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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刀鸑鷟看了一眼坠在城墙头的那抹弯月,清寒冷凉的银辉让她不禁想起了秦羽涅那双墨色的瞳仁,似这深夜唯一且最为璀璨的光。

  她走至大同酒楼门前时,在外接客的门侍很自然地与她接上话,并将她手中的绝尘牵走,带至后院安置,又吩咐其酒楼中的店小二出来相迎,为她安排位置。

  “这位客官,里面请,咱们大同酒楼的酒菜可都是这临安城最好的,您啊算是来对地方了!”那店小二热情地迎着她往里去,顺道不忘了将自己家的酒楼好好地夸赞一番。

  “小二,我来此是为了寻一友人,他应是早已在此等候了。”刀鸑鷟向店小二解释到,“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去寻他便是。”

  “那好,客官您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就是。”言罢,那小二便即刻去堂中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这大同酒楼装潢大气,格调雅致,竟是不比一般酒楼客栈有那样的世俗烟火之气,就好似此处并不是座酒楼,而是文人雅客附庸风雅的高阁。

  刀鸑鷟先是在堂中四下寻觅了一番,无果。

  接着她便朝着酒楼深处而去,绕过眼前一扇檀木雕花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可通向两边的长廊,长廊上道道门扉紧掩,想是酒楼中的雅间。

  只是如此一来,她该如何寻人呢?况且秦羽涅在信中也并未道明那人的身份模样。

  就在刀鸑鷟陷入这难题之时,那长廊上有一道门忽然被缓缓开启,刀鸑鷟顺着声响看去,那道门内却并无任何动静,也无人从中走出。

  刀鸑鷟秀眉微蹙,决定亲自过去查看一番,她心有戒备便刻意将脚步放的慢了些,贴着长廊的墙壁缓缓前行,快至门前时,她的手悄悄地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之上,闪身而出,站定在了门前,若是形势不对劲那么她便即刻拔刀相向。

  但她定睛一看,只见屋中一中年男子立在桌前,皮肤黝黑,身形高大壮硕,见到她时满面惊异,似是被自己这举动震住。而另一中年男子身着青布衫,面色沉着,并未有所动作,似是早就知晓自己会来,颇有临危不乱的气势在。

  这俩人不正是靖黎与洛桑。

  就在不久前,洛桑端坐在桌前品茶,忽然告知靖黎说,人要到了,差不多是时候开门了。

  靖黎这人是个一根筋的性子,洛桑吩咐他开门他便只将门打开,心想着来人应会自己即刻进来,就未曾出门相迎。

  却不想如此一来更会引起人的戒心,难免被刀鸑鷟当作是心怀不轨之人,险些便要向他们出手了。

  “靖黎大哥、洛桑大哥?”刀鸑鷟将按在匕首上的手垂下,放在身侧,双眸中满是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言一出,她又转念一想,莫不是秦羽涅信中所说的在此相候之人便是靖黎大哥与洛桑大哥?

  “阿梨,你来了,快进来说话。”洛桑起身,对靖黎点点头,示意他去将门掩好。

  刀鸑鷟走进屋中,敛衣坐下,洛桑为她倒上了一杯热茶,意在让她先休息片刻。

  刀鸑鷟将温热的茶水捧在手中,轻轻地抿了一口,刚搁置下杯盏,靖黎也将门扉掩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这时,才听洛桑道:“是公子派我们来的。”他向刀鸑鷟解释清楚了他与靖黎为何会在此处。

  “公子?”竟是公子出手相助吗?刀鸑鷟不禁想,“公子他近来可好?”

  “公子他很好,公子知晓你要独身前往洛氏家族,他不放心,便嘱托我与靖黎前来保护你。”洛桑道明来意。

  “公子他怎会知道我要前往洛氏家族的事?”她虽如此一问,但心中不免想到除了秦羽涅之外,应是不会有人将此事告诉苏辰砂了。

  “这我们就不知了。”洛桑说此话时,与靖黎对望了一眼,似乎心中都如明镜般清楚。

  “不管怎样,都多谢公子,也谢谢两位大哥。”刀鸑鷟抬首,展颜一笑,向他们二人致谢。

  “阿梨妹子,你可别这样说,公子的事啊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事,再说了公子他这样在乎你,我们当然要好好保护你......”靖黎本还想要说下去,却被洛桑重重地一声咳嗽给打断了,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即刻噤声。

  刀鸑鷟低垂着眼眸,靖黎方才所说的话让她心中一暖,但她却又觉得自己不能再让苏辰砂为自己如此费心了。

  “阿梨,此次洛氏家族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洛桑切入正题,恰好也化解了刀鸑鷟的难为情。

  “我此次前来临安,是为了帮慎王殿下调查洛氏一族与玄天令的关系,还有这其中和朝廷重臣之间的牵扯,也为了弄清楚上次博义水患一事与他们的究竟有无联系。”刀鸑鷟向他们一一作了详细的解释,“相信公子也向你们提及过此事。”

  洛桑与靖黎同时点了点头,“没错,公子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们,只是此事该从何查起?洛氏是大家族,要想深入的了解他们内部的事情可不容易,再则这临安属于他们的控制范围,我们不好行事。”

  “这我知晓,其实来临安之前,我曾在博义城遇到两名男子,从他们的言谈之中我能断定他们应该就是洛氏的人,他们在博义城的一个城隍庙中与一黑衣男子接头谈话被我听去,此时他们应该在四处查找我的下落,想要灭口。”刀鸑鷟将在博义发生的那件事讲述与他们二人,“只是不知这件事是否只有他们三人知晓,亦或是他们已经将事情禀告给了洛氏家族的当家?”

  “洛清泓卧病在床已久,现下洛氏的一切事务都归他大儿子洛怀逸管理,若你碰见的那两人是洛怀逸的手下,那么他们应当会告知洛怀逸。”洛桑沉思片刻,“现在洛氏家族内部矛盾剧烈,并不似表面看上去这般平和,洛清泓应是对他们做的事情不知情,但他那几个子女明争暗斗的勾当却很难用三言两语说的清楚。”

  “这么说他们都是各自有所筹谋?”

  “应是如此,他们兄妹几个本就看彼此不顺眼,自从洛清泓久病以来,他们便各自丰满羽翼,暗中筹划,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争夺到洛家的家主之位。”

  “没想到此事其中牵扯竟是如此复杂。”刀鸑鷟秀眉紧蹙,不禁感叹一声。

  “不过,如此我们便也可就寻着这条线索摸索下去,当时他们的谈话内容是?”洛桑问到。

  “那黑衣男子对他们说,过几日大皇子便会亲临。”刀鸑鷟自是记得十分清楚。

  洛桑神色一凛,“没想到此事竟然还与皇子有所牵连。”

  “那咱们先去查查这大皇子究竟什么时候抵达临安,得知他的消息后,再行动不迟?”靖黎提议。

  “我想靖黎大哥和洛桑大哥在外打探消息,我扮作玉石商人亲自上洛氏山庄中看看,与他们交谈中总能发现些什么。”刀鸑鷟经过深思之后,与他们商量到。

  “如此也好,只是你一人前去需得注意安全,若是那两人将你认出怕是麻烦。”

  “不会的,那日我身着女子衣裳,此后我去便已这男子身份示人,况且他们当时只顾着捉住我,十分仓皇,应是不识得我的。”刀鸑鷟淡淡一笑,希望他们放心。

  “那好,就这么办,明日一早我与靖黎便外出打探。”顿了顿,“阿梨,你要多加当心。”

  “我知道了,多谢洛桑大哥,靖黎大哥。”刀鸑鷟抱拳,只是忽而她又思及一事,于是便开口向洛桑询问,“对了,洛桑大哥,还有一事望你告知。”

  “什么事?”

  “关于这洛氏家主洛清泓,他是个怎样的人?”刀鸑鷟眼眸半眯,似是另有打算。

  “洛清泓此人头脑精明,明辨是非,当然也深谙人情世故,不然不会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顿了顿,“不过听闻他这人虽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为人却十分正直,从不做低端的勾当。”

  “原来如此。”刀鸑鷟点点头。

  “对了阿梨,我也有一事,是公子托我问你,你近来身子可好?”洛桑将苏辰砂嘱咐的话带到,便是对他有所交代。

  刀鸑鷟听后有些恍惚,想来公子应是知晓她噬魂钉之毒已解一事,这定也是秦羽涅告知的,“我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请公子放心。”

  洛桑点点头,“那就好,公子他对此十分挂心,如今可以无需担忧了。”

  “洛桑大哥,天色也晚了,咱们让小二带阿梨妹子去休息吧。”

  “是啊,光顾着说话,忘了时辰。”洛桑起身,对着刀鸑鷟道,“阿梨,你舟车劳顿,便先回房歇息吧。”

  “嗯,那我便先告辞了,洛桑大哥和靖黎大哥也早些歇下吧,明日还需耗费一番精力呢。”刀鸑鷟到底是女儿家,心思也更为细腻。

  “好。”

  她离开长廊的房间,由店小二领着去了楼上早已安排好的一间厢房。

  进屋后,她未曾点亮烛火,只任由这屋中一片黑暗,目不视物。

  她看不清周遭的坏境,只凭借个人的感觉走至床榻边倚靠着,心中却还未放下方才被洛桑大哥问到的那个问题。

  公子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噬魂钉毒已解,这是秦羽涅告知他的无疑。

  不知为何,得知这一点,竟让她心中有种莫名的难以言说的烦闷。

  秦羽涅对自己事无巨细,关于自己的消息没有一点遗漏的都会告知苏辰砂。

  她知道他这是在与公子一道在保护着她,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也是为了让公子及时得到自己的消息,能够安心。

  但她总觉得秦羽涅如此做,就好似在他与自己之间横亘起一道屏障,他曾数次对自己表明过心意,却又让她觉着他好似在把自己推向远方,推向远离他的身边的地方,推向他人的庇护之中.......

  她现下理不清自己内心的情感,只知它们无尽地纠缠不休。

  她曾经一直以为她的眼里和心里是只有苏辰砂的,她来到南朝后被苏辰砂所救,在此之后苏辰砂便一直对他关怀备至,心有怜惜,对她千般万般好,让她如沐春风。

  她以为她对她梦里初初见到的这男子,是世人最常说的爱慕,是此生都想要依赖和相伴的良人。

  但秦羽涅的出现却让她的内心一次又一次的被冲击,被震撼,被他感动,被他温暖,为他牵挂,为他怅然,甚至在某些时刻只为了他而跳动。

  她一次又一次对秦羽涅产生的莫名情愫已经让她十分心乱如麻,就在这过程之中她好像开始逐渐明白自己的那些心绪都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似并未被坚定的选择。

  就好似自己的内心,也这般摇摆不定,不知该去向何处。

  是啊,秦羽涅他背负着的东西很重,他不仅仅只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秦羽涅,他还是慎王殿下,他有自己的王妃,自己的责任。

  想到此处,刀鸑鷟缓缓地阖上双眸,脑海中却是秦羽涅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

  她忽然觉着鼻尖一阵酸涩,倾身倒在床榻上,拉过锦被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她此番忽然才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与秦羽涅这般熟悉,而自己对他的在乎也在日渐加深。

  一滴清泪被逼至眼角,静静地滑落。

  她抬起自己的手,缓缓地,甚至有些艰难地抚上唇瓣,微凉的触感让她忆起那日在那巷弄之中与秦羽涅事出有因的那一吻。

  难道,她才刚开始渐渐地明白自己真切的感情,就要逼迫自己将它们永远藏进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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