这家伙现在已经是上军司马,也就是我爹的属官。负责所有公学学子的训练。要是之前,我一点都不担心,苟变还是挺好说话的人。可自从这家伙被你绿了之后……”
之前,边子白一直说太子绿了仲叔牙之类的怪话,甭管什么时代的人,对有些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学习能力。比如说‘绿了’,这不就是两情相悦的时候横插一杠子的事吗?
“等等,什么叫被我绿了?我什么时候绿他了?捉贼拿脏,捉奸捉双,话要说清楚,无端污染我,你知道后果的。”
脸沉下来,语气颇为不善,边子白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替人受过。苟变的女人,他别说挖墙脚了,就连见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去绿苟变呢?
“你不是和路缦好上了吗?他本来想向路缦求亲的,还不说是被你绿了?”边子白和路缦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姐弟。而是路缦收留了边子白,曾经将无处可去的边子白入籍在她的酒肆而已。
说起路缦,边子白就生气,这么多天了,他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更没想到的是,苟变这家伙竟然还有这非分之想。
不过,边子白这才知道,苟变早就回到了帝丘。不过有日子没来家里串门混吃混喝了。原本以为他回乡祭祖没有回来呢?
路缦不止一次的拒绝苟变。
“我呸,这能叫绿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数,缦姐根本就看不上苟变,问题是这混蛋玩意,赶又赶不走,打都打不跑,脸皮子厚到让人绝望,骂他都觉得给他打招呼似的,天天往往家跑,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表明的态度还不鉴定吗?这家伙简直就是一贴老膏药,粘上了,就揭不下来了。对此,边子白有必要宣誓一下自己的主权:“路缦可和苟变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对对对,可是你们就算是好上了,可在家知道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弄的路人皆知的地步。这苟变就是受了你们的刺激,简直就像是疯狗一样。往死了操练他手下的士卒,不仅如此,他还将你当初在禁军大营看到的军法都实施了起来。就这么几天时间,就有三十多士卒和军官被处以鞭刑。有两个现在没有下地。”
“而且苟变练兵的训练强度,绝对不是我等能够忍受的。每日就戟兵的训练就是挥戟五百次,刺一千次。还有行军,练习战阵,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练,错了一步就挨鞭子。就我曾这样的,就不用祭出军法,就能被累死了。”南卓说到这里,愤恨地瞪了一眼边子白,继续说:“这家伙不仅对士卒军纪苛刻到了法治的地步。更要命的是,他吃住在军营里,对于训练受伤的士卒,甚至比对他亲爹都要尽心。甚至给士卒洗脚的事他都干,简直无耻之极。”
没想到情场失意的苟变似乎对练兵有了根深的体会,给士卒洗脚算什么?当年吴起还给受伤感染的士卒用嘴吸脓呢,当将军做这些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打仗的时候,忽悠士卒们去送死。
“既然苟变不好……”边子白忽然想到一个人,在卫国军队之中德高望重,还是少数能够指挥打仗,布置战阵的卿大夫,问道:“干脆上书国君,请求大司马亲自教导你们,他总不至于和苟变一样吧?”
“那还不如苟变呢?”南卓倒是没有开口骂人,但心里的念头就谁也不知道了。公叔旦和南氏,主要是和大宗伯南丰不对付,算是死敌。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公叔旦是一个最佳的人选,但是南卓不会选,就算是死也不会选公叔旦。
他断定,要是公叔旦训练他们这些公学学子,恐怕别人还好说,他南卓就要成为被针对的对象了。公叔旦倒不一定如南卓想象的这么不堪,毕竟算是长辈,没必要和他一个小辈过意不去。可万一呢?
万一这老家伙斗不过他老爹,拿儿子出气呢?
到时候,南卓天天被公叔旦拎出来,在总人面前惩罚,羞辱。怎么解恨怎么来,想一想都让他觉得害怕。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端。光自己一个人在众人面前被羞辱,还不如大伙一起倒霉来的好受些,这才是南卓最为原始的想法。反正一起落难,谁也甭笑话谁!
边子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南卓劝说无果,只能唉声叹气。
边子白是他能想到最好的选择了。毕竟这家伙排兵布阵都会,只要大家伙弄个章程出来,糊弄一下国君和朝堂,也就过去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边子白拒绝的如此坚决。
他们也是在车上一路走,一路说。知道赵武将马车停在了一个破败的院落面前,开口道:“主公,到地方了。”
边子白抬头看着破败的院落,唯一能够成为新的东西就一块柏木的牌匾,高高悬挂在院门口的门楣上,上面有四个大字:“濮阳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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