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4章 沉睡

　　亚空间介于虚空和物质界之间，这里同样充斥着源力，只是亚空间的源力全无属性可言，它们混乱且狂暴。任何物质一进入亚空间便会被这里面的能量风暴摧成粉末，这里面的能量形态变化无方，全无规律可言。时而浑凝如同山岳、时而稀薄犹如雨雾、时而如电光转折来去、时而又如铜山铁柱般笔直纵横。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斯达克的深渊之躯本身就是一道空间裂缝，当艾伦被他的光带拉进体内时，便等于跌入了亚空间之中。一进入亚空间，艾伦就可以感受到那种可怕的压力，亚空间里紊乱的能量风暴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难怪任何物质一进入这个特殊空间就会给摧毁湮灭。还好暗王姿态下那层暗色雾火中和了部分空间源力，艾伦又最大程度地释放了死亡赞歌的腐朽之雾，那团深色的雾体如同一道防御屏障般将艾伦包裹在里面，所有经过腐朽之雾的空间源力无不迅速消亡，再经过暗王的雾火二次中和之下，空间源力对艾伦的伤害便微乎其微。

　　只是这种状态必然无法持久，无论腐朽之雾还是暗王的雾火在亚空间里的消耗速度都要比物质界里快上许多。如果在这两者消耗殆尽前，艾伦无法返回物质界的话，那么纵使暗王姿态下的身体强度，也经不起亚空间风暴的几轮摧残。

　　他迅速扫视四周，视线透过两种不同性质的雾气落在亚空间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芒上，这里就像太空中一个巨大的星云团，只不过那些看似美丽的光芒却是致命的存在罢了。

　　就在这片充斥着各色光斑的空间里，艾伦终于捕捉到一道颜色无比绚烂的光芒，它就像一条空间的裂痕横亘于远方，艾伦眯了眯眼，那说不定就是亚空间的出口。换句话说，那是连接着斯达克身体的东西。

　　他抬头看去，额前眉心处的晶石渐渐亮起，当其中红光满溢时，一道鲜红光束轰射了出去，穿透了空间落在那道光芒上，立刻引起连串的爆炸。整个空间都给火光映红，只是火焰被空间源力迅速中和之后，那道光芒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在艾伦的感知里，那道光芒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茧保护起来。刚才毁灭凝视扫过，仅破坏了那个无形巨茧的一层茧壁，远末到触及那道光芒的程度。这时，那道光芒的颜色开始变得暗淡起来，艾伦心中一沉。

　　斯达克要关闭出口了！

　　他不敢怠慢，体内源力狂涌，额前晶石再度亮起，第二道滟红光束轰射而去，感知里毁灭凝视再次扫在无形茧壁之上。这次艾伦不断摧动体内源力，毁灭射线硬撼那无形茧壁且不断深入，在一层层茧壁给摧毁的同时，亚空间中已经充斥着熊熊天火。

　　虚空天火不愧是虚空源力中最为霸道的一类，就连亚空间的狂暴能量都要略逊一筹。在毁灭凝视的不断扫射下，团团天火铺呈开来，逐渐占据空间的一角。亚空间里那些混乱的源力被天火对冲湮灭，艾伦的压力顿时大减。不知道多少层茧壁被冲开之后，空间出口处的光芒大盛，整个亚空间都震动起来，从空间出口的光芒边缘不断延伸出诸多闪烁的纹路向四面八方爬伸出去，仿佛整个亚空间都要给撕裂开来一般。

　　这时艾伦想起，霍恩曾经说过，空间裂缝所能够承受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这就像物质界的空间一旦能量超过范围空间内的能量上限，就会出现空间裂缝一样的道理。相对的，一旦亚空间某个特定范围内的能量达到临界时，亚空间一样会撕裂。如此一来，除了斯达克的身体能够充当出口之处，艾伦甚至能够从内部撕出另一道出口来。

　　想到这里，艾伦源力不做保留，全力输出。亚空间的能量震荡，同样会传递给斯达克造成源力反噬。事实上和亚空间的源力角力，正是和斯达克在另一个层面上展开战斗。

　　感知中，有某种事物发出剧烈的波动震荡着艾伦的意志。只是经历过熔岩之井中无尽源液的冲刷之后，艾伦的意志已经坚不可摧。这样的震荡在以前可能会对他造成巨大损害，可现在却仅是引起他的注意而已。他朝震荡的源头看去，原来在那道出口光芒之中，有什么东西正逐渐显露。

　　艾伦瞳孔收缩，视距不断拉近，于是他看到一块不规则的晶体。它呈深紫色，其间有无数银色的纹路，晶体呈现出多个立面，且在不断收缩变化着，仿佛没有特定的形状一般。更重要的是，在那其中艾伦感应到了斯达克的气息。他忽然升起一股明悟，那是斯达克的晶核！

　　斯达克的深渊之躯将有形之体转化为能量形态的无形躯壳，就像斯达克所说，在那样一种姿态下，形状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可就像无形无质的电流也需要一个发电机来发动一般，斯达克的深渊之躯同样需要某种核心来发动，且收束他的源力。否则的话，在转化成无形的能量形态时，斯达克的源力以及意志恐怕就会游离消散干净了。

　　现在艾伦等于在斯达克的体内，那被毁灭凝视所摧毁的无形茧壁则是保护着晶核的源力。现在斯达克的晶核显露在艾伦眼前，只要摧毁它，就等于摧毁了斯达克。艾伦眼中燃起火光，毁灭凝视所形成的射线颜色愈加浓烈起来。

　　就在这时，射线突然断断续续起来，片刻后彻底消失。

　　艾伦涌起巨大的空虚感，体内的天火源力原来已经被他几乎抽空。别说毁灭凝视无法维持，就连暗王的状态也在逐渐消失。那层暗色雾火首先消散，接着眉心的晶石缩了进去，艾伦那赤红的肤色也在开始转为白皙。他不由苦笑起来，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尽源力。说起来要不是给斯达克拉进亚空间的话，他完全能够得到虚空源力的补充，本来对三十级以上的强者来说，鲜少会出现源力用尽的情况。

　　可现在在亚空间里，艾伦得不到虚空天火进行续航补充，眼睁睁看着斯达克的晶核就在眼前却无法摧毁，那种无奈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能拼他一把了！”艾伦咬牙，想要收束腐朽之雾重新构成死亡赞歌，再以黑刃遥斩那枚晶石。可那样一来，没有腐朽之雾和暗王雾火的保护，他恐怕连一轮空间源力的冲刷都经受不起。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选择，如果无法摧毁晶核干掉斯达克，在亚空间里消亡只是迟早的事。

　　便在这时，感知里突然多了份熟悉的气机。

　　那是白帝剑的气息！

　　高空之中，那个黑洞突然变得极不稳定起来。在黑洞的表面，点点白萤不断冒出，每冒出一点白萤，黑洞便缩小一分。到得最后，黑洞就像个漏气的气球般不断缩小，数以万计的白色萤火漫天飘零。突然白萤受到某种牵引，在半空旋转一圈之后呼啸而下。

　　从地面看去，宛若一道苍白天河从天而降。苍白萤火点点汇聚、合拢，形成一把长达十米的白色巨剑。巨剑剑锋两侧苍炎散逸，带着霸道张扬的意气直指下方的斯达克。

　　斯达克骇然抬头，可恨他正催动自身源力去中和艾伦的攻击，见那半空巨剑如一截山峰般落来，却无法再像之前那般闪烁规避。他发出一声怒吼，闪烁着强光的身体却转眼被巨剑洞穿。

　　亚空间里，艾伦只见一截白色剑锋凭空出现。

　　剑锋苍白、轻薄如纸，却擦过那枚晶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物质世界里，斯达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身体骤放强光，之后以胸前一点开始塌陷收缩。起初还能勉强保持着人形的状态，可很快的斯达克已经化成了一团扭曲的光。而这团光芒则不断朝居中那一点收缩进去，最终缩成一点微光，再迸碎成几点星屑，消失在空气里。

　　战场诡异的安静。

　　最后一名剑奴也为哈勃斩杀，迪亚哥则被混沌之刃和原罪之瞳完全压制住。萝拉和贝尔摩德皆无言地看着斯达克消失的地方，非但海盗皇帝的气机消失了，就连艾伦的气息也感应不到。

　　“喂，那小子该不会……”哈勃举起战斧朝空无一物的半空比划了下。

　　萝拉摇头道：“艾伦不会有事的，别忘记我们是他的从者。如果他出事的话，我们还能够站在这里吗？”

　　贝尔摩德点头同意，这时，战场上悄然出现一股气机，不彰显强大，却浩瀚恢宏。如人临海渊，无法测度。无形的压迫感油然而生，忽有滟红光芒闪烁，自半空而生，笔直划下，就像空间给什么东西划出一道伤口般。这道红芒再往两边张开，撑出了个椭圆状的空间。其中的世界火焰呼啸，甚至有火浪不时冲出空间，沸腾扬动。

　　就在那个火焰的世界里渐渐出现一道身影，萝拉几人互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的激荡。他们仍好好地站在这里，那道身影的身份呼之欲出。

　　片刻后，艾伦从那个火焰世界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十分疲惫，并且从暗王的姿态里退了出来，可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强光。那强烈的光芒在他眼中渐渐隐去之后，才恢复为他平时鲜红的瞳色。

　　艾伦朝后面的空间看了眼，打了个响指，空间合拢、消失。可附近的温度仍然高得吓人，平地生起条条青烟，景物都微微扭曲着。

　　抬起头，看到战场那一边的萝拉几人。艾伦嘴角泛起笑容，他一抬步，当脚步落下时便已经来到萝拉的身边。

　　一步横跨数百米！

　　“少爷，你怎么样？”贝尔摩德问道。

　　艾伦呼出口气：“很累，但感觉很好。”，然后他才看向了迪亚哥，艾伦挥了挥手。贝尔摩德会意，解除了混沌之刃和原罪之瞳。艾伦走到迪亚哥旁边，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迪亚哥半跪在地上，身上仍然沾染着负能，气息微弱。他也不站起来，扶着战枪问：“斯达克呢？你干掉他了？”

　　“你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机吗？”艾伦反问：“他诚然是个可怕的对手，深渊之躯更是无比特殊的武装。但就像你看到的，他消失了。我破坏了他的晶核，失去晶核的控制，他的源力吞噬了他自己。”

　　“看来果真如此。”迪亚哥笑了起来，他把头埋到地上：“我真没想到，到头来结果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从你利用我返回地球，并且帮斯达克布局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想到我们之间的结只会越打越死，以至现在无法解开。”艾伦冷漠地说：“如果你没有在斯达克这个局里插一手的话，或许我可以放过你。可惜，你让我找不到任何一个放过你的理由。迪亚哥，如果不是你的话，爷爷就不会去铁狱，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你别天真了好吗？”迪亚哥冷笑一声：“就算没有我，斯达克也会有另外的布局。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执着杀你。可我管不着，只要他能够给我想要的，他想杀谁和我都没有关系。”

　　“我出身豪门，格兰特家族的继承人候选之一，有着无比让人羡慕的身份和地位。从我懂事开始，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可又有谁知道，我在那些兄弟姐妹的眼里，甚至在我父亲的眼里，我比地面那些贱民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因为我只是一个私生子，父亲把我领回家族，也绝不是因为亲情，而是不想我在外面给家族丢脸。我有继承人的资格，可我知道那个位子永远不会是我的，所谓的继承人候选仅不过一个虚名罢了。哪怕我再努力，也断无机会染指族长之位……”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如果斯达克杀了你，那么很快家族就是我的。他答应我的，没错，这是他让我帮忙的条件。可他竟然死了，死在你的手里，所以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废物而已。可我不一样……”迪亚哥突然气势高涨：“我不是废物！”

　　他骤然起身，战枪带起一点寒芒刺向艾伦胸口。

　　艾伦甚至没有转身，仅是伸手屈指，一指弹在迪亚哥的战枪上。

　　迪亚哥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一点朱红出现在枪尖。

　　红萤朝上下延伸，顺着枪身划去。跟着迪亚哥的胸口处也出现一道红线，红线延伸，将迪亚哥居中分开。迪亚哥突然笑了笑，接着身体连同战枪一分为二，断截面呈焦炭状，有丝丝缕缕的火光游走闪烁，如同被高热光束切割过一般。

　　如果斯达克还活着，必定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迪亚哥的死状一如被他的空间裂缝切过般。事实上这正是艾伦从血路传承到的新能力之一，它同样也是一种空间裂缝，只不过艾伦所掌握的空间维度比斯达克更高一层。

　　那是虚空裂缝，艾伦打开通往天火虚空的裂缝，其威力比斯达克的空间裂缝只高不低。

　　迪亚哥的尸体正在化成灰烬，被天火虚空的裂缝切过，虚空天火的余威仍残留在这具尸体上，直接跳过了燃烧的过程，虚空天火将物质直接摧化成了灰烬，就连迪亚哥那把战枪也融成了铁汁，铁汁流过地面，生出缕缕青烟。

　　艾伦转过身时，迪亚哥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便是地面那两片人形的黑影。他走回萝拉几人身边，对贝尔摩德和哈勃点了点头，又看向萝拉。他笑着伸手划过萝拉的脸颊道：“斯达克死了，我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而且我很快要进入沉睡，以便进行蜕变。”

　　“蜕变！”贝尔摩德一脸兴奋，天堂星上艾伦呆以说是给逼着跳级晋阶，可冲破三十级后并没有迎来蜕变。却没想到今日和斯达克一战，反倒赢得了一次蜕变的机会。

　　纵使资质再平庸的强者，一旦冲过三十级大关且迎来蜕变的契机，那么蜕变之后，他的生命形态都会发生重大改变。像鲁森、霍恩那种层次的强者，都经历过一次蜕变。蜕变之后的生命形态因人而异，可总的来说，他们的生命都得到极大延长。如果没有受到外因影响的话，他们通常都可以活上很久。

　　当然，能够冲破三十级大关的人纵使资质再平庸也很有限。艾伦的资质和潜力更是惊才绝艳，没有人知道经过一次蜕变之后，他会得到什么样的新生？

　　哈勃沉声问：“你还有多久就要进入沉睡？”

　　“很快。”艾伦笑道：“我不知道要睡多久，总之沉睡这段期间就靠你们保护了。不过你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尽量前往星际防线，有天狼星和老师的保护，我会更安全一些。而且现在联邦里，我可以信任的也就只剩下老师了。”

　　萝拉点头道：“放心吧，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艾伦摇了摇头，轻轻用手捂着她嘴巴道：“不许这么说，我已经失去很多，不能够再失去你们当中任何一个。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要随便拼命。”

　　然后他打了个呵欠，眼睛渐渐合上道：“真困，我先睡了。”

　　话才说完，就倒在萝拉的身上。萝拉连忙抱住他，贝尔摩德和哈勃面面相觑，后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还真是说睡就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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