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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局(六)


  因为消息知道的晚,相爷的所有行动都比别人慢半拍。等他急匆匆的带着李玉来请罪,已经距离皇帝下圣旨只有一步之遥。

  一见到唐武宗与义昌公主,心思敏锐的相爷就知道自己还是晚来一步。短暂的迟钝过后,急忙带着李玉躬身请罪:“罪臣驭下不严,致使侄儿干出诬陷驸马这等大罪,甘愿圣上严惩。”

  经过深思熟虑的相爷,说话时言语相当诚恳。因为他猜的出圣上多半已经知道通奸的事情,主动送上个惩治的借口,总比被人安排要强得多,至少可以把侄儿的罪名定的轻一些。

  诬陷罪在唐朝并不是多重的刑罚,按照唐律疏议对诬陷罪的记载,只是处两年的流刑,诬陷谋反的才罪加一等。加一等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这个一等只是加半年而已。用两年半的流放,换取通奸之事消弭于无形,怎么看都是李玉赚了。

  从小情郎出现,义昌公主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她听到李德裕请罪的话,马上痛苦的闭上眼睛,并没有再想着为情朗开脱。因为她知道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流放也许是他最好的结果。再看向他的目光,除了爱恋,还多了些怜惜。

  与公主的痛苦正好相反,看见躬身请罪的宰相,唐武宗欣慰的点点头。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识大体的宰相而庆幸,也赞赏他能深明大义,不让自己为难。他知道,能有这样一位宰相,实在是他的幸运,大唐的幸运。

  相知的君臣都知道,有些事情终究不能无视,有些人总要给个交代。在这种背景下,皇帝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宰相的话,给某些人一个交代。

  看着李德裕瘦弱的背影,唐武宗只能叹息着宣布自己的决定:“右补阙李玉,构陷义昌驸马通匪罪不容恕,罚其流放崖州,两年后酌情召回录用。”

  言辞虽然很犀利,但是惩罚却很轻很轻,甚至还给他留下个酌情录用的机会,这个结果让李德裕很满意。

  君臣有他们的默契,却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在李玉看来这个惩罚太重。在崖州那种未开化之地,没有京城喧闹的繁华,他该怎么活?

  叔叔决绝的神色,圣上的金口玉言让他绝望,情急之下他把希望寄托在公主身上。一连给姘头送去好几个眼色,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说话。却忘了义昌公主现在自身难保,岂能再帮他说话?

  公主殿下对于情郎的请求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痛苦的转过头,当做没看到。可惜她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却不能体谅她的苦衷。

  一心只想躲过流放的右补阙,绝不肯轻易放过最后的希望,在贴近繁华的欲望驱使下,他出了个昏招。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他径直跪倒义昌公主脚下,拉动她的衣角哭诉:“义昌你快告诉陛下,是你勾引我的,和我没关系……”

  经过叔叔的教育,李玉知道自己真正获罪的原因。在他看来,义昌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绝不会有任何事情。只要她能包揽罪责,自己就能解脱。

  听到这番话,李德裕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侄儿会这么不争气,出这种昏招。还好相爷反应快,急忙寒声怒斥:“畜生!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过,还想诬陷公主殿下不成?”

  相爷就是相爷,心思敏锐远非寻常人可比,只用诬陷两个字就化解皇帝脸上的尴尬,有把皇家的丑闻遮掩下去。

  一个昏招,让皇帝鄙视,让李德裕痛骂,更让义昌公主心凉。皇帝鄙视他没有骨气,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给人随便下跪?李德裕骂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居然连两年都忍不了。至于公主殿下,心凉的则是这个男人太没有担当。

  公主的不理睬并没有让李玉死心,他又把目光瞄准皇帝。作为自己的判罚者,圣上的话显然更有用。

  一边对着皇帝磕头不止,一边哭泣着祈求:“求圣上绕过微臣这一次,臣保证以后与公主断绝一切往来,再也不会有下次。”

  “哼!”

  哭诉只换来一声冷哼,皇帝陛下已经不屑与这种人再多说一句话。如果不是看在李德裕的面子上,他真想直接弄死这个软骨头。

  饥不择食的人,在苦求皇帝无果后,他又把目标转向叔叔。在他的印象中,叔叔虽然有些严厉,但一直都是最疼他的人,从来不会拒绝自己任何一个要求。

  “叔父救我,叔父救我……”

  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相爷现在已经恨不得弄死这个孽障,免得他在此丢人现眼。

  无耻的闹剧让皇帝看的有些心烦,极其不耐的示意相爷带着李玉去大理寺领罪。

  等相爷消失在视线里,皇帝对着妹妹冷冷的说:“原来这就是皇妹看中的男人,朕真佩服皇妹的眼光!”

  看到情朗懦弱的模样,公主殿下伤心欲绝。本以为自己找的是人中之龙,现在看来他只是一只蛇,还是毒不死人的水蛇。

  一边擦着眼里的泪水,一边跪下去。与李玉贪生怕死的一跪不同,她这一跪是甘愿受罚的忏悔。忏悔自己的鲁莽,忏悔自己识人不明交错了心。

  看着跪下去的妹妹,皇帝沉声下旨:“义昌公主驭下不严,致使贱婢勾结他人诬陷驸马,罚禁足三年,抄女训百遍。”

  与主谋的惩罚相比,对这个不知情从犯的惩罚显然太重。公主殿下并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这个惩罚的借口只是说辞,真正要罚的是自己不守妇道。

  有人诬陷就有被诬陷的人,本案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鱼恩。唐武宗本想下令将他直接放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虽然没有被人诬陷,但却是此案最大的受害者。他就是因为自己对鱼恩的怒火,被迁怒的寇首。

  现在的唐武宗心里只剩下一个问题,既然鱼恩是被诬陷,那么寇首孟刚的命,是不是该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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