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章 为说出口的话
“你认识他?”穆洹这才后知后觉地指着江应修问安阳。
安阳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在宫里见过的,难得江太医还记得我。”
“郡主,长乐姑娘说笑了。”江应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宫里的人哪有不认识郡主的。”
所以他在第一次见到皇宫里的那位皇后时,即便她长相与自己记忆中的郡主有十分相似,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后来有人说宫里的皇后并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大家都说这是谣传,他却并不这样以为,今日在这里见到真正的安阳郡主,也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想。
“原来是这样。”穆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后暗自点了点头,看着江应修问:‘她身上的伤不要紧吧?”相比起来,他并不怎么关心,他们是不是认识,更关心的是她的伤。
江应修连忙回到:“哦哦,没事,郡主手上都是小伤,我上过药,很快就好了,只是这脸上的伤要格外注意一些,不然容易留下疤的。”
他叫郡主叫习惯了,让他一时改口大概也改不过来,虽然安阳之前有提醒过他吗,不经意间他称呼还是又变了回去,安阳只是心中默默叹气,却并没有再次提醒他。
穆洹一听可能会留疤,当即十分紧张:“那您看给抹什么药好的快一些,可以不留疤的?”
安阳看他着急倒是笑了,对江应修说到:“不碍事啊,江太医,您不用紧张,留疤也无所谓。”
她之前不曾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就更不会在意脸上会不会留疤。
“公子放心,我会给郡主用最好的药膏,郡主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平日不要碰水。”虽然安阳说了不在意,但是江应修还是十分细心地叮嘱着,在他心中,哪有女孩子是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呢,何况是郡主这样的美人儿,若是容貌有损,实在可惜。
安阳对此不知可否,她知道即便自己再说什么,穆洹也并不会听自己的,索性从善如流地谢过江应修,待他开好了药方,留下了药膏,叮嘱穆洹要每日换一次药后才亲自将他送出门去。
他走后安阳并没有着急回来,索性倚在门口抬头盯着外面的天空,北方的初秋,夜色来临时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和湿意,有微风吹过,甚至能让她不经意间打了寒战,她却倚在门口不想回屋。
这里平日应该只有穆洹住着,似乎连伺候的下人都很少见到,此刻更是难得的静谧,自从逃亡以来,她很少有机会感受这种令人踏实的安静了。
穆洹送走江应修还是不放心她,所以又自己走了回来,远远地便看到她静静地倚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环境那样安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来打扰了这份安静。
他便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人影,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和痛苦,他一直想要为她分担这份痛苦,可是她似乎总是不肯给他机会,她问他,如果当初救他的人不是自己,他会不会还会这样对他,他当时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会,他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她接下来的追问,可是她竟然什么也没问。
其实他想她追问下去,这样他才可以直接地告诉她,那是因为爱,爱让他这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与她站在一起,明知道与她在一起会面临太多太多的困难,可是所有的苦难都不足以让他退缩,除了她的拒绝。
他站在远处看着她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走上前去,并不是因为想要告诉她自己心中所想,而是他看到她在外面站的太久了,生怕她会着凉。
安阳看着一身蓝色长袍的穆洹从月光下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了她与郑武刚遇到穆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打算悄悄逃走,结果却被机智的穆洹提前发现了,一只迷烟搞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第二次他们终于决定带着这个半路冒出来虽然救了他们,身份却十分可疑的人一起上路,那个时候他们虽然嘴上答应了带着他一起走,但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地偷偷决定还是撇下他,就在他们以为成功撇下了他的时候,一身白衣他突然出现在马厩,委屈地抱怨他们又一次说话不算话,打算背着他悄悄逃走。
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充满委屈和控诉的语气,那晚明亮的月光,以及月光下一身晃眼白衣的人,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总觉得已经那么遥远了呢,当初那个会委屈,会抱怨,会特地在逃跑的夜晚挑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的少年似乎很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个与自己一样,似乎总有心事,总是愁眉不展的少年。
安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走过来,来到自己身边,对她说:’外面凉,回屋吧。”
她点了点头,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回了房间,穆洹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才跟着走进来。
两人站在屋内沉默,外面的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投出小小的影子,是安阳先打破了沉默,她笑着开口问他:“送走了江太医?”
她不过是没话找话,怕两人的沉默最终变成尴尬。
穆洹也点头回答她:‘嗯,刚送走,我跟他说了,明日再过来帮你换药。“
”其实不必劳烦江太医每日跑一趟的,换药我自己就可以了。”
两个人围绕着江应修和换药绕圈子,似乎也可以就这么一直说下去,这些无关痛痒,毫无意义的话,说起来总是不费力气。
“江太医说很容易留疤的,还是小心一些,请他过来换吧。”
“也好。”安阳点了点头回到。
话题到此似乎终结了,两人又恢复了沉默,沉默的人影在月光的之下显得更加沉默。
最终依然是安阳先开口:“时间不早了。”
“哦哦,那你先歇息,我这就回去了。”穆洹在她开口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时间真的不早了,他似乎打扰了她的休息,连忙转身要往外走。
安阳看着这个匆匆忙忙就要出去的身影,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叫住了他:“穆洹。”
“啊?”他立马回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安阳,等着她说话。
安阳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轻轻一声呼唤而瞬间紧张起来的人,笑了笑说到:“如果你还不困的话,我想跟你说说话。”
“啊?”安阳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太过令人震惊,他楞了瞬间,才连忙再转过身来告诉她:“不困不困,我是怕你要睡了。”
安阳看着慌张的穆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请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穆洹,笑了笑,似乎自嘲一般地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想跟你说说话。”她是站在月光下的时候才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冷和孤独,方才站在门外的时候她在想,明明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为什么之前她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发自心底的孤独和寒冷,是今日徐幼容的突然死亡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还是穆洹带她来的这个小院子让她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向往和梦想?
此刻的她,忽然开始害怕一个人回到房间,一个人面对冰冷而陌生的床榻,孤独而煎熬地度过一夜,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她还是孤身一人,一切不会有丝毫变化,她的人生似乎一眼就可以预见,再也不会有希望和快乐,这种令她窒息的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要他跟自己说说话,至少让她感觉到,其实她的身边并不是真的一片孤寂,还是会有人陪在她身边的。
“你说,我听着。”穆洹在听到安阳说想跟他说话后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摆好了聆听的姿势。
他这些小动作落在安阳眼中,她忍不住轻轻弯了嘴角,看着穆洹笑着说到:“你不必如此认真,我不过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了而已。”
“哦哦,我没事,不紧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他如此严肃,反倒让安阳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看着他半晌,安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啊?”这一次穆洹比上次突然被她叫住还要震惊,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安阳,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懂她了,方才是她叫住自己说要跟自己说话的,此刻又说让自己回去。
安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推开了房门,月光依旧不知疲倦地照进屋里,安阳站在门口,等着穆洹走过来。
穆洹只好有些不明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挪到安阳面前,抬头匆匆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在经过安阳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着她:“你若是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虽然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废话一样,她怎么可能会开心呢,她的亲人全部被害死了,今日还突然听闻了另一个所谓的真相,可是大概是他心里真的太喜欢她可以开心一点了,所以才会对着她说出这么没有意义的话。
安阳看着他,沉默瞬间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告诉他:‘好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穆洹虽然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又十分不放心,但是看她对自己轻轻笑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扭着头看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走到再也看不清楚门口那个人的面孔,穆洹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在他转过头后,安阳才伸手将门关上,顺手将门从里面带上了,倚着门慢慢坐了下来,月光透过门落在她的背上,她蹲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地呆坐了许久,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有些踉跄地走到椅子上瘫坐下来。
坐了许久之后,她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另一个房间,找到纸和笔,匆匆写下几个字后,待它晾干小心地卷起来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安阳一夜辗转反侧,却总是睡不着,闭上眼睛,亲人的脸在她眼前一一闪过,让她睡不着也不敢睡。
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起来了,因为今日她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她父亲曾经最信任,却也有可能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的人。
她如今的身份要见宋景山,他完全可以拒绝见面,毕竟因为那一封密信,京城外的西北军几乎已经与宋景山公开撕破了脸,安阳这个矛盾的核心所在,要见宋景山被拒绝也完全可以理解。
既然穆洹主动提出要陪她一起去见,安阳索性利用了他的身份去约见宋景山,果然,他没有丝毫怀疑便答应了赴约。
他们约在京城的一处茶楼,安阳和穆洹提前在房间等着,宋景山如约来到约定的地点在看到穆洹之外还有安阳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犹豫了一瞬,才没有转头就走,深深地看了安阳一眼,看着她站起来朝着自己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宋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宋景山看着眼前这个与曾经那个人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的脸,轻轻瞥了一眼,才看着她行礼:“郡主当初不打一声招呼离开倒是让我们为此担心了许久,甚至惊动了西北军离开驻守之地来到京城,如今既然郡主安然无恙,想来他们也能放心地回去了。
安阳轻轻笑了笑,对他的话不知可否,只是伸手请他坐下:“宋将军,今日约您的是穆洹,我却出现在这里,宋将军就不觉得奇怪吗?”
宋景山早就过了初见她的惊讶,随意地选了一个位子坐下,看着她笑道:“郡主说笑了,早知道穆公子对郡主情有独钟,当初在西北已经见识过一番,如今在这里见到郡主自然也并不奇怪。”
当初带走她的人一定就是穆洹,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追究当初是谁带走的她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况如今徐幼容突然死亡,摄政王才是真正的赢家和掌权者,虽然如今在位的是他的大儿子,但是朝中不少人都知道他真正属意的其实是眼前这一位,而对于这一点,摄政王从未可以隐瞒,由此可见,他确实希望这一位坐上面那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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