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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章 计划开始


  “我想见昭阳公主,不知沈大人是否能安排?”

  沈昕伯惊讶之余有些犹豫,并没有急着给她答复,只是问道:‘可否请问郡主为何要见公主?”

  毕竟,众人皆知,昭阳公主虽然是当今皇室唯一一位公主,按说身份尊贵,非比寻常,但是先皇死时她忽然吓傻了,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起来过,而她的亲生母亲,德妃,又是皇宫中第一隐形人,自愿偏居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扶桑宫,公主的婚事是交给礼部操办的,他曾亲眼见过这位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的女子,确实如传言一般,只是他倒并不觉得这完全是坏事,对她来说,傻也有傻的好处/

  只是他不明白,这安阳郡主为何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这位已经傻了的公主。

  安阳看着他笑道:“沈大人别紧张,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公主,沈大人曾帮公主操办过婚礼,如今又是礼部尚书,与宋家也有往来,要见公主,应该并不难吧?”

  “这。”沈昕伯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只是:“不瞒郡主说,昭阳公主情况您也知道,是从不轻易见人的,我也是在准备婚礼期间见过她几次,若是贸然登门说要见公主,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安阳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为难,沈昕伯去求见一个疯掉的公主,确实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不只是他,任何一个人特意要去见穆楚楚都会引人怀疑。

  “不过,再过三日就是中秋节,公主是必定会入宫的,入宫就要出府,到时候郡主说不定能找到机会见她。”沈昕伯看她为难,主动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安阳想了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她本来是打算在中秋节的宫宴上便动手的,如今看来只能暂且等一等了。

  “多谢沈大人提醒,若是之后有需要沈大人帮忙的地方,还请沈大人能够慷慨相助。”安阳对着他行了大礼。

  沈昕伯惶恐不安地往旁边闪避,躲开了她的大礼:“郡主客气了。”他之所以帮安阳,是因为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穆长峤对于她的话并没有提出任何意义,这让沈昕伯自然地以为这些话虽然是由安阳说出口的,但其实也是穆长峤的意思,至少也是他们两人商量的结果。

  只是如今站在一旁的穆长峤一直不肯开口,让沈昕伯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太子此番回来有何打算?”在他心中,他在外流亡了这么久,此番突然回到京城,还是与安阳郡主和突厥人一起入京,心中早已判定他回京就是要争夺皇位的,沈昕伯对此还是十分支持的,他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所有曾经的,或是现在在位的皇帝中,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只是穆长峤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回答他,他的回答很是含糊,正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充满了纠结,挣扎和不确定。

  他并非不想做皇帝,可若说是他回来就是为了重新夺回皇位,那也并不准确,确切的说,他子所以要做皇帝并不是因为喜欢,或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能给他带来欢喜甚至是幸福,他之所以决定去挣,是因为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留给他的位子,而且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若是他就此轻易放弃,讲皇位拱手送人,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和母亲,也对不起一直养育自己的姨母和招抚自己的外祖一家。

  如今面对沈昕伯的期待,他心中有些慌乱,他怕自己无法帮助他和许多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大臣一样的心愿。

  “他回来,自然是要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相比起穆长峤似乎是突如其来的犹豫和不确定,安阳则显得干脆和果断许多,她代替穆长峤回答了沈昕伯的问题,穆长峤对此也并没有否认,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助他下定决心。

  沈昕伯看了穆长峤一眼,他确实灭有反对的意思,郑重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以后太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长峤为他对自己这样坚定的信任而感动和道谢,他这样满怀坚定的信任似乎也鼓励了本来犹豫不决的穆长峤。

  “沈大人,我想知道如今朝中还有多少人是记得太子的?”安阳问的是当下最现实的问题,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穆灏曾为他留下了最忠心的臣子,经过徐幼容的一番清洗和如今摄政王的剥除,如今剩下的还能有多少,安阳真的不确定,即便还有人是记得他的,愿意为了他的归来出一份力的又有多少人,更是一个未知数,这些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究竟会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临时倒戈,更是她无法确定的。

  她想要推穆长峤上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这在她回到京城之前便已经清楚明白地知道,但只有真正到达京城,回到这个国家的政治和权力中心,同时也是阴谋和诡计的中心,她才能真正感受到接下来自己和穆长峤要面临的压力。

  “没有人曾忘记过太子,只是太子离开得太久了。“沈昕伯的回答有些委婉,并不是他所谓的策略和话术,而是他与安阳一样不确定,如今还记得曾经有一位文武双全又心怀天下的太子的人还有多少,即便他一直处于这权力和政治的中心,对此他的了解也并不会比安阳和穆长峤多多少,因为人心难测,没有人能够保证一个嘴上感念前太子的人,背地里会不会扭头久去了徐幼容面前告状,京城,尤其是官场之中,没有人是可以真的信赖的,这是他要交给太子的第一颗。

  他的回答如此模棱两可,安阳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怪他们不够忠心,越是生活在靠近权力中心的人,越是识时务,穆长峤背负着弑父杀君的罪名离开了这么久,若说有人能在他回来的瞬间便决定站在他这条战线上,反倒让安阳会产生几分怀疑和不确定,当然,连沈昕伯也并不能例外,她之所以相信他,不过是因为她与穆长峤都是刚回到京城,他们需要一个一直留在京城,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帮助他们,更重要的是,她在沈昕伯身上没有看到欺骗他们的理由。

  ”无妨,沈大人可以将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慢慢散布出去。”

  “这。”沈昕伯又一次惊讶和犹豫得看向穆长峤,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毕竟此刻将他回京的消息散步出去,等于给他带来无数的危险,毕竟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摄政王之子,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想要再心甘情愿得退下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如今他面临的敌人远不止徐幼容一个,还有摄政王一派,而他如今权势如日中天,又掌握京城兵权,连当初支持穆长峤的人如今也或多或少得倒向了摄政王一派,再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太子回京的消息传播出去,无疑意味着他即将面临无处不在的危险,他越来越不懂,这位郡主究竟再想什么了,更不懂的是,为何太子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沈大人,听长乐的吧。”穆长峤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这让沈昕伯满肚子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的点了头:‘既然太子也是这样的意思,微臣照办就是。“同样的指令,安阳说的,他会怀疑,穆长峤说出来,他也会怀疑,但是他依然会去落实。

  ”多谢沈大人。“穆长峤真心实意得道谢,他能在见到自己第一面的时候便做出这样郑重的承诺是多么的不容易,相比而言,穆长峤比安阳更明白沈昕伯的承诺的意义,因为他比安阳更早习惯了背叛和怀疑。

  沈昕伯离开,大门又一次关闭,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穆长峤才开口问她:”为何要见楚楚?”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安阳也并没有避讳与隐瞒,有些事,他注定是要知道的,何况他这样聪明,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只是说着不瞒他的安阳却有些心虚得不敢看他。

  穆长峤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低着头,心虚地不敢与自己对视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楚楚是无辜的,她已经受到牵连了,我不希望再因为我的事让她受到伤害。”无论她是真的傻了,还是因为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故意装傻,穆长峤都不想去打破她如今难得的平静和一时的安宁,当初德妃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将他送出宫,一定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他反而以此来要挟自己,甚至是她最珍视的女儿。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自己的权力伤害一个无辜,并且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这是他不会做的事。

  但是他也理解安阳的目的,说到底,她也并没有私心,她要找楚楚,归根结底是为了帮他,还他一个清白,所以他虽然对此并不赞同,但是沈昕伯在时他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如今他与安阳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他们必须时刻保持一致的步调,同进退,即便心中有不同的意见,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安阳对此也十分心虚,并且自觉对不起楚楚,她曾经见过楚楚,这个当今皇室唯一的公主,她温柔而胆小,如德妃一样,总是默默地,跟在自己母亲的身后,与她的母亲一样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是可惜,她身为帝国的公主,穆灏唯一的女儿,无论她如何学习德妃,想要靠将自己隐藏起来而躲避纷争,终究是一场幻想,纷争,阴谋,终究会找到她。

  正是因为对这位公主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她才放弃了本来更容易实施的复仇计划,只是因为不想她卷入到复杂的争斗中,即便如今她已经处于漩涡的中心,她也不希望,最后是由自己亲手再推她一把。

  但是她还是要见她,因为穆长峤要名正言顺地登基,要让朝臣和天下人对他的继位无话可说,她需要穆楚楚和她的母亲一起出来说出真相。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见她?”穆长峤的语气中带了质问,他很少生气,至少自安阳遇见他以来,从未见他生过气,他并非那种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实则背地里不知发过多少次火的人,他是真的对一切都没有那么在意,安阳甚至倾佩于他这种淡然的心态,与曾经的她有几分相似,可是经历过这些之后,她这份淡然而从容的心境早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就像此刻,面对穆长峤的质问,她明知道他的质问是有道理的,也为自己要利用穆楚楚而感到抱歉,却还是忍不住会生气,似乎不收自己控制一般,她抬起头看着穆长峤冷笑了一声问他:“无辜?太子觉得她无辜,觉不觉得我无辜呢?我又做错过什么,凭什么我的家人就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长峤看着面前的安阳,她表情冷漠地质问自己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她心底隐藏的巨大的悲痛和委屈,是的,委屈,这是安阳一直以来最大的情绪,这种委屈来自于她对命运一切残忍而荒谬的安排的质问,来自她心中无比的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父兄保家卫国却被人暗害,惨死沙场,为什么自己的外祖一家曾立下和赫赫战功,最后还是逃不了灭门的命运,这种因为对命运不公平的安排而感到的委屈甚至在某些时候超过了她对于徐幼容和摄政王的仇恨。

  穆长峤知道,他说错话了,他不应该在安阳面前提起无辜这个词语,即便在他心中楚楚真的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本不该搅入这场战局,但若是论无辜,没有人比眼前的安阳更加无辜,而且她的不幸是从她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的她甚至都不明白皇上,权力,争斗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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