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离开

　　莫愁服下了那个用哥哥的命换来的药，身体果然像徐大夫说的那样，一天比一天好了，半个月后基本上跟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本来就早慧的莫愁，经过这个事情以后，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样，变得跟大人一样，也没有以前的多愁善感了，仿佛脱胎换骨。

　　哥哥死后，在徐大夫的帮忙下，在镇上买了一副普通的棺材，草草的安葬了哥哥。一通下来也花了不少钱，但是徐大夫没有提，莫愁也不好意思说破，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这份恩情就只能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恩。

　　徐大夫帮莫愁忙完哥哥的后事后，就开始安顿我的生活。不知道是因为天生就是心善还是看在我无依无靠，或者两者都有。他从镇上托人买了不少米粮等日常要用的东西，还托村里的人去山上给莫愁砍了足够的柴火，可以说是把能够做的都做了，也终于没什么理由可以继续待下去了。

　　这天下午，把莫愁叫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做好，慢慢的跟自己道来，本来他是想让自己跟着他去府城生活的，这样方便照顾莫愁，但是莫愁不肯，自己想在家里等爹娘，如果爹娘回来看不到自己和哥哥，他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

　　还有就是徐远宁马上要出一趟远门，归期未定，带着莫愁出门不方便不说，莫愁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也受不了路上的颠簸，还不如就在家里休养，所以他最后也没有强逼自己跟他走，只是帮莫愁把家里的事情尽量安排好，然后嘱咐好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原来莫愁连点火也不会，这两天徐大夫，不，现在要叫徐大哥了，前两天徐大哥认莫愁做了干妹妹。徐大哥全名徐宁远，那年他十九。他教了小莫愁怎么烧火做饭，和一些简单的家务和菜肴。

　　徐宁远也是孤儿，从小被师傅收养，像是做饭还有家务这些都是他这个徒弟来的，他师傅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久而久之，徐宁远也学会了很多，虽然不比很多女子，但跟自己之前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情况一比，已经是大师级别的了。

　　“本来想给你留点钱的，但是你太小了，南岙村离最近的镇子都有十几里路，你根本没有地方花，所以我给你买了足够的米粮和一些你用的到的东西，你省着点也能用上半年，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回来了，我尽量早点回来，到时候我再过来照顾你。”

　　“我已经跟村长说了，让他帮我照看你，没事你不要外出，尤其是晚上，你这边背靠大山，天黑后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带着很多的不放心，徐宁远也离开了，诺大的院子，只剩下莫愁一个，白天莫愁大多的时间都花在了打水上。幸好家里有一口井，不用去村子里的井那里打水，不然莫愁这副小身板更不用活了。

　　每次只能打上来小半桶的水，然后把水桶慢慢的拖进灶房的水缸里，灶房离院子的水井也就是三四丈远，对于成年人来说也就是几步路。但是对于莫愁来说就是无法逾越的距离，每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停停歇歇，一趟要花半个多时辰。

　　就这样莫愁每天都需要打上半缸水，除了用来做饭，烧水洗漱，还要用来浇灌后院的菜蔬和前院的花草。这些事情说来简单，但对六岁的莫愁来说却是天大难事，每天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觉得疼。但也因为这样，没有时间伤心，没有时间想念爹娘和哥哥，所以时间长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莫愁就发现家附近总有村里的小混混过来晃悠。开始只有一两次，后来越来越多。先是白天，后来晚上也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宁远虽然走南闯北，但从没有在村子里长住过，所以他不知道一个无依无靠孤女，一个人住在一个青砖大瓦房里，在偏僻的山村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他可能也想到了，不过他觉得已经交代了村长，应该就没事了，可是就这么一个小疏忽就差点给小莫愁带来灭顶之灾。

　　现在的小莫愁就是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还被抛到了野狗群里，这种诱惑简直是致命的。就看谁第一个上去咬一口，然后大家一拥而上，把骨头咬碎。

　　面对这个事情，莫愁毕竟还小，虽然聪慧，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更加闭紧门户。这段时间里，莫愁唯一还有联系的就只有村里的山婆婆。

　　山婆婆早年丧夫，前几年，儿子媳妇又相继因病去世，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襁褓里的小孙女。山婆婆的小孙女叫做小香，是个很腼腆的小姑娘，因为父母双亡，所以经常在村子里被村子里的坏小子欺负，所以山婆婆习惯到哪里都把小香带在身边。

　　有一次山婆婆带小香上山挖野菜的时候，小香突然昏了过去，山婆婆急的直叫救命，莫愁在院子里听到了，赶紧出来，让山婆婆把小香抱到了莫愁的床上，然后给她喝了一点晾凉的白开水。小香应该是的轻微中暑，喝了水，又在院子里歇了会就好多了。

　　从那以后，山婆婆有时候会把自己家里的蔬菜或者山上挖的野菜之类的给莫愁稍点，太阳大的时候也会求莫愁帮忙跟小香在我家玩一会，然后，她忙完了，再来接她，一来二去的也处出了感情。

　　这天天黑了，莫愁照旧关好门窗就要休息了，可是突然听到后面那里有人的声音。开始也没太在意，觉得可能是那些混混这次改策略了，以前都是在前院弄出一些声响来，现在终于闹到后院来了。

　　不过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这个声音听起来来很耳熟，莫愁就大着胆子到后门那里，屏住呼吸，细细的听，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声音很耳熟，再听了一会，才听出来是山婆婆的声音，

　　赶紧开了后门，果然是山婆婆，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让山婆婆进了门，然后赶紧把门关牢。总觉得这么晚了，山婆婆还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莫愁迎了山婆婆到堂屋里坐下，山婆婆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可能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吧，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愁姐儿，你赶紧想办法离开村子吧，村子里的混混头子李癞子看中了你的房子，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就想要夺过去。”

　　“村长就不管吗，这个房子的房契可是已经在镇上登记过了的，他想抢就抢吗，就没有王法了么”

　　“村长也有自己的难处，这个李癞子跟村长有是亲戚关系，算起来算是村长的外甥，所以他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你家又是外来户，刚搬到这里没多久，四里八乡的也没有什么亲眷帮扶，没人会替你出头的。”

　　“那也没必要离开村子吧，大不了我给他住就是了，反正房子挺大的，我只要有一间屋子容身就好了，我去找村长好好说说就是了。”

　　“傻妞子，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想啊，到时候他住进来，这个房子是你的还是他的，李癞子那个人从来都是浑的，家里的地从来也不种，都荒了。到时候来你家，你的粮食还不够他霍霍的。吃完了粮食以后你怎么办，活活饿死吗？”

　　“这不是最重要的，我今天之所以过来，是我傍晚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听到他和那些混混说，他占了你的房子后，就想让你给他干活养活他，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娶了你，到时候就是名正言顺了。就算你爹娘以后回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女婿。”

　　莫愁听完这番话后，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世上原来还有这么恶心的人，原来人要是恶起来会比后山的野兽还要可怕呀。之前自己被爹娘和兄长保护的太好了，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这些是是非非，爹娘他们也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外面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但是从这一刻开莫愁知道，她必须面对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还是一筹莫展。最后想到山婆婆还这这里，就想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现在的困局。

　　“婆婆，你救救我吧，我要怎么办，我不想后半辈子都跟那么一个恶心的人在一起，如果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去死，这样至少活的干净，死的清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莫愁心里其实是不想去死的，不说自己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就说哥哥在临死前的那番话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去死。哥哥为了救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现在自己的健康，哪怕还有一线生机，也要争取能够活下来才行。

　　之所以这么说，更多的是想逼一下山婆婆，她毕竟是大人，肯定会比自己有办法。而且从以往的交往来看是个心善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就跟她一直交往。再则今天晚上她能过来告诉自己这些，就说明她是有心要帮自己一把。

　　山婆婆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这么刚强，原本只是过来通知她赶紧走，但是现在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样子。青年丧夫，能够独自带大儿子，并且让儿子娶上媳妇，她靠的都是自己，她也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

　　既然如此，帮人帮到底，就给这个可怜的姐儿指一条出路，看她怎么选，自己能够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想到这里，就对莫愁说道，

　　“愁姐儿，我这里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你听一听，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老婆子豁出这张面皮也要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觉得不可行，那么就当我没说，你看中不中。”

　　“我在镇子上有一个表姐，她是做牙行生意的，其中也做人口买卖，我可以求她帮你找一个好的人家，签一个活契，到了年龄，你还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到时候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好说些。可能会受些委屈，但是你能学些本事，日后就算出来也能自己活下去。”

　　听了山婆婆这番话，一开始的时候莫愁还是很抗拒的，毕竟卖身为奴，身家性命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会想过这种日子。

　　但是越想越觉得这条路是自己目前为止最好的路，先不说自己从这个村子里走后，要靠什么生活。自己身无分文，而且年纪那么小，吃饭都是问题，更不用说到时候说不定会生病，那这条小命肯定就不保了。但是自己不能死，现在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所以怎么选也就很清楚了。

　　“我听婆婆的，我愿意卖身为奴，只求婆婆多多帮我在牙婆那里美言，让她帮我找一户好人家，大恩大德，下辈子结草衔环。”

　　说完，莫愁跪了下来，给山婆婆蹦蹦蹦的磕了三个响头。山婆婆来不及去扶，莫愁已经磕完了。山婆婆顿时觉得自己这次的事情没有做错，至少这个孩子是个领情的，知道别人对她的是一片好心。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么事情宜早不宜迟，谁知道明天那个李癞子会不会就过来抢房子，到时候想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想到这里，山婆婆赶紧催促莫愁把家里的东西整一下，带上重要的东西，连夜就走，就怕夜长梦多。

　　她先去家里把家里的驴子牵过来，到时候莫愁可以坐在驴子上，不然就莫愁这个小身板，十几里的山路估计够呛。山婆婆年纪也大了，虽然身体看着还行，但是要让她背着一个孩子走路也是太为难她了。这时候就不得不庆幸家里有一头牲口，否则就要麻烦好多。

　　趁着山婆婆回家牵驴的功夫，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之前看病的时候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现在除了一些不能搬动的家具以外就只有徐远宁买的米粮和调料。米粮还有一袋子，大概一百多二百斤的样子，调料还有一些，都用背篓装了起来，等山婆婆来了可以给她带回去。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到时候也会便宜那个恶心的李癞子，那还不如就给了山婆婆。山婆婆家里的情况也不好，家里没有壮劳力，地里的活就没有办法做，就把地佃出去了，等秋收的时候就收一些粮食。

　　就算这样，粮食也就将将够，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山婆婆留了一块菜地，会把地里的菜蔬，用驴子运到镇上去卖，可就算是这样也存不下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山婆婆家里会有一头驴子的原因。

　　莫愁收拾完杂物后，就来到自己房间里，收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其他的衣服都太小了，穿不了了。用一个包袱皮把衣服全部收好，又把自己穿不了的衣服用另外一个包袱装好。却没有收拾爹娘和哥哥的，在莫愁心里，爹娘和哥哥东西不能让任何人都碰触，那是自己心底唯一的净土，也是一种执念。

　　收拾完后，莫愁来到了柴房，把剩下的灯油全部淋在了剩下的柴火上，等走之前，放一把火，把这里全部烧了。这样的美好就让她永远留在自己心里吧，与其留给那些恶心的人，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等莫愁这边做好这一切，山婆婆也牵着家里唯一的驴子过来了。山婆婆在驴子的四个蹄子上都用破布包上，嘴巴也用过布条裹了一圈，这样走过来就不会有动静。这个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孤儿寡母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继续生活下去的。

　　看到山婆婆过来，莫愁就把收拾好的粮食还有衣物都一股脑的给了山婆婆。山婆婆当然不会拒绝，居家过日子能省就省，自己还要在死之前帮小香存下嫁妆，到时候就算自己死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些衣服都还有七成新，料子也很不错。这两年就可以把做衣服的钱省下来，至于粮食更是再多也不嫌多的，其他的调料也是家里用的到的，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心能够有这样的好报。果然人都说要多做好事，看来真的是一点错都没有。

　　等山婆婆把东西都放在驴背上，牵着驴往后门走了，莫愁回身往柴房走去，山婆婆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要去取回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等走在路上看到后面有一股烟气飘过来的时候，回头看过就看到有隐隐的火光。这才知道刚才莫愁是去放火了。

　　这一想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一个女娃子，小小年纪，能够说走就走，临走还把房子一把火给烧了，这可不是普通小娃子能够做的事情，如果自己的小香能够有这份魄力和果断，那么自己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眼了。

　　同时也对自己说，现在自己结下这番善缘，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莫愁能看在她的面上对小香念一点情。想到这里，本来只是单纯的想帮忙的心，又多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在到了牙婆表姐那的时候更是下了十二万分的用心在里面。

　　这个事情还能够起到这个作用是莫愁没有想到的，莫愁原本就是一股义气，想着自己家的房子不能便宜那些脏东西，尤其是一想到爹娘和哥哥的屋子里会住进去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才会想到一把火全部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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