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义庄
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阿九认得，这是尸体腐败混着劣质香料的气息。
“老先生，这儿就是义庄？”他开口问道。
矮小老头儿转过身，看着两人，轻叹一口气，“算是吧。”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阿九留了个心眼。
“你们是外乡人吧。”
“是的。”阿九点了点头，“老先生，请问，你会验尸吗？”
“验尸？”老头儿抬起头，看着两人身后板车上的尸体，犹豫片刻，回答道，“会一点儿。”
“那能否帮我们探明一下这两具尸体的死因？”谢莫袂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老先生，您拿着，就当是报酬和这二人的棺材钱。”
老头儿没有一丝犹豫便接过了钱，然后放在一边，“好啊，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拿工具。”他说着，便闪身走进更黑暗的内屋，留阿九和谢莫袂二人站在这众多棺材中。
“谢莫袂，别乱碰！”看到他有些不老实的在这儿四处走动，阿九出声喝止。谁知道其他的尸体是死于什么原因，在这里能少碰些东西，就少碰些东西。
“诶，阿九，你快来看！”谢莫袂全然没把阿九的话放在心里，此刻他正趴在一只棺材上，看着里面有些惊讶的喊出来。
阿九无奈的凑了上去，但是当他看到棺材里面的场景时，也立刻呆住了，“这……”一时间他难以言语。
“我就说很奇怪嘛！”谢莫袂指着棺内的尸体说道，“这种死状，我可从没见过！”
阿九见过的，司朔也见过，而且还见得不少。
皮肤干枯而缺少水分，眼窝深陷，四肢瘦小，颈部溃烂，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桃红，胸口到腹部出生出一圈小疙瘩。
“他们是吃极乐丹吃死的。”阿九收敛了心神，解释道。
“极乐丹？啥玩意？”谢莫袂疑惑的问道。
“少侠真是好眼力！”那个看守义庄的老头儿在这时却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把短而锋利的小刀，带着一副棉布手套，脸又用一张破布给捂住了，说话有些呜咽不清。
“这些人，确实都是一口气吃了太多的极乐丹而死的。”老头儿用生着翳的眼睛看着阿九，似乎在微笑。
阿九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老先生，先帮我们探明这两人的死因吧。”阿九拉着谢莫袂绕到一边，两具尸体的全貌，展现在老头儿眼前。
“果然是这两人么。”看到尸体的容貌，老头儿似乎认识，低声念叨着，谢莫袂有些疑惑，但又被阿九拉住，“等他办完再说。”
老头儿的手法很娴熟，锋利的小刀划开了喉咙，延伸至腹部，又完美的避开了尸体上原有的伤口。尸体内的脏器被一件件的取出，放在一边——一边早已铺上一层破麻布。
空气中的味道变得更加难闻了，血腥味成了主导，那老头儿好像又在内堂烧着什么香料，蔓延出来，和这腐败的血腥搅在一起，谢莫袂忍不住捂上了鼻子，阿九也觉得胃在翻腾。
“你们若是觉得难受的话，可以先在门外站一会儿。”老头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物，“每天跟这些尸体打交道，难免会沾染些尸气，只得做些法子补救，见谅。”
阿九和谢莫袂二话不说，走了出去，停在大门外，但还是伸着脑袋看老头儿如同杀牛宰羊一般的将两具尸体拆成一块一块的。
看样子，老头儿似乎完成了工作，短刀被搁在一旁，取下手套和蒙住脸的破布，老头儿走到一方水盆前，洗了洗手，又打开了临街的一扇窗。
怪异难闻的味道消散了许多，阿九和谢莫袂再度踏入屋中，问道，“老先生，结果如何？”
“死于毒药。”老头儿正在清理刀具，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真的？”谢莫袂有些不敢置信。
“脏器都摆在那边，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看。”老头儿洗干净了刀具，又走进了内堂。
血红色的脏器沾着莫名的黏液，看起来很恶心，谢莫袂不敢上前，但阿九则不同——他对这些倒是习惯了。
丝毫不在意的伸出手捡起一块树枝，在这些脏器上指指戳戳，谢莫袂别过头，问道，“你看出来了什么没？我有点儿受不老了…”
阿九扔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肩膀，“搞定了。”
“真的？”谢莫袂投来狐疑的眼神，“确信是被毒药毒死的么？”
“确定，”阿九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两人的脏器根部，都有一丝灰绿色的痕迹，应该是早已经毒药入体，司朔所说的通过墙上小洞所喷进去的东西，应该只是引子。”阿九指了指被老头儿单独划拉出来的颈部，“伤口和平整，伤口边缘所喷射的血迹也很规则，如果是活着的时候弄的，肯定不会这么规则和整齐。”
“还有这个——”这老头儿倒是用心，小心翼翼的只把咽喉划开，而没有破坏其中纹理，“如果从那小洞中所喷射的东西是能致人死地的毒药的话，那么死者的咽喉内必定要受到损害，可是这两人的咽喉并无大碍。”
“厉害。”这一声并非是谢莫袂所说，他现在还愣着神没反应过来。
老头儿鼓着掌，从内堂中走了过来，现在他的脸上没有遮拦，笑容显露无疑。
“看起来，你对人体很了解。”老头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阿九说道，“要么，你是个大夫，要么，你杀过很多人，你是哪一种？”
“我是哪种人，重要么？”阿九拉着谢莫袂，准备离开。
“当然重要！”老头儿近乎是扯着嗓子，吼出这句话。
阿九的脚步停住了。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这个黑鼠镇，关于你们所寻找的东西。”老头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但是落在阿九耳朵里，却无比真切。
“问吧，我尽量答。”阿九说道，“但是有一些问题，我并不会回答的那么准确，望周知。”
“没事，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行。”老头儿眼中挂着笑容，癫狂的笑容。
“第一个问题，你的武功是否足够高？”
令阿九没想到的是，老头儿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是。”阿九没多想，做了回答。
“第二个问题，你或者你的同伴，是否是为了那楚鱼儿的宝藏而来？”
阿九迅速回过头，“你怎么会问这个？你难道知道宝藏在哪儿？”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老头儿又重复了刚刚的话，“你的回答让我满意的话，我怕会告诉你的。”
“不是。”阿九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老头儿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阿九的神情，似乎像看出他是否说谎。阿九问心无愧，大方的摊开手，“说实话，我对那宝藏没什么兴趣。”
“第三个问题，你们是否和官府有关系，能否在必要的时候，喊来官府的人？”
这第三个问题更加离谱，阿九想了想司朔，又想了想谢莫袂，还是回答道，“是。”
“这个回答，我希望你们能拿出佐证，任何能证明你们和官府有关系的证明。”老头儿补充道。
谢莫袂想都没想，掏出谢府的身份腰牌，还有皇帝专门给他签发的凭证——以免在路过某些关隘时遇到阻碍。
“这是……”老头儿虽不认识腰牌上的花纹，但是凭证上的印信他还是知道的，“陛下亲手签发的？”
“算你识货。”谢莫袂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有些小小的得意。
老头儿将东西交还给谢莫袂，“恭喜你们，答案还算让我满意。”
“接下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同样的，在某些问题上，我可能不会详细作答。”
老头儿脸上闪着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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