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鸣鹿城

　　低矮的土黄色城墙所掩盖不住的是城内的繁华，这座由西域进入南晋的第一道关卡，鸣鹿城就这么静静屹立在这儿，西边是无尽的沙海，圆圆的落日，往北，则是北齐的边境——定襄。

　　名为鸣鹿，但是城内尽是歌舞繁华之所，虽然道路不似临安那般整洁光滑，但是平整宽阔，最适合那些塞外由高头大马所驾驶的马车行走。三步一酒肆，五步一歌坊，环绕着城中低矮的将军府而徐徐展开，这里既是行商的落脚地，也是不夜的销金窟。

　　鸣鹿城只有两个入口，西进而东出。一条宽阔的主干道横贯西东，小商小贩沿着这条主干道依次排开，身前的商品同样琳琅满目——从丝绸布匹到珠宝首饰，再到奇异香料，各肆小玩意儿，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是远处的坊间仍隐约传来靡靡歌声，那些夹杂在商贩们费力的吆喝声中，往来行人神色各异，或穿着华丽服饰，身前身后围着一大群家仆，表情桀骜而冷漠，或是穿着粗麻硬布，行色匆匆。

　　谢菁华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的一切，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中原和异域不分彼此，相互交融，于诗词经纶中夹杂异域歌舞，在长衫儒装里混合胡服轻纱，那是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和谐。

　　司朔和阿九眯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所独有的孜然和羊膻味，那一阵阵有些刺激又有些诱人的味道，正是从面前这家看起来有些破旧酒楼里传来。

　　“这王二酒楼，你我也算是好久都没来过了吧。”阿九斜着眼睛，看着脸上满是怀念的司朔，“五年了吧。”

　　“差不多。”司朔睁开眼，抬脚迈入酒楼，阿九和他并肩进入，身后是谢菁华她们。

　　酒楼内的光景和外面差不多，低矮的天花板，狭小的内室让整体看上去有些灰暗。黑乎乎油腻腻又满是灰尘的桌子看起来好像很久没用过似的。

　　但是司朔没有丝毫在意，几人围着一张最大的桌子坐了下来。月儿皱着眉头看着摆在面前的碗筷——她在几人中是最爱干净的那个，这土黄色的瓷碗和黑乎乎的筷子实在是让她没什么食欲，即使那烤羊的味道是那么诱人。

　　“入乡随俗吧。”谢莫袂伸出手从后面将她搂住，说实在的，对于这间酒楼的布置，他也实在不敢恭维。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胖汉，歪歪扭扭地走到桌子边，“几位，要点儿什么？”一张嘴就是一股难闻的酒臭味儿，加上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发酵的油腻味道，月儿实在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司朔也皱起眉头，“老王，你该打理一下自己了。”

　　“哟，这位客官看着眼熟，您居然认识我，嗝——”胖汉打着舌头，一双几乎要看不见的眼睛埋没在眼眶子里，对着司朔打量了半天。

　　“不说，您倒真的有些眼熟！”胖汉笑呵呵地说道，又颇为得意地拍着肥大的胸脯，像是自吹自擂，“也是，不是熟客，哪儿能找到我这家酒楼！”

　　“一份羊腿，葱爆羊肚，五花闷洋芋。其余的就你们这儿的老三样，再来两坛酒，别拿放串味儿的酒糊弄我。”司朔简单地吩咐道。

　　胖汉不好意思地摸着光溜溜的后脑勺，“这…客官，您放心，拿串味的酒这种事，咱好久都没干过了嘿嘿嘿。”说着，胖汉便离开了此地，去往后厨。

　　那浓郁的怪味儿终于消散，几位姑娘同时重重地喘出一口气，“这人闻起来就像一个月都没洗过澡似的！”谢菁华噘着嘴向司朔抱怨道，“这种人做出来的饭菜，真的好吃吗？”

　　“呵呵呵，”司朔尴尬的笑了笑，“那家伙说不定还真的一个月没洗过澡。但是我敢保证，这家伙绝对是整个鸣鹿，哦不，整个边塞中厨艺最好的那位，连我师傅都赞不绝口。”

　　“你师傅？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谢菁华好奇的问道，“你师傅是谁呀？”

　　“过两天你就能见到了，现在嘛，先卖个关子。”司朔笑眯眯的说道。

　　“哼！”谢菁华娇哼一声，“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哎……”司朔苦笑着，没有解释。

　　后厨里不断传来诱人的香气，只不过除了阿芸，其他两位姑娘都没什么食欲，这间酒楼的环境实在让她们提不起胃口来。

　　“菁华，月儿，你们放心吧，一会儿端出来的饭菜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阿芸因为曾经来这里吃过不止一次，所以显得胸有成竹。

　　“唔……”谢菁华还是不太相信，但是连阿芸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姑且听之吧。

　　因为酒楼中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所以上菜的速度还是很迅速的。不多时，一份烤的金黄，散发着油脂和香料味道的羊腿，被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端了上来。

　　羊腿的表情金黄而焦酥，上面撒着孜然和葱花，分量不多，既遮掩了大部分的膻味儿，又没有掩盖羊肉本身的味道。谢菁华伸出筷子，折下一小块肉，放入嘴中，“好好吃！”一股全所未有的味道在她嘴中炸开，被烤的酥脆的表皮混着下面又软又嫩的肉在口中上蹿下跳，然后消失于无形，只留下一阵阵的回味。

　　“真的诶！”月儿看见谢菁华享受的模样，也试着夹了一筷子肉，丢进嘴里，感觉和她一模一样！

　　第二道葱爆羊肉，也被端了上来。这道菜里所用的葱可不是那种细而密的葱花，而是粗大的葱杆儿，被煸的焦黄，混着浓稠的酱汁儿，羊肚被切的不大不小，刚好能一筷子夹起而不嫌多，看样子应该也是软糯滋味，结果在嘴里却清爽弹牙，让人欲罢不能。

　　司朔笑吟吟地夹起一截葱，扔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又为自己倒了碗透着暗绿的浊酒，混着未嚼碎的葱杆儿一饮而尽。

　　“舒服！”两股辛辣混合在一起，司朔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中升起，直冲脑门。本来有些昏沉的精神在这一刻变的清醒无比！

　　胖汉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进食，脸上满是欣慰。

　　“多久这里没有这样吃的开心的客人了！”他默默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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