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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大河封冻


  “将军,小人不过是邯郸司马府的小吏而已,之所以被赋予使臣的身份,是因为从邯郸派遣的使臣有十队之多。”

    被一把抓住领子的小吏欲哭无泪,位卑言轻不说,更要命的是他带来的消息完全是坏消息。尤其是在主将不信的情况下,他有性命之忧。

    庞爰怒道:“十队,为何只有你到了,其他人呢?”

    “小人出城的时候,只知道有两队去了齐国和韩国,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小人听说有人选择从陶丘南下,恐怕已遭遇不测。”这话也在理,陶丘被攻克之后,虽然卫军在焚毁陶丘之后立刻撤离了这座城邑。

    但是无法保证在陶丘到荡阴,乃至大河营地的官道上没有卫军派遣的斥候和哨卡。难以通过才是常理。

    毕竟,偷袭了赵军存放辎重的重要城邑之后,边子白也不是就高枕无忧了。他自然要派遣士卒不停的打探消息,甚至要应对赵国国君听到消息之后,恼羞成怒,派遣大军南下报复的可能。毕竟,邯郸的赵军数量还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就上军的实力,是说明也不敢面对面硬抗的。一旦邯郸出兵,他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朝着而去,有机会就渡河去戚邑,没有机会就死守朝歌。总比在野外遇到赵军中军好很多。

    庞爰也想到了这些,可惜边子白在对岸丝毫没有退兵的迹象,显然,邯郸并没有派兵的出来。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因为在他看来,如果邯郸出兵,很可能将一口吃掉卫国上军,彻底解决卫国国内的抵抗力量。他的脸色依然铁青,但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去齐国和韩国也是商量退兵吗?”

    “小人不知,但小人在离开邯郸的时候听大司马说过一句,似乎魏国已经出兵了。”小吏突然想起了一个他认为很重要的消息。

    而这个消息,却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了庞爰的胸口,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憋闷,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赵军在出兵之前,就已经用五万在中山的魏军为筹码,逼迫魏军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庞爰和国君赵章商量之后的结果。赵军拥有绝对的空间和时间,面对孱弱的卫国军队。而不用担心卫国的盟友魏国的出兵干涉。

    这也是庞爰在卫国作战最大的依仗。可如今,这份依仗说没有就没有了,不仅如此,赵军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窘境。魏国的武卒可不是卫国军队可以比拟的,前者是征战天下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精锐,可以说,魏武卒已经打遍了天下无敌手的存在。战斗力甚至在赵国的边军之上,不同出动太多,就是在邺城的魏军来一小半人马,就足以让庞爰头大。

    尤其是现在,他受困于大河之南,且有粮草的危机,如此窘境之下,他还有什么底气去和魏武卒来一场面对面的战役?

    压垮庞爰最后的一根稻草出现了,他忽然感觉到阳光变得刺眼了起来,冬日的阳光,怎么可能刺眼?但是庞爰却发现自己眼前宛如一团团黑色的阴影,在阳光之中变大,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下一刻,庞爰伟岸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随即倒地不起。

    “将军?”

    “将军!”

    公子重恨不得自己晕倒的是自己,因为他知道边军之中,庞爰才是军中最大的精神支柱,而他不过是个国君派遣在军队之中担任监视任务的公子,仅此而已。

    医师在诊断之后,走出来营帐,以公子重为首的赵军高层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道:“将军病情如何?”

    “将军是否醒来?”

    医师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小树,无奈道:“将军已经醒来,请公子重进去。”

    公子重这才迈腿进入了营帐之内,浓重的草药味充斥着营帐内,仅仅一天时间,似乎赵军都像是庞爰的身体和精神一般,一下子夸了下去。快到庞爰的榻前,公子重紧走几步,不及蹲坐,就拉住了庞爰放在被子外的手掌,深切道:“老将军,数万赵人都全靠你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庞爰叹气道:“公子严重了,君上军令之中让我军尽量拖延,伺机从巨野撤离。如今也只好这样了,老夫唯有一事不放心,担心军中撤军的路线被奸细刺探,还请公子多费心。明日,老夫会去马邑督战。”

    公子重完全吓傻了,庞爰的身体还能支撑作战吗?

    万一要是在战场上出现意外,岂不是边军将更加万劫不复?

    “老将军!”

    “公子不用担心,老夫的身体自己知道。在回到邯郸向君上请罪之前,老夫的身体不会垮。而老夫要是久久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军心似乎可能要出大问题了。”庞爰忧心道,长年统兵在外,庞爰深知主将对于军心的影响。为了不让军心继续涣散下去,他只能把自己舍出去。

    但是这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的信心上。

    在此之前,他对自己的信心从来没有质疑过,也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就算是让边子白得到了先手又如何?将来赵军对上卫军,有的是机会。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边军的精锐带回去。只要人在,一切都可以从来。

    

  主将陷入病榻,给赵军的未来又蒙上了一层阴影。相比之下,在卫军在河滩上的交战越来越顺利。

    苟变指挥步卒方阵在赵军部分士兵渡河成功之后,就破了雷横的中军,赵军顿时陷入散乱的局面之中。而渡河庞诩也傻眼了,连带着跟着一起来周兴也没有了对策。回去,恐怕更难。卫国水师无暇顾及他们,那是因为他们上岸了。

    真要是带兵登船下水,恐怕就要作为河水中的冤魂了。

    无奈之下的庞诩只能选择指挥渡河成功上千士卒朝着赵军河岸大营靠拢,准备收拢溃散的赵军士卒之后,朝着巨鹿方向退兵。一来赵军河岸大营里有粮食,可以支撑他的退兵计划;二来,就凭借他手下的一千多人,就算是脱离战场,恐怕也逃不出卫军的追击。

    可惜,他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在高处观察战场变化的边子白终于放出了手中最重要的一支军队,秦军。两千秦军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要对付庞诩手下的赵军,难度并不大。赵军甚至连对付骑兵的任何办法都没有,他们甚至连战车都无法运送过来,除了主将和副将周兴各有一匹战马之外,全军都是步卒。

    赵军一动,就被穿插进入战场的公子岐拦住,看着公子岐身后的军旗,庞诩心中愤怨不已,想要走是不可能了。步卒就算是脚下生风,也跑不过骑兵。他目光恹恹的盯着战场上那面最奢华的旗帜,心中发狠:“就算是死,也要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果。”

    庞诩举起手中长剑,大喊道:“儿郎们,看到土丘上的卫人中军没有?”

    “看到了!”

    士卒大喊,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被重病死死压制在狭小的河滩之地,没有辗转腾挪的机会,除了投降就是战死。

    但能够在庞诩身边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庞氏的家族精锐,他们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投降这等屈辱,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下来的。

    庞爰大喊道:“我等崛起于塞外,今日乃我等在中原大放异彩之日。冲入卫军之中,斩杀卫军主将,方显我等豪迈。”

    “斩杀卫军主将!”

    “誓死不退!”

    “杀啊!”

    公子虔还真被庞爰的不管不顾打了个措手不及,骑兵没有冲刺起来,很难对步卒产生大量的杀伤。骑射的效果也会大大折扣,毕竟骑弓力量小,没有速度的加持,杀伤力不如步弓。公子岐果断下令:“骑兵左向移动。”

    他的打算是就是移动到赵军的左边,然后拉开距离之后开始冲刺。

    庞诩看到了这么一个机会,立刻命令军队猛攻。可是战场距离虽然在视线中似乎很近,但是真要跑起来,一时半刻难以达到。没有冲到边子白面前,却被侧翼的仲叔牙部拦住,双方根本就没有多费口舌,一上来就是你死我亡的绞杀。

    赵军是以必死的信念支撑着作战。

    而仲叔牙没有赵军的这份舍命的架势,一时间军中手忙脚乱起来,让他也不禁有点脸红,他可是陶丘之战的主将。自己的军队竟然被一支数量才不及自己一半的赵军给大的手忙脚乱起来,这让他面子上如何能够下得去?

    “全军后退一步者,死!”

    “消极怠战者,死!”

    连连下死令之下,才让军队稳住了防线。而赵军却已经快冲到了他的车阵面前,不得已,仲叔牙只能咬牙将自己手中最后的机动兵力投入战场指挥车阵冲击:“兵车脱离士卒,冲击!”

    厮杀在这一刻进入最惨烈的程度,赵人悍不畏死的眼神让人胆寒。尤其是伤势过重的赵军还在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的力量发动进攻的那一刻,仲叔牙这才发现自己能够打下陶丘,绝对是侥幸,至少九成的功劳至少要算在应龙的身上。

    好在这时候秦军也到了,冲刺起来的秦军骑兵如同切瓜砍菜般从赵军背后攻入,赵军的进攻再也无法延续下来。不就,受伤的庞诩被擒,战斗也预示着结束。

    此时,看着战场上的一片狼藉,仲叔牙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虚的往后看了一眼,两里之外,就是将主的车驾,差点闯下大祸。

    在庞诩进攻失败之后,战场也渐渐的只有零星的反抗,活着的赵军茫然的目光之下,渐渐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翌日,赵军主力继续攻击马邑,这让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的公子岐气地差点在城头上跳脚,还打,欺负软柿子也够了。

    好在赵军虽然攻势不小,但马邑守军发现赵军的战力不强。

    很容易就挫败了赵军的攻击,而公子岐哪里知道,庞爰的这次攻击之所以战力不强,是因为他用的大部分是民夫。

    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同时他需要保下来最精锐的军队,等待撤离的时机出现。

    好在公子岐没有脑袋一热以为赵军战力不足,带兵攻出城去。要不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马邑失手,外加全军覆灭的结果了。

    短暂的停战之后,卫军也好,赵军也罢,都在舔舐着战争带来的伤害。

    而此时,大河上的流冰也越来越多起来,早在几日之前,戚邑守将南哲就带着他的水师撤离了前线。他的战船要是在不拖到岸上,一旦大河冰冻,戚邑水师的这单家当恐怕都要损失在马邑城外的大河之上了。

    两日后,流冰彻底消失,大河上如同一张冰制的镜子一般平整。大雪之后,卷起的雪花,时而如同旋风一般飞起,时而在冰面上如同浪花一般滚动。

    这日,边子白照例站在了河提上,身边的士卒正拿着木锤在大河边上敲击着冰面,咚咚咚。

    声音沉闷却不见破碎声传来,不就之后,士卒回来禀告道:“将主,河岸已经冻死了,河面上最多一两日就能走人。”

    边子白心说,终于要见分晓的时候到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有机会避免和赵军面对面的交战,一切都在他的决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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