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大婚
即便老太太费心安排,安阳的离开并非悄无声息确实是悄无声息,一直盯着国公府动静的人在马车离开国公府的同时,已经将消息传给了徐幼容。
寿喜宫中,徐幼容听到和凝告诉自己的消息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问:‘你说这国公府,大喜的日子,送走一个表姑娘是为什么?“
和凝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奴婢不知。“
“不仅你不知,连哀家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花样。”徐幼容冷笑:’告诉派出去的人,盯着那辆马车。“这个时候从国公府出来的人,定是有古怪,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和凝答应一声正想下去,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告诉她:‘主子,您要不要去皇上那里看看?“
“也罢,哀家便去瞧瞧。毕竟是长俞要娶皇后。”虽然这皇后的人选实在不是她喜欢的,不过她喜不喜欢也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能发挥她的作用。
皇帝大婚,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乾清宫内却一片死寂,穆长俞已经换上了大婚礼服却端坐在龙椅之上没有半点喜色,徐幼容进来时他也不过抬头轻轻一瞥,便又无所谓地低下头去,这门婚事,恐怕除了自己这个另有所图的母后,没有人是愿意的。
“算算时辰,接亲的人应该也到国公府了,皇上可都准备好了?”徐幼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问到。
穆长俞没有说话,李保全在徐幼容的目光看过来时连忙恭敬地回到:’娘娘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徐幼容淡淡点头:“那便好。”她又看向穆长俞笑了笑:‘今日是吾儿大婚,该高兴一点,兰心,宫中众人都有赏。“
兰心连忙高兴地答应一声,乾清宫内伺候的宫人听到有赏连忙跪下谢恩,穆长俞却抬头冷冷地看了徐幼容一眼,忽然笑道:’母后倒是真的高兴。“
“皇上不高兴?”徐幼容看着他反问。
“母后觉得朕应该高兴?”一个傀儡皇帝还不够,还要娶一个傀儡皇后,真是天底下最荒唐可笑之事,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天下人都高兴,皇上自然也该高兴。”徐幼容淡淡回答。
穆长俞冷笑,又是应该,他这个皇帝,总是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好了,吉时快到,皇上该出发去宫门接皇后了。”徐幼容淡淡地下了命令。
穆长俞没有拒绝的权力,大婚之日,他倒是可以不配合,只是如此一来,看笑话的是天下人,没有脸面的是他未来的皇后,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他这位母后的身上,即便不耐烦,穆长俞还是起身带着李保全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乾清宫,徐幼容才收回目光,看向兰心:“皇上年纪还小,给今晚的嬷嬷传个话,不必太过严格了。”
兰心目光微闪,连忙低头退下去传话。
皇上大婚,举天同庆,京城百姓眼中,定远侯府满门忠烈,独女安阳郡主嫁给皇上,这是天下的喜事。皇后入宫的整条街挤满了等着一睹皇后出嫁风采的百姓,在这普天同庆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本该嫁入皇宫的真正的安阳已经悄悄离开了京城。这边红棉也已经坐上了专门为皇后出嫁制作的轿撵走上了入宫的路,轿中的红棉悄悄掀开了喜帕,从脖间掏出安阳前一夜送给她的玉佩,摸了摸上面的乐字,暗暗对安阳说道: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皇帝皇后大婚,皇帝却不见半点喜色,礼部大臣越发战战兢兢,好歹没出什么纰漏地走完了全部流程,礼部尚书沈昕伯终于松了口气。
皇后入宫,红棉被人直接送到了凤阳宫,一路上多亏了明玉暗中提醒,第一次进宫的红棉才没有出什么岔子。安阳说得没错,皇宫是这天下最可怕的地方,从她走进宫里便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压抑和紧张,那低着头匆匆而行的宫人,沉默而谨慎,恭敬而畏惧,一举一动好似经过精心策划一样不敢出半点差错。
明明是第一次来,走在凤阳宫中,红棉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许是因为安阳与她说过许多次,这宫中的一草一木,她仿佛都已神会过。
进到屋内,一众宫人早已在等着她,见她进来众人立马行礼:“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红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在在明玉的提醒下,她很快恢复了清明,走到前面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下面的人:‘起吧。“
跪在下面的众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看着这满屋子的人,红棉心中唯有苦笑,她当真是不习惯旁人动不动便要跪自己,只是瞧着今日的情形,以后怕是免不了了。
今日是大婚,宫人只是过来行礼,明玉很快就将他们打发走了,怕是红棉有些紧张,便倒了茶水递给她:“娘娘,您要不要先喝口水?”明玉贴心地问到。
红棉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紧张了一天,现在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娘娘别紧张,皇上这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您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些点心。’明玉贴心地提醒她。
“我还不饿,你们若是饿了,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娘娘不吃,我们怎么好去吃东西呢?”明玉笑道。
“不打紧,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宫人早就被明玉先遣走了,如今这里也不过只有明玉和彩碧两人,只是彩碧今日似乎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了,许多次红棉瞧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娘娘就别管我们了,现下我们也不饿。”明玉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娘娘既然不饿,就先回内室等着皇上吧。“
红棉一听内室,心中顿时紧张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压下了这种紧张点了点头扶着明玉的手站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内室等了多久,等到她心中的紧张慢慢变成不耐时,终于听到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
红棉连忙起身,只是坐的太久,一时有些恍惚,明玉连忙伸手扶住她,却在她还未走出去的时候,穆长俞便走了进来,看到红棉之后也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在她要行礼的时候却淡淡说道:‘皇后不必多礼,起吧。’
红棉礼行到一半略一犹豫又站了起来,轻声回了句:“是。”
穆长俞听着她的声音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皱眉问到:‘怎么?病还没有好?’
“病已经好了,不过之前病重想来是伤了嗓子,大夫说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红棉清了清嗓子解释,她本来的声音温婉,安阳声音清冷,实在太过不像,只好借助药物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才可掩人耳目,只是如今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好听,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过些日子,她的声音会好起来的。
穆长俞听了倒是没有丝毫怀疑,只是点了点头:‘既然进宫了,就让太医们看看吧。’之前安阳进宫,他与她匆匆见过几面,她声音清冷淡然,若是从此就是这般沙哑的声音,倒是十分可惜。
“是。”红棉依旧点头应是。
“让他们都先下去吧。”皇上抬手随意指了指还站在外面等着来帮他们行礼的宫人说到。
李保全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又看向穆长俞有些为难地解释:‘皇上,这礼还未成。’
“那让他们快点,朕累了,想早点歇息了。”穆长俞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李保全一边答应着一边连忙冲外面的人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进来。
负责的嬷嬷是徐幼容身边的人,自觉有几分体面,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露个脸,却没有看见穆长俞早就已经不耐烦的表情,趾高气扬地指挥着众人倒酒,铺床,穆长俞淡淡地看着她们做的一切,在酒端到面前后,倒是配合地拿起了酒杯递给红棉,红棉连忙接过,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在众人注目下饮了合卺酒。
穆长俞放下酒杯瞧着还在屋内没打算出去的众人看向李保全,李保全十分激灵,连忙小心地解释:“皇上,还没有结发呢。”
那嬷嬷已经拿了剪刀走到红棉身旁,口中说着:“皇后娘娘,对不住了,得剪您一缕头发。”
这是规矩,红棉自然不能拒绝,便点了点头。
红棉今日大婚,头发皆盘了起来,听说要剪头发,明玉便打算帮她将头发散开,只是那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又知道太后对这位皇后并不怎么看得惯,便想着借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将来也好在太后面前讨个好,不等明玉动手,她上去便扯出红棉一缕头发直接剪了下来,红棉感觉到头皮一痛,就看到那嬷嬷手中已经拿着一把头发了,红棉皱眉,看来这下马威已经开始了。
她现在瞧不见自己被剪去头发的样子,明玉却看得一清二楚,说是结发,不过是剪几根头发做个样子,这位嬷嬷却生生剪去了那么一大把头发,显然是故意给皇后难堪,明玉心中不忿,只是碍于皇上在此,又是成婚之夜,心中再生气,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了这嬷嬷的长相。
红棉和明玉都未说什么,穆长俞看着她手中的那一把头发和被她扯乱的盘发,当即冷下脸看着她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今夜若是发落了她,宫中定会传出皇后的闲话,倒不如先记下,改日再发落。
那嬷嬷一听皇上问自己话,当即觉得自己十分有脸,连忙笑着回到:‘奴婢是寿喜宫,太后娘娘身边的。“
穆长俞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她还在徒自高兴,一旁的李保全看着穆长俞的脸色却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蠢货,这种不会察言观色的奴才竟然也能留在太后身边,如今太后与皇上关系本就紧张,今日她惹了皇上生气,又报出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这不是给太后娘娘招恨吗?看来此人留不得了,在皇上找太后兴师问罪之前,太后必须先处置了她。
“皇上,还需要您的一缕头发,奴婢便得罪了。”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一想到自己能亲自从皇上头上剪下一缕头发,她便觉得十分骄傲,虽然口中说着得罪了,面上却是一派高兴的表情。
穆长俞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朕瞧着嬷嬷动手有些害怕,还是换个人来吧。“
正在兴头上的她一听皇上如此说,第一反应不是跪下来请罪,反倒是十分失落,这样长脸的差事就要交给其他人了吗?让她看看,倒是哪个敢抢自己的功劳,拿着一双眼睛扫视过去,果然,众人已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她,毕竟她蠢,旁人可不蠢,她方才的动作众人瞧得一清二楚,皇后倒是未说什么,但是皇上的脸色和话语都已经表明,她这番动作已经将皇上得罪了,众人心中暗骂,这蠢货,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在这耀武扬威呢。
“皇上,奴婢怕她们下手不知轻重,伤到了皇上,还是奴婢亲自来吧。”她显然没听懂皇上话中的意思,竟然还敢要求亲自来。
穆长俞倒是有些无奈了,毕竟能蠢笨到这种程度还能留在母后身边的,也算是人才了。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剪刀递给了红棉,看着她说道:’既然是结发为夫妻,便由皇后亲自动手吧。“
红棉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剪刀瞬间有些紧张:‘皇上,臣妾怕自己没有分寸伤到皇上。“她很想拒绝这个差事,毕竟她怕自己拿着剪刀在他头上比划的时候一个恍惚便要了他的性命。
“无妨,朕信得过皇后。”他倒是十分不在意。
红棉只好先将剪刀递给明玉,小心地从他的束发中抽出一缕,才拿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连忙将剪刀还给明玉,这东西在她手中,实在是危险的很。
喝过酒,结了发,无论她是红棉还是安阳,今日便算是与他成婚了。
打发走了宫人,连一直跟在穆长俞身边形影不离的李保全也退了出去,穆长俞瞧着站在旁边的红棉,她头发已经有些凌乱,却还是很美,世人都说,安阳郡主是皇上养在宫中的一朵人间富贵花,见过她的人才知道她的美并非雍容华贵之美,反倒多了一份清冷淡然,只是不知是今日大婚的喜服衬托,还是屋内晦暗不明的烛光的缘故,今日再见,样貌还是那副样貌,人却仿佛多了一份温婉柔美。
穆长俞轻轻摇头,赶走自己心中的这些胡思乱想,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
红棉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匆匆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乖乖走了过来,只是却并没有坐下,只在他旁边站着。
穆长俞看她如此倒是笑了:’皇后紧张?“
红棉哑然,之前他去国公府,匆匆一面,她便感觉到这位小皇帝并不简单,今日再见,他话虽不多,气势倒是越来越足。不过,即便如此,也并不足以让她紧张,令她紧张的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皇后不必紧张。”穆长俞看她低着头不说话倒是自己先笑了:‘朕就是跟你说几句话。
红棉这才犹豫着坐到了他身边,只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子,穆长俞瞧着她的身形和神情,有些好笑,不过倒也没有继续打趣她,只是看着她问道:“你可知母后为何一定要你做朕的皇后?”
红棉微微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穆长俞自己低头笑了:’皇后这话可就不可信了。“
“臣妾确实不知。”红棉依然是一副坦然的样子。
穆长俞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倒像是并不在意她的故意欺瞒一样,看着她说道:“西北军由你父亲一手创立,便是如今的西北守将宋景山也是当年定远侯的心腹才能赢得西北军的拥护。不久前,允王和禹王去了西北。”他停下来看着红棉,问:‘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自父亲与两位兄长战死沙场之日起,定远侯府早已名存实亡。’一个孤女,从小被养在皇宫,不能上战场杀敌也不能袭爵,若说西北军感念她的父亲,她倒是有几分相信,若说他们真的会为安阳所用,连红棉都不相信。
“看来你并不相信自己可以决定他们的选择。”穆长俞看着她轻笑。
“臣妾不过一介女子,他们做什么选择并不是臣妾能决定的。”红棉淡淡答道。
穆长俞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也还不够明白。“她说的不错,一个素未谋面养在皇宫的孤女,并没有能力撼动西北军的选择,但是她是定远侯唯一存活在世的女儿,天下人不都是这样吗,既想要权势,又想要名声,得到她的支持就能名正言顺号令西北军,这样的便宜谁不想占?
”臣妾确实不明白。“红棉依然装傻:”皇上明白便好。“
“不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但是朕要提醒你,身在后宫,母后的心思瞬息万变,你好自为之。”
“谢皇上提醒,臣妾记下了。”
“睡吧。”穆长俞和衣躺在了床上,便不再作声。
红棉看了一眼躺在外侧的穆长俞,有些为难,她若是去床上睡,势必要迈过皇上,好像有点不太好,犹豫了一下,红棉决定先等等,等他睡着了自己再过去他也不会知道。
“睡吧。”穆长俞闭着眼睛往里面挪了挪又说到。
“是。”红棉答应了一声,看了看空出来的一侧位置,将外面婚服脱下后便穿着里面的衣服小心地躺了下来。
红棉躺下也睡不着,这皇上着实奇怪,方才的提醒是真的为自己好还是想套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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