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制造矛盾
天渐渐黑了。
辐射石一层又一层的堆砌起来，发出哔啵哔啵的爆鸣声，淡淡的辐射能从这种废土世界随处可见的能源石中发散，在石堆外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烤架上焦黄的兽肉，油脂滴落在石堆上，肉香藏在气化的脂肪中，悄悄飘向小山谷的每个角落，让咕噜咕噜的肠鸣声不时响起，几个光着屁股的废土小孩围在附近，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嗤嗤作响的烤架。
“嘿，哈，罗阿，嘿，哈，罗阿。”
部落的男女老少在火堆周围席地而坐，一边敲打着面前的石板，一边唱起部落古老的歌谣。说是唱，实际上更接近简单的念诵，只是在敲石声和鼓声里显得稍微有点节奏而已，至于歌词更是连翻译器都无法理解，就像神志不清时发出的呓语。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和单调的敲石声，人群中央，七八个健壮的部落人裹着崭新的兽皮裙，身上涂满了油脂和鲜艳的水彩，在战士首领法伊塔的带领下围着火堆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舞蹈的动作夸张又滑稽，就像舞台上表演喜剧的小丑，但跳舞的人却表情肃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认真。
杰西祭司就在最靠近火堆的位置，被所有与会者围在中心，外面的歌声和舞蹈对她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样，她始终闭着眼睛，围着石堆一圈一圈的缓慢绕行。虽然闭着眼睛，但她的神情非常专注，丑陋干瘪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狂热，一边摇头晃脑的绕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每走完一圈，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同时骨质拐杖举过头顶，身旁的火焰就随之腾起，变得格外旺盛。
在火堆的正面，也就是正对着神殿的方向，一张巨大的完整兽皮铺在地上，乌鸦玫瑰和雌豹三人就坐在兽皮上，面前的石块上摆着几堆新鲜的水果，甚至还有两条完整的腌鱼，换上兽皮装束的娜琪捧着陶罐跪坐在一旁，为三人面前的石碗里添满浑浊的酒浆，两只闪亮的大眼睛，不时从三人脸上瞟过。
“x，真他x无聊，我还以为傻鸟你说的仪式多有意思呢。”雌豹也不嫌弃自酿酒的浑浊，满满一碗一口就灌了下去，“这酒真淡，x的，跟喝水一样，一点都不好喝，噗，哈哈哈哈，你，你……”
“别理她，她兽性爆发了，脑子不太好用。”拍拍被吓了一跳的娜琪，乌鸦这才重新关闭翻译器，揉着眉心叹息道，“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真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没这么跳过，四叶那边也不需要这么跳。现代的小部落祭司只要保持神秘性唬唬来参观的外人就可以了，不需要重复性和协同性，更不需要催眠节奏，所以表演的更玄妙，比如昨天我在车上那段。”
“嘁。”雌豹撇撇嘴，无趣的朝乌鸦竖起了中指。
“但她还是有真东西的。”独目盯着蹒跚而行的杰西祭司，玫瑰若有所思的说道，“她可没主动调运辐射能，不对，好像……”
“嗯，确实有真东西，火焰就是被巫咒之术影响才变旺的，生效的是她身上的纹身，被她本身的力量增幅了。”乌鸦眯着眼睛轻声道，“像这种简单的操作，我和……咳咳，我们都是直接用源能生成符号，只有复杂的东西才需要准备道具，但他们看来还做不到，而且只懂简单的堆砌不懂变化，显然积累程度还远远不够。所以我觉得很奇怪，就凭这种初级阶段的水平，他们是怎么积累出那么多复杂咒文的？”
“复杂？看来你昨晚的收获不小。”
“啧啧，的确，我在神殿里发现了几枚现在还无法理解的咒文，需要再仔细研究，其实理论上来说和她交流是最快的，但是可惜的是她不可能会用，不，从表现来看，她恐怕根本不懂那是什么，只能靠我自己体会了。”
“所以……”玫瑰似笑非笑的问道，“你的目标实现了一半？”
乌鸦皱了皱眉，摇头道：“恰恰相反，一无所获，那些咒文我虽然还没理解透，但至少可以确定，绝对和治愈一类的内容无关，它们的确有治疗的象征，但其实是另一个方向上的，具体很难解释。呵，而且你尽管放心，我还没下作到合作了一半就偷偷溜走的程度。”
“我知道这是实话，否则前天也就不会答应你的折中建议了。”玫瑰拨弄着桌上的野果悠悠的说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在四叶星多次和其他人合作过，嗤……人品和风格就不做评论了，但至少还没有过拿到好处就跑的先例，口碑还是不错的，嗯，至少在活下来的合作对象中口碑不错，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中途开溜，我担心是你的能力。”
“啧啧，对一个男人来说，被人质疑人品和道德无所谓，但是未经验证的话……”乌鸦笑眯眯的说道，“能力是不容置疑的。”
“用泄殖腔繁衍的飞行生物也有能力可言吗？”妩媚的目光从乌鸦脸上一扫而过，玫瑰无视了他有些僵硬微笑，淡淡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质疑什么，你的任务没有完成，确切的说至少有一半没有完成，你并没有骗过他们的长老。”
“哈？”这一句雌豹总算听懂了，酒碗在嘴边顿住，看看玫瑰，又看看乌鸦，“没骗过？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看他们被唬的都快直接跪下了。”
“如果骗过了，他直接掌控住长老就可以了，没必要像现在这么麻烦。”玫瑰嗤笑道，“他把场面闹这么大，恰好就是没完全骗过长老的证明。呵，利用下层的盲信倒逼上层，让长老因为担心动摇村民的信仰而不敢正面质疑，手段很老道，一看就是专业人士，但问题是这次可是特殊目的，还是说……你有把握即便把长老排除在外，也可以得到信息？”
“呵，我说过，未经验证的话，男人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乌鸦推推眼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说的没错，我没能骗过他们的长老，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放弃试探我的机会。但我可从未说过一定要骗过她，啧啧，有时候她越是谨慎越是怀疑，咱们的机会反而越大，就看具体怎么操作了。”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嘿，哈，罗阿。”
火堆旁的气氛热烈起来，跳舞的壮汉们口中的号子声突然变得响亮，脚步也更加急促，杰西祭司已经站定，双手向天高声唱着不知名的颂歌，所有的人脸上都充满了狂热，就连跪坐在一旁的娜琪，也被气氛所感染，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长长的颂歌过后，杰西祭司抄起被端上来的石刀，费力的切下两只烤熟的野兽头顶正中的一块肉，恭恭敬敬的捧着置肉的石盘，放在正对着神殿的一根石柱顶端，随后又从每只野兽的脊背上部各切下三块肉放入另一个石盘，亲自端着走向乌鸦三人，在她身后，村民们迫不及待的涌到火堆旁，等着跳舞的壮汉们为他们分割烤肉。
“嘿嘿。”看着慢慢走来的杰西祭司，乌鸦忽然笑了，朝雌豹神秘的勾勾手指把她拉到身边，嘀咕了几句之后，手伸进她的背包里摸索了一阵，但什么也没拿，又空着退了出来。
“三位尊敬的山之灵。”杰西祭司在战士首领法伊塔的搀扶下，把盘子端到三人面前，“感谢伟大的罗阿将食物赐予我们，我们不敢独享，还请三位尊敬的山之灵和我们一同分享罗阿的恩赐。”
“嗷~~”乌鸦暗中在雌豹腿上轻轻踢了一脚，雌豹愣了愣，突然露出愤怒的表情，猛地起身仰头咆哮，火焰从上半身冒了出来。
近距离的愤怒来的相当突兀，连那些分享食物的村民都被吓到了，虽然不明白哪里引发了山之灵的不满，但不少信仰虔诚的村名直接跪倒，趴在地上高声祈求着山之灵平息愤怒。
“冷静，百兽之灵，收起你的怒火，梦境外的生灵无法承受它们。”乌鸦拦住了怒气冲冲的雌豹，但他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已悄然褪去，神情严肃的说道，“杰西祭司，我们牺牲自己的力量从群山的梦境中走出，只是为了帮你们度过难关，在彼此接触之后，对你们也始终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尊重，我们自问并没有什么伤害到你们的地方，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其他人或许想不到，但很难相信您身为群山的侍奉者，也会疏忽到这种程度，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是有意想要侮辱我们？”
杰西祭司脸色微变，尴尬的说道：“尊敬的山之灵，这只是我们向伟大的罗阿奉上的一点心意，不知您这是……”
“作为群山的孩子，对母亲表示感激无可厚非，所以我们并未干扰你们的仪式，也没有阻止你们向群山献上祭品，但是杰西祭司，您真的没有考虑过我们是什么吗？”乌鸦眯着眼睛寒声道，“如果我们从你们身上割取一部分烤熟，再反过来邀请你们自己一起享用，你们会很开心的接受吗？还是像百兽之灵那样愤怒？”
杰西祭司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颇为勉强的笑容，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歉意，只是眼神还颇为疑惑：“很抱歉，尊敬的山之灵，我们确实是一片好意，没有其他想法，是我考虑不全面，冒犯的地方还请三位原谅。”
“哼。”不等乌鸦提示，雌豹就冷哼一声，重重的坐回兽皮上，身上的火焰和威压已经散去，跪倒的村民们这才觉得身上的压力一缓，总算能松口气了。
“希望确实如此吧。”乌鸦也不再那么严厉，但依然没有恢复笑容，“还请杰西祭司今后更慎重一些，不要再造成这样的误会了。”
“多谢三位体谅。”杰西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盘子交给茫然无措的娜琪，示意她供奉到神坛上，“但是无法向三位献上我们的心意，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不必了，外界的食物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在群山的梦境中沉睡之余，我们饮食的是梦境中的精髓。”乌鸦终于又恢复了笑容，“刚才或许是我们反应过激了，很抱歉，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这样吧，法伊塔，取一瓮水来。”
战士首领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懵懂懂的抱来了满满一瓮湖水摆在乌鸦的面前。
“梦境的精髓我们也带出来了一些，在此就和大家一起分享以表歉意吧。”
乌鸦笑眯眯的站到水瓮旁，双手向前伸出，两团黑雾在手心上一阵盘旋，最终凝结成几块淡黄色的压缩饼干。把压缩饼干随手扔进水里，示意法伊塔搅拌，很快，清水变成了变成了粘稠的面糊，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这是群山真正的恩赐，一人一小碗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多吃，你们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的梦境精髓，吃多了反而不好。”
法伊塔看向杰西祭司，在她暗暗点头之后，高兴地抱着水瓮跑回人群里，很快人群里就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和赞叹声，很显然，来自四叶星的水果味压缩饼干多了一群异界拥趸。
“呼，杰西祭司。”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法伊塔和他的水瓮之后，乌鸦才轻叹一声，“我想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并非偶然，山之灵和人类之间的区别实在太大，即便在群山的呼唤下有了相同的目标，但也很难长期相处。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还是尽快解决问题为好，这样我们也能早一点返回群山的梦境。”
“这……您说有道理，尊敬的山之灵。”
“去神殿吧，在群山的注视下，咱们商讨一下如何驱逐侵略者。”乌鸦环顾了一圈，“您可以再带上几位，大家群策群力。”
“嗯。”杰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叫上娜琪和另外两个年长的村民，带着乌鸦三人走进了后山的神殿山洞。
神殿和刚才离开时没有变化，奇怪的罗阿神像依然摆在正中，在看到神像的那一刻，雌豹突然低声冒出了一句。
“x，这他x不是显示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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