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妄言
木离上楼来到天字一号房，门是轻掩着的，他轻轻敲了下门然后才走进去。
阁楼里，两个老者相对而坐，梗着脖子争得面红耳赤。
木离也没有多言，自己放下茶具便开始有条不紊地煮起茶来。
他端上来的这一套茶具，茶杯、茶碗、茶壶、茶碟、茶舍、茶坞、茶鼎等等一应俱全。
仙茗轩的手笔不低，茶壶是紫砂壶，茶碗是青花瓷碗，其余茶具也都是制作精美，用料珍贵。
恐怕光这一套茶具也要不少钱。
木离说自己会煮茶也不算是信口开河。
在那曾经的紫薇星修仙界，他可没少喝过各种各样的古茶仙茶，喝得多了，自然也有所研究了解。
仙茗轩的茶水能卖到几万块钱一杯，是因为仙茗轩的茶的确是整个华夏最好的茶，可谓是声名远扬。
不过这类茶水木离虽不排斥，但也不怎么看得上眼。
单说那紫薇星的悟道茶，千年难遇，喝过之后神台清明，能助人悟道，是无数修仙者争相追逐的珍宝。喝过以后唇齿留香，清新之味回味无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产生不同的体悟。
那样的茶，方才有资格被称为仙茗。
木离走到桌旁，生起小火炉，从茶舍里拿出一个小茶饼，用钳子夹着在火炉上反复烤了几下。
茶叶微黄，清香经烘烤而散发。
他的一举一动不骄不躁，动中有静，从容而有致。
将茶饼弄开后，他往火炉里添点木炭，待火势微旺，放上茶壶。
当茶壶中冒出热气，山泉水开始轻微沸腾，水中出现一些细小的水泡时，他舀了一小勺盐放进去。
当壶中水泡如涌泉连珠时，木离从中舀出一瓢开水，然后一手倒入茶沫，一手用竹夹搅拌。
再过一会儿，壶中茶水沸腾剧烈翻滚，他将刚才舀出的一瓢开水倒入，盖上壶盖，端下茶壶。
而在他煮茶的过程当中，两个老头子一直在不停地争论，争得气急败坏，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当面对干一架的样子。
“我说习武之人内家才是上乘，只要内力深厚，轻易便能办到许多外家难以办到的事。”微胖一点的老头点着桌子说道。
“放屁！光依靠内力，内力是无穷尽的吗？当内力耗尽时，就算你境界再高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人宰割！而外家横练筋骨，强大的是自身筋魄，气不竭则力无穷……”看起来瘦一点的老头针锋相对。
“李老头，你是不是听不来话？我有说光依靠内力吗？我只是说内家比外家强大，现在的武者，就算主修内家，哪一个没有一点手脚功夫，体力不至于那么差。”
“谁告诉你内家就一定比外家强大了？外家修炼到巅峰刀枪不入，修内家的那小身板，一拳就砸废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有一言不合随时要互相过两招将对方打趴下的气势。
木离一言不发，只管煮自己的茶。
武者分内家外家，内家修功法内力，外家修筋骨招式。
当今华夏，武者修内家居多，因为外家武者不好修，要吃很多的苦。但要论作战能力，内家能爆发，而外家持久，也算是各有千秋。
内家修炼内力，这内力也称作内劲，当他们能将内劲使出体外时，便算成了宗师，成了武道尊者，站在武者巅峰，受无数人景仰。
外家修体魄筋骨，浑身都蕴含着力量，正如李老头所说，气不竭则力无穷。
外家成就的武尊境格外强大，能碾压同样境界的内家武尊，不过目前华夏似乎没有这种人物，只在古代记载中出现过。
内家武者和外家武者向来互相不服，木离看出那个微胖的内力要比另一个深厚得多，而另一个则体魄强健硬朗，估计是修的外家功夫。
这类似于修仙界的两个修炼体系，修法体系和修体体系，只不过这凡俗世界的比起修仙界的修炼者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木离不疾不徐地掌控着火候，煮茶时也是娴熟温和，丝毫没有受眼前场景所影响。
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万般喧嚣淡若清风的镇静和祥和。
渐渐的，他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空灵的气息。
“咦？”干瘦精炼的李老头看了一眼木离，然后发出一声惊咦。
微胖的钟老头随之看去，也住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木离煮茶。
一个煮茶人，停止了他们的争吵。
一个少年，却拥有风平浪静般的从容不迫，煮茶的一举一动间透着恬静空灵的韵味。
不知不觉间，这个阁楼里好像也变得出尘，仿若置身云海一样飘逸平和。
两个老头一脸惊诧，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煮茶煮出非凡的意境来，甚至感染了他们，令他们心情都变得慢慢平静下来。
“小伙子，你这煮茶功夫不错啊……你是新来的？”李老头出声说道。
钟老头也是十分意外，往常他们二人如此争吵的时候，那些进来的煮茶人不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就不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却是如此镇静，甚至将争论中的人带入了他自己煮茶的意境中。
木离没有回答，好茶已煮好，他提起壶来轻轻斟上两杯清茶，以双手抬起茶杯，分别在两人右手边各放了一杯茶水。
“品茗者，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两位不妨心平气和地品上一杯茶水再高谈阔论。”木离淡笑道。
两人仿佛被他感染，各自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好茶！”一口茶水入肚，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
这茶喝下去，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精神一阵舒爽。
“想不到，我钟家的这小小茶楼，竟隐藏着一位年纪轻轻的茶道大师……”钟老头看着木离感叹一声。
煮茶高人，煮的是人生，煮的是道艺。
不过不懂茶者，便是仙茗，也是浊水。
“过誉……”木离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李老头子，今日有茶道高人在此，我们能喝到好茶就是幸事，还有什么好吵的？”钟老头说道。
“今日喝茶为上。”李老头也露出笑容。
天字一号房出现了以往不曾出现过的融洽景象。
往日次次争论的两个老头子头一次放下偏见，品茗说笑。
一壶好茶，三杯茶水最佳，木离又再一次煮了一壶茶，两人自是目不转睛地观看，赞叹连连。
“小兄弟，你这煮茶功夫着实令人佩服，你这等存在想必对武道也有涉猎吧……”李老头打量了下木离，忍不住问道。
他看出木离似有点武道底子。
“略有涉猎。”木离答道。
“想必刚刚你也知道我们在争论什么，不如你来给我们评评理，这武道修炼，是不是外家比内家更强大？”李老头笑眯眯地说道。
“李老头，你真是愚蠢。这小兄弟就算有所了解，他这个年纪对武道研究不深是常事，你不是为难人家吗？再说了，明明是内家比外家更强！”
木离这样的年纪，他们也没高看到哪里去，他们的孙子辈也顶多都是些初级武者的境界。
两个人一下子又争吵起来。
木离明白了，这两个人身份不凡，争吵时却总是拉着外人评理，难怪茶楼的人会觉得为难。
得罪哪边都不好。
按照这微胖的钟老头的话，这茶楼还是他的，难怪茶楼经理会战战兢兢。
据说除了张小芹，基本上没人能应付这两个顽固的老头子，其他上来的人被炒了一个又一个。
所以张小芹不能来煮茶，经理才会那样的焦急紧张。
“要我说，我便直说。”木离开口说道，两个老头看了过来。
“你们两位，说得都不对……”
仙茗轩楼下，一直凝神聆听楼上动静的茶楼经理呼吸一滞，内心变得踹踹不安起来。
因为之前还有声音的天字一号间突然间就诡异地寂静下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该不会是出什么乱子了吧？我真是糊涂，居然会听信一个陌生年轻人夸下的海口，不该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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