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景和二十年冬月十八,濯月溪。
出了傲雪神山的地界,便不似那般寒冷彻骨,山外的天气还算的上明朗,天穹一碧如洗,无雨无雪,无风无云。
刀鸑鷟他们三人沿着这条河水行了一夜,耳畔是流水淙淙的清音,叮咚而过。
“羽涅,我们这时走至何处了?”刀鸑鷟坐在绝尘的背上,张望起了这四下的环境,幽静安然,仿佛世外仙境般无人惊扰。
“此处唤作濯月溪。”秦羽涅向刀鸑鷟说起了此处名字的由来,“就是我们面前的这条溪流,夜间圆月照映,清冷的光辉荡涤在这溪水中就好似被洗濯了一般澄净,所以当地的村名便以此来为此地命名。”
“原来如此。”刀鸑鷟听得津津有味,不禁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们上次去博义时并未走这条路。”刀鸑鷟忽然记起了上一次去往博义时他们也是抄近路,但却并未经过这里。
“特意走此处的。”秦羽涅解释到,“想带你来看看。”他一直都记得刀鸑鷟说想要看遍这南朝的河山,既然他此刻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便要带着她完成她的心愿。
刀鸑鷟的唇边情不自禁地绽放出一抹柔情如春水的笑容,她心里好似被蜜灌满了一般甜腻,比吃完一整盒的糖葫芦的滋味还要甜。
“公子,你看那里。”刀鸑鷟指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只见水中忽然溅起了一片水花,一条肥美的鱼就此跃出水面又迅速地蹿入水底,滑溜的很。
苏辰砂循着刀鸑鷟所指的方向望去,有些艰难地牵起一抹笑容。
刀鸑鷟知晓苏辰砂的情绪十分低落,自从穹玄见到云裳之后,从启程到现在,苏辰砂都一直沉默着,神色凄怆。刀鸑鷟能够感受到内心的痛楚,他定然觉得花容之事与他自己有莫大的关联,他一定是将所有的责任都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他痛苦。
其实刀鸑鷟又何尝不是与他同样的难受呢?若是她能够在发现花容有一丁点的不对劲时便向苏辰砂说明,找出答案,或许事情便不会演变成今日这般。
“公子......”刀鸑鷟轻声唤他,她总觉着唤着他,能够将他从那深陷的情绪中拉扯出来,她不能让他就此陷进去。
“辰砂,花容的事情便先不要告诉云裳了。”秦羽涅自然也有所察觉,他如是向苏辰砂说到。
苏辰砂缓缓抬眸,“羽涅、阿梨,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云裳说......”他自责地将脸埋进自己的掌中,“我不知道......”
“公子,若要说愧对花容的,不止公子一人,我们都有责任。”刀鸑鷟尝试着安慰苏辰砂,“可是公子,世事难料且不可回转,对于云裳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同羽涅所言,不要让她知晓。”
“云裳现在留在了穹玄,如果能够瞒着她,便一辈子瞒着她吧。”刀鸑鷟继续说到,“对于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能够让云裳不知情却不感痛苦的生活下去,便这样做吧。”
“所有的痛苦与内疚,由我们一同承担。”她一字一句都极尽的真诚且郑重,她清楚地知晓自己所言是何,她明白这么做将要承受与可能要面对的后果,但她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苏辰砂有些晃神地看向刀鸑鷟,眸光逐渐地凝聚,神思也逐渐地清晰,或许刀鸑鷟所言不错,云裳年纪尚浅,如果让她就此生生地面对自己的亲姊离开的消息,结果是他们难以预料的。
既然自己都无法承受生离死别所带来的疼痛,为何又一定要强求他人去承受呢?更何况这一切都并非云裳的选择啊......
“辰砂,一切都交给我。”秦羽涅轻启薄唇,虽只有几个字,但却有着特殊的力量,“我们下马走走吧。”
秦羽涅建议到,话音才落,他便与刀鸑鷟对望一眼,彼此都微微颔首示意对方。
“公子,你看着溪水中的鱼儿,我们捉两条来烤着吃吧。”说着,刀鸑鷟便翻下马背,朝着溪边走去。
他们如此做,无非是欲意让苏辰砂的情绪不再低落自责,想要为他驱散他眉目间的哀伤。
苏辰砂怎能够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呢,他同秦羽涅一道翻身下马,只见刀鸑鷟已经提起了裙裾,褪下棉袜,朝着溪水中行进。
忽然,一道高声的尖叫在半空响起,听得刀鸑鷟,“啊!”的一声,猛然将脚从溪水中缩了回来,“这水好凉啊!”
“哈哈哈哈哈!”秦羽涅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山上的积雪融化了顺着这水流下,自然是寒冷彻骨的。”
刀鸑鷟轻哼一声,此刻只觉骨头有些刺痛,那寒意在肌肤上久久不散,她踩着脚下的鹅卵石,竟已经感觉不到那石头硌的她脚生疼。
秦羽涅将衣摆挽起,站在溪边,躬下身子,仔细地看着溪水中游蹿的小鱼儿。
苏辰砂来到刀鸑鷟的身边,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羽涅的动作,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还受着冻,他执起地面上的棉袜,拉过刀鸑鷟的胳膊,“如此寒冷的天,你这样会受寒的。”
刀鸑鷟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拉至一块半大的石头上坐下,“公子......我自己来就好哦。”
苏辰砂将手中的棉袜递给她,“快穿上。”
“好。”刀鸑鷟在苏辰砂的面前向来乖顺,接过棉袜,将脚半屈着用手环抱住双膝,以裙裾遮住了自己白净的双脚。
苏辰砂只当她是难为情,便道:“我去帮羽涅抓鱼。”言罢,他走向溪水边,与秦羽涅并肩,同样将衣摆挽起,躬下身子用手潜入水中摸鱼去了。
刀鸑鷟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的抓鱼的背影,即便这天气冻彻身骨,她此刻也不觉得寒冷了,她只盼着时光能够行的慢些,再慢些,让这一刻在她生命中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冬日的冷风不似夏日那般带着水汽,而是干燥而凌冽的,卷起了刀鸑鷟的衣摆,刺在她裸露出的白皙脚背上,她拿起棉袜,很快将其穿戴好,朝着溪边的二人道:“我来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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