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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私访


  次日,天才蒙蒙亮,百合就照着南宫玥的吩咐在二门备了一辆简单低调的青蓬马车,也吩咐随行的人轻装简行。

  南宫玥只随身带了三个丫鬟,百卉百合和画眉。

  等她们到二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棉布衣裳的朱兴已经牵着一匹骏马候在了马车旁,而令南宫玥她们看到意外的是另一人。

  “周大成,你怎么在这里?”百合惊讶得脱口而出。

  原来坐在马车前穿着简单的灰衣短打、戴着一个斗笠的车夫竟然是周大成。

  “见过世子妃。”周大成拿着马鞭,粗率地抱拳给南宫玥行礼,然后豪爽地笑道,“这些天可把我给憋坏了,我也跟你们出去放放风。”

  所谓“放风”针对的可是坐牢的犯人啊!百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心道:你自己要放风,别扯上别人啊!

  对于周大成的主动请缨,南宫玥当然没意见,于是一辆马车加上朱兴的一匹马就这么轻装地出发了。

  柳合庄在王都的郊外,距离王都不过十几里路,这郊外的空气果然是清新许多,虽然现在是深秋,秋风瑟瑟,许许多多树木灌木都变黄,花儿也谢了,但百合和画眉还是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的车速就渐渐缓了下来,只听得朱兴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世子妃,前面就是那个柳合庄了。”

  反正是便装出行,南宫玥也没太拘谨,道:“停车,我想下车走走。”

  丫鬟们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先警告朱兴道:“接下来,你们都不许叫我世子妃。”

  朱兴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旁百合和画眉已经笑嘻嘻地应道:“是,少夫人!”

  其实南宫玥这一脸稚气的样子,若非梳着妇人的发式,哪像什么少夫人,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朱兴也下了马,随着南宫玥和三个丫鬟缓步前行,而周大成则驾着马车跟在最后面。

  南宫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据朱兴所说,十几年前,老镇南王随先皇打下这片江山后,先皇赏赐了一堆金银财宝,可老镇南王想着这金银财宝是死物,哪有田产什么的可靠,便随意地买了些庄子田产,想着要一代代地传下去。

  只是老镇南王很快就去了南疆,这个庄子也就没什么人管,也就是每年给南疆送些账册和孝敬。

  这老镇南王虽然随意,不过买的这个庄子确实是位置极好,依山傍水的。尤其这一片片良田旁就有一条河,看来水波荡漾。

  画眉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解释着如何在少雨时引河水到田中灌溉,又如何在水灾时,疏通积水以免淹了良田……南宫玥听得懵懵懂懂,但总算知道对庄稼人来说,这地方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天的田野里是一片丰收的景象,一望无际的稻田像铺了一地的金子,一阵风吹来,便掀起一阵阵金色的波浪,一些佃户模样的农人正在田中收割庄稼。

  初看之下,这个庄子倒是意外的繁荣。

  南宫玥看着不远处的农户道:“我们去前面借点水喝。”

  南宫玥出行,身为她的丫鬟百卉三人自然是备足了水的,很显然,她只是想借机找这里佃户说说话罢了。

  画眉主动请缨道:“世……少夫人,不如由奴婢先去探个路?”

  南宫玥点点头,画眉就小跑着去了,看她身子娇小瘦弱,这跑起来还挺快的。百合突然感慨地说道:“其实画眉的根骨和条件也不错,只可惜年纪大了点,否则我就教她学武了。”

  驾着马车的周大成立刻在后头取笑道:“以你这毛躁的性格,还好意思当人家师父?”

  百合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小白似的炸毛了,被一个比自己还毛躁的人说毛躁,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说得好像你当过师父似的!”百合用眼神鄙视他,说得周大成还真无语了,他还真没收过徒弟。

  明天回去就收一个徒弟!他暗暗地想着。

  几人一路走一路说,南宫玥听得眉眼含笑,当他们来到柳合庄旁的那个小村子前,画眉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了,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世……少夫人,请跟奴婢来。”

  留了马车和马夫周大成在村子外,其余人都进了村。

  虽然是白天,但村子里静悄悄的,男人估计是都干活去了,一眼看去,只偶尔看到些老人、小孩。

  在一旁引路的画眉小声道:“少夫人,这个村子应该不算富裕。”顿了顿后,她解释道,“您看这里的屋子都是陈旧的木屋,这农户若是有些闲钱,早就盖起青砖黑瓦的大房子了。”

  画眉这么一说,南宫玥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还真是。这一眼看去,只有最远处背靠山的地方有一栋青砖黑瓦的大房子,其他的人家都是几十年的木房子了,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木板因为岁月的腐蚀出现了不少空洞和缝隙。

  画眉领着她们进了距离村口不过两三栋房屋的一户人家,屋主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子,牙齿都掉了一半,嘴巴因此缩了起来,脸上布满菊花般的皱纹。

  这屋子虽然简陋得紧,但拾掇得还算干净,再加上屋里没男人,这婆子说话也还算有条理,所以画眉才挑了这个屋子。

  画眉应该事先打点过了,老婆子已经给她们备好了水,还装了一盘子的枣子,那红色的鲜枣一粒粒都个头饱满,看来像一个个小红灯笼似的,那新鲜欲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外头的枣树上摘下来的。

  南宫玥坐下后,先是歉然道:“老婆婆,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婆子有些谄媚又有些拘谨地说道,她还从来没见过像南宫玥这样白玉般的姑娘,好看得就像观音画上的玉女一样。“像夫人这样的贵人来老婆子家里歇脚,老婆子这破房子也都像发光一样……”

  百合噗嗤地笑了出来,道:“是蓬荜生辉。”

  “没错,蓬荜生辉。”老婆子也不在意连连点头。

  南宫玥吃了个枣子后,赞道:“老婆婆,你这枣子可真甜真脆。”

  “这枣子是老婆子自己种的,夫人若是喜欢,老婆子再给您摘些去。”

  “不用了。”南宫玥笑吟吟地道,“老婆婆,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老婆子刚刚就已经从画眉那里得了好处,知道南宫玥是个贵人,这服侍好了,肯定是又有赏钱的,于是便笑容满面地坐下了。

  南宫玥看似随性地与她聊天:“老婆婆,我刚刚看你们这你们这外头的庄稼长得真是好啊,看来你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吧。真是恭喜了。”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老婆子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反正不是自己的……”她欲言又止。

  画眉与南宫玥互看了一眼,感觉其中有戏,画眉便故意道:“就算是赁了主家的地,交了租子后,收成总算是你们的,也算不错了。”

  南宫玥跟着说道:“哪像我在淮北的一个庄子,因为这淮北遭了涝灾,整一年的收成全没了。哎,我这做主家的也不能把佃户们逼死吧,只好免了他们一年的租子。”

  老婆子叹了口气,感慨道:“我们这些种田的,也就是看天吃饭,也亏得夫人的那些佃户遇到像夫人这样好心的主家,不像我们……”她说了一半,又是嘎然而止,听得这百合和画眉真是心痒痒的。

  老婆子看了看院门口,确信没外人,才压低声音道:“夫人,老婆子也就跟您抱怨几句,我们这里的主家那可是比血蛭还狠啊。”

  血蛭?朱兴和百卉都是眉头微蹙,觉得这老婆子说话也太难听了。

  南宫玥倒是不以为意,问道:“怎么说?”

  “这租子是年年涨!”老婆子说起来简直是恨极了,咬牙切齿,“今年都涨到五成了!这收成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上交主家,让我们都喝西北风。这年头啊,是不敢生病啊,一生病,就要要活不下去了。前些天,老婆子隔壁的人家就把大女儿给卖了……”老婆子说着唏嘘不已,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邻居家过成这样,便是让人觉得兔死狐悲啊!

  一听到这租子竟然有五成,百卉、百合和画眉都是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通常情况下,这三成的租子已经是顶峰了,更别说,这柳合庄送来的账册显示租子不过是两成,而且是自老镇南王买下庄子后,十五年就没涨过租。这剩下的差价到底去了哪里?可想而知!这个庄子的管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画眉想了想后,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五成?这也太黑心了吧?老婆婆,会不会是管事欺上瞒下啊?”她看了看南宫玥道,“以前我们夫人在江南的一个庄子就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管事,硬是把桑蚕丝写成了柞蚕丝来报账,幸好去年我们大管事去江南查账,才逮了个正着。”

  “我老婆子也是这庄子的老佃户了,前两年,租子刚涨到四成的时候,我们也猜是管事欺上瞒下,还想着要去找主家申辩……谁知去年,主家送来了一批老兵……”老婆子叹了口气,似乎又有些犹豫。

  百合看了出来,便道:“老婆婆,你们这里还有当过兵的啊,看来你们的主家一定是大户吧。”

  “那确实是顶天的大户了。”老婆子又谨慎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的老主家那可是已经过世的老镇南王,现在老主子去了,据说就把这里传给了现在的镇南王世子。那之后啊,这里的租子就涨得更凶了,那个世子爷去年还送来一匹残废的老兵,明面上说是奉养他们,结果啊……这过得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啊!比起他们,我们也算还好了。”

  这老婆子用词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朱兴已经听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不知道是该说这老婆子坏世子的名声,还是该斥那管事无法无天。

  老婆子还怕他们不信,又道:“老婆子可没瞎说,这村子都知道,那些个老兵被安排去后山一带开垦荒地,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一日两餐都是混着糠的糙米,简直跟猪食似的,这人是铁饭是钢,这么下去,人哪里能支持得住,前两天,就有一个缺了条腿的老兵支撑不住病了,他干儿子就去求管事请大夫,结果不止没请来大夫,还把他干儿子毒打了一顿,到现在那个缺胳膊的年轻人还昏迷着呢。……就看他命大不大,能不能熬过去了!”

  老婆子摇着头唉声叹气,嘴里只嘀咕着:“造孽啊。”

  南宫玥面沉如水,虽然早知道这庄子有问题,没想到这个管事的所作所为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镇南王府远在南疆,这个庄子十五年来都是由着管事做主,以至于把他的胆子越养越大,倒是有几分土皇帝的风采了。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去找那个管事算账,而是……

  南宫玥定了定神,问道:“老婆婆,你可知那生病的老兵现在在哪?”

  老婆子狐疑地打量着南宫玥,揣测着她到底是何目的。

  见状,南宫玥指着百卉解释道:“老婆婆,我这个丫鬟懂一些医术,难得我路过此地,也算是有缘。我就想着让她给那生病的老兵看一看,也是积点德。”

  时人多信佛,老婆子合掌念了一声佛,赞南宫玥果然是菩萨心肠,跟着就把老兵的住处告诉了她。

  南宫玥命画眉又赏赐了老婆子,然后便告辞了。

  老婆子一直把南宫玥等人送到了门口,又目送他们往村子深处走去,她正要退回家中,眼角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难道说……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想要去追南宫玥他们,但是又怕惹麻烦,最后还是躲回了自己家里。

  与此同时,百卉和朱兴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低声在南宫玥耳边说:“世子妃,有人跟着我们。”

  “让他跟着。”南宫玥满不在意地说道,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就沿着干泥巴路到了村子尽头。

  画眉指着前方的一个破房子说:“少夫人,这个应该就是那个老兵的家了。”

  看着眼前的破房子,众人都是眉宇紧锁,这哪里是房子,根本就是猪棚改造的吧。这房子恐怕连她们府里的耳房都比这个大,由一块一块几乎腐朽的木板围成,木板之间一道道巨大的缝隙,恐怕是连冬天的寒风都挡不住。

  “我们进去看看。”南宫玥眉头紧皱,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百卉她们很少见南宫玥如此,都是凝神肃穆。

  画眉走在了最前面,一边推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边扬声道:“有人吗?”

  门一推开,就是一阵污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彷如多年累积的猪粪味已经彻底渗透进了屋子的每一寸。

  画眉不由掩鼻,心想: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这个管事实在是可恨!

  屋子里光线昏暗,甚至连一个窗子也没有,只有从大门照进去阳光稍稍照亮了里面。他们一眼便可以看到那简陋得不知道是门板还是木板床的木板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年轻人,他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脸上一片青肿,身上胡乱地包扎着不少布条,布条下隐隐渗出血丝来,看着触目惊心。

  而木板床边,趴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他的脸趴在木板床上看不清楚,但一眼能看到他的右腿上接着一段木头,显然是作为假肢使用的。

  南宫玥等人早就知道年轻人昏迷已经许久,可是他们推门的动静没有惊醒老者,就让他们觉得情况不妙。

  南宫玥面色一沉,吩咐百卉去查看那个年轻人,而自己则去看那个老者,触手便发现对方的额头滚烫。

  不好!

  南宫玥正要吩咐百合帮着她搀扶这个老者,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左腕就被人一把抓住。她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猛地半坐起来,他脸色青肿惨白,可是那双眼眸却依旧明亮如闪电,仿佛要把人给刺穿似的,他的右臂死死地桎梏着南宫玥的左腕。

  “快放开世……少夫人!”百合气坏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让世子妃被人给偷袭了。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啊!

  百卉忙道:“我们是来帮你的,快放……”

  她的话没机会说完,百合已经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一瞬间,对方露出如狼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瞪着百合,好似想要将她撕裂,却抵不过身体上的重击,两眼一闭,倒了下去。他既然他失去了意识,自然也松开了南宫玥的手腕。

  总算,百合还没太狠,托了他一把,没让他摔在木板床上。

  “百合……”

  百卉瞪了她一眼,百合却是理直气壮道:“跟一条不信任人的狼要解释到猴年马月啊,还不如我们把他们治好了,用行动证明一切。”等他醒了,难道还好意思找救命恩人报仇?

  她说的分明是歪理,但偏偏还有几分道理。这年轻人的眼神确实像狼,不止是有凶性,而且还充满了不信任的极端情绪。

  百合做了也做了,再斥责她也于事无补。

  南宫玥忙道:“我们先把这位大叔扶到另一张床上吧。”

  她一声令下,朱兴便把那残疾的老者一把横抱了起来,画眉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青色的棉布,铺在了看起来脏兮兮的床板上。

  这棉布是画眉带着的,以防南宫玥走累了,可以席地歇歇。

  待朱兴安置好那老者后,南宫玥便给他探了探脉。

  “世子妃,他的情况如何?”朱兴有些担心地问。对这些老兵,最有感情的人大概就是他和周大成这些人了,毕竟他们都是跟过老镇南王的人。

  南宫玥沉声道:“他是积劳成疾,导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首先得先帮他把烧退下来,身子以后再好生调养便是。”她想了想,吩咐朱兴,“朱兴,我马车里最右边的抽屉里有些药,还有些药酒和干净的棉布,你都去取来。”

  朱兴迟疑了一下,想着百卉和百合都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大碍,便领命去了。

  南宫玥先吩咐画眉弄湿一方白巾,冷敷到老者的额头,跟着又取出她的银针包,连着给他的阴郄、复溜、三阴交、涌泉等穴位扎针,替他退热。

  跟着她又去看那个年轻人:“百卉,他的情况如何?”

  百卉一一拆掉了年轻人身上的布条,一边指挥百合清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道:“少夫人,他的右腿骨折了。”她顿了顿,有些顾虑地说道,“就交给奴婢来处置吧。”

  南宫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考校道:“百卉,骨折该如何处理?”

  百卉毫不犹豫地答道:“清理伤口,扶好骨头后,木板固定住。”

  南宫玥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允了。

  于是,百卉来处理,百合协助,而她只是在一旁监督。

  百卉先把一块棉布扯成布条,用布条一圈圈地固定好夹在年轻人腿部的木板,与此同时,百合也把他身上其他的伤口处理好了,百合是武者,因而随身携带着林净尘制的金疮药,把他的脸涂得黄青相交的一片。

  这时,一阵含糊的呻吟声自旁边传来,画眉忙惊呼道:“大叔,你醒了?你觉得还好吗?”

  那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神看来还有些浑浊,聚不到焦点。

  南宫玥又回到他的床边,俯身温和地说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对方吃力地颔首。

  南宫玥继续道:“我刚刚给你行了针了,你先别乱动,我先替你收针。”说着她熟练地把那些银针都取了出来。

  “阿蓝!阿蓝……”那老者急切地说道,想要起身。

  南宫玥一边示意画眉将他扶起,一边安抚他:“别担心,阿蓝公子没事的,我的婢女已经在为他治疗了。”

  老者转身看到百卉正在帮阿蓝包扎,总算松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这一次,若不是夫人,我们父子恐怕……”他说着眼眶已经湿润起来,“若是阿蓝有个万一,我永远也无法原谅我自己,若非是因为我,阿蓝也不会来王都……”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了。

  “一切都会好的。”南宫玥柔声安抚他的情绪。

  老者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道:“夫人,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若是被这人发现告诉了管事,恐怕是要找您的麻烦。”

  南宫玥似笑非笑,她还巴不得这个什么管事来找麻烦呢。

  画眉在一旁出声道:“大叔,没事的,我们少夫人才不怕那什么管事呢。”

  老者眉宇紧锁,恨声道:“夫人,您不是知道这庄子的主家是谁,这牛管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您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怕到时候会有人对您无礼。”

  画眉挺了挺胸膛,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了,这庄子的主家不就是镇南王世子吗?”

  老者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画眉,又看向南宫玥,虽然她穿着不算特别华贵,但无论容貌、气度,都不像是寻常的富贵人家……难道说他们这是遇贵人了?这是一个能帮他们做主的贵人?

  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不错,正是那阴狠毒辣的镇南王世子萧奕!”他说得咬牙切齿,双目中一瞬间迸射出来的强烈的仇恨,仿佛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画眉眉头微皱,正要说什么,就被南宫玥一个眼神阻止了。

  “大叔,你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南宫玥问道。

  老者眸色一沉,犹豫了一会儿,但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干脆地说道:“我名叫楚大卫,本是已经去世的老镇南王手下的亲兵,十几年前,我在一场战役中失去了右小腿,从此就退役了。老王爷在世时对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亲兵很是照顾,可是等现在的镇南王继承王位后,除了每年微薄的抚恤金就什么也没有了,大家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去年,世子爷派人来南疆接我们这些老兵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觉得世子爷颇有老镇南王的风采,竟然愿意奉养我们这些废物。本来我这干儿子阿蓝是不符合世子爷的要求,可是他舍不得我一个人来王都,就跟来了,打算在王都附近找份工养活他自己……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世子爷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他想要好名声,又不想养我们这些残废,就索性把我们这些无亲无故的老兵当成免费的劳力,为他干死干活!”

  老者气得脸色发青,额头更是青筋凸起,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阿蓝,接着道:“本来我一条老命,没了就没了,当我信错人,反正老镇南王当年救过我一命,我当还他一条命,可是……”他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地说道,“阿蓝是无辜的!”他的双手紧紧我成拳头,微微颤抖着。

  这时,百卉和百合终于把一身是伤的阿蓝给折腾好了。

  百合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瓶,没好气地咕哝着:“真是便宜你了。”等回府了,她一定要让世子妃赔她两瓶才行。

  她正想把空瓶收起来,却不想一只手猛地向她抓来,速度实在太快,而她又心有旁骛,居然真的被对方给抓住了。

  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自己的力道有这么小吗?

  百合正想着,便感觉到那钻心的疼自手腕传来,她几乎怀疑这家伙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喂!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百合没好气地瞪着他,可恶的家伙让她一天丢了两次脸。

  老者忙在一旁道:“阿蓝,快放开这位姑娘。她们是来帮我们的……”

  阿蓝迟疑了一瞬,很想说刚才就是她们打晕了自己,可是看了精神好了许多的老者,终于还放开了百合的手。

  百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觉手腕上都起了淤青,她暗暗发誓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势不两立!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对话的声音:

  “就在那边!”

  “走!过去看看!”

  百合顿时眼睛都亮了,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心想:总算来了!她要是现在找这个阿蓝算账,会被人说她欺负伤患。这个什么牛管事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败坏世子爷名声的家伙不可!

  “咚!”

  有人重重地踢了一脚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跟着一个身穿锦袍的矮胖男人带着四个高壮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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