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六章
马车尚未驶回王府便有宫中太监又将完颜宗泽给召回了宫中,锦瑟料想多半是沽宁前线又有军报传回来,一时间心中也似被乌云压住了般,沉浮起忧虑来。
今日一早因战事骤起,琴瑟院未天亮便被惊动,完颜宗泽闻讯匆匆起身,令锦瑟不必顾念他,继续歇息,可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瑟自然无法再安睡,起身亲自给完颜宗泽换上朝服,送他出府,之后便也未再补眠。这会子随着马车摇晃渐渐的倒有了倦意,她刚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岂料马车便又是骤然一停,她手臂撞上车壁微微疼痛,蹙眉睁眼,不由道:“什么事?”
“回王妃的话,前头是东平侯府的车驾,马车似出了意外堵在了路上……”
锦瑟闻言一诧,推开车窗去瞧,果见路道上停了数辆马车,因停靠的杂乱无章,竟将宽阔的路面给挡了个严实。东平侯陈家亦是燕国权贵之家,陈家先祖跟着圣祖打天下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如今的东平侯府因子嗣艰难,东平侯陈志成又平庸无能故声明早不若从前,可凭着祖上威名,倒还不止没落。
见前头乱成一团,不少丫鬟婆子都围着中间一辆华贵的马车团团转,神情焦虑非常,锦瑟便道:“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
白芷正从后头马车过来,闻言应了一声亲自过去,片刻便有个穿戴精致的小姐带着两个丫鬟跟着白芷行色匆匆地过来,到了车下便冲锦瑟福身见礼,急声道:“小女左丽欣见过武英王妃,前头马车上是小女姐姐东平侯夫人,今日我姐妹去法源寺进香,回府路上没想到马儿却突然惊了,姐姐和我乘坐的马车因撞在街墙上车轮坏了。姐姐如今尚有六个月的身孕,这会子惊了胎,情景不大好。下人的马车过于颠簸,唯恐姐姐乘坐情况更糟,这才在此等太医和府中派车来接,如今巧遇王妃,小女有个冒昧之请……”
她话未说完锦瑟便已明了情况,忙出了马车,道:“左姑娘无需多言,惊胎耽误不得,快将东平侯夫人移到本妃的车驾上,本妃送夫人回府。”
左丽欣闻言忙冲锦瑟又福了福身,感念地望她一眼转身吩咐婆子们快将东平侯夫人抬出来。锦瑟也忙下车吩咐王府护卫上前帮忙,片刻但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被婆子抱了出来,她腹部高隆,正一手捂着肚子拧眉忍痛,被婆子抱着经过锦瑟身边,不忘感激地瞧向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轻轻点头。
锦瑟见她额上已被虚汗打湿,面色苍白无色,忙道:“夫人无需多礼,快将夫人安置好。”
白芷已在车中软榻上又铺了两层厚锦垫,两个婆子合力将东平侯夫人放在车中,锦瑟便也随着左丽欣上了马车,吩咐道:“快,去东平侯府。”
车夫应了声平缓驱车,左丽欣坐在软榻边儿上拉着东平侯夫人的手,不由感激地冲锦瑟道:“多谢王妃,今日原是我非要劝说姐姐去进香的,倘使姐姐有个好歹,我真成大罪人了。”
东平侯夫人出自勋贵安远侯左家,这左家这些年在朝野声名渐渐凸显,绝不一般,只因如今宫中太后便是左家嫡女。先皇的慈仁皇后虽出自金家然却只得了一位皇子,且其养到十六岁竟突得恶疾过世,彼时恰先帝也缠绵病榻,无论是慈仁皇后再承皇恩,诞下皇子还是金家再送女入宫,生养皇嗣显然都来不及了,故而金家便只得从先帝的诸皇子从选出了一位,令其娶金家女,扶其登上了皇位,便是彼时的三皇子,如今的燕皇永平帝。
永平帝登基之后,奉嫡母慈仁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其生母为圣母皇太后,没两年慈仁母后皇太后过世,如今宫中太后却是圣母皇太后,左太后。
金家势大,当初扶皇帝登基,安远侯一脉便受到了打压,左太后在宫中也是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这回锦瑟新妇进宫谢恩,虽是去了左太后的盛安宫,但却只得太后一份赏赐,并未见到太后。
左家作为皇帝的母族,无论是太后还是安远侯府都显得极为低调,然而这些年皇帝却礼遇起左家来,不仅简拔了不少左氏子弟,便连这次出征沽宁对战镇国公所用主帅也是安远侯左云海。
皇帝早已坐稳了帝位,今非昔比,其礼遇母族也是人之常情,故而金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以求和皇帝达成某种平衡。
这东平侯夫人正是安远侯的嫡亲姐姐,宫中太后却是其嫡亲姑母,锦瑟听闻东平侯夫人甚得太后疼爱,每月都要进宫三四回陪伴太后诵经礼佛,有时还会在盛安宫中小住。如今见她身怀六甲惊胎街边,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听闻左丽欣的话她便笑着道:“这也是我和夫人的缘法,本该如此,姑娘无需客气。”言罢锦瑟便瞧向东平侯夫人,道,“我略知一些岐黄之术,夫人可愿我先为夫人诊下脉?”
东平侯夫人听罢虚弱地抬了下手,颤声道:“有劳王妃。”
左丽欣面色一喜,忙将她的衣袖挽了上去,冲锦瑟道:“王妃竟还懂把脉,真是博学,您快帮姐姐瞧瞧吧。”
锦瑟含笑探上东平侯夫人的脉,半响才松开手,迎上东平侯夫人焦虑的目光,道:“胎脉虽稍有些乱,但却并无大碍,夫人只怕是受了惊吓,过于紧张,这也会导致腹痛不至,夫人不妨试着安稳下心绪,做为母亲的您心情放松,孩子才能有安全感,也跟着安宁下来。这样,您跟着我做下深呼吸,随着我的指示来,吸气……好,呼气……”
锦瑟说着见东平侯夫人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抬手深呼吸起来,东平侯夫人随着她平缓的声音缓缓吸气呼气,片刻竟果觉好了许多,脸上的冷汗也渐渐消退。
见此,左丽欣不由大松一口气,满是感激地道:“王妃不知道,姐姐嫁了这些年,早年曾落过一胎,伤了根本,这些年便一直未曾有孕,姐夫和姐姐夫妻情深,这些年虽纳了一房妾室,可却坚持姐姐生下嫡子来,如今侯爷已年近不惑,姐姐好容易怀上,这胎若有个万一,我真是万死难抵其罪,好再遇上了王妃,王妃今日大恩,请受小女一拜。”
左丽欣说着便起了身冲锦瑟盈盈俯身,她穿着一件亮紫色的锦缎衣裙,容貌清丽,小脸略施粉黛,更显粉面桃腮,瞧着十四五模样,颇有几分袅袅婷婷的风姿,锦瑟被她几次三番的谢便端坐着受了她的礼,这才抬手示意她坐,冲东平侯夫人道:“等孩子出生莫忘让我讨杯酒吃便好。”
锦瑟言罢,那东平侯夫人许是这会子真好受了颇多当即便是一笑,她原本容颜不过中上之姿,这一笑却映的眉眼弯弯,已不算年轻的面上却显出十八九少女会有的娇柔雅致来,一张脸虽苍白但瞧着愈发素净怡人,清丽温婉起来。
锦瑟瞧的微微一愣,东平侯夫人已拉了她的手道:“王妃不嫌弃肯赏脸已是臣妇的荣幸,孩子能托王妃的福顺利降生,臣妇一定请王妃来吃酒席。”
“王妃,太医院的医政姜大人到了。”
马车平稳停下,外头响起禀报声,左丽欣闻言一喜,忙道:“太后也极担忧姐姐的胎,特请了圣旨令姜大人亲自照顾姐姐这胎。”
锦瑟闻言点头,忙令白芷将姜大人迎上来,待姜大人为东平侯夫人诊了脉,又扎了两针,这才道:“夫人且放心,回去再用两幅安胎药便无碍了。”
东平侯夫人闻言点头,外头却又传来了一个惊怒的男子声音,“夫人怎会突然惊了胎,你们这些蠢货跟着伺候都是怎么办差的!今日伺候着的,回去统统领板子,给本侯往死里打!”
锦瑟闻言不由往外瞧去,正见一个留两缕八字胡的高瘦男子从马背上跃下,一面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一面挥动着马鞭就往几个下人身上抽,那几人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躲避,夏日衣衫又单薄非常,当下身上便见了血痕。
虽知东平侯夫人多年未育,想来东平侯定极在乎夫人此胎,可当街如此对下人拳打脚踢,到底有失身份,何况东平侯夫人如今并无大碍,锦瑟只觉东平侯有些过于气急败坏,瞧那几个下人被打的皆不敢言,忍不住微微蹙眉。
而外头东平侯已快步到了马车近前,眸中满是惊惶之色,一瞧东平侯夫人躺在车中神情无恙这才似大松了一口气站立不稳般一下子靠在了马车上,道:“万幸万幸,夫人怎能这般大意,该在府中好好待产的。”
左丽欣见他似没瞧见锦瑟,忙道:“多亏遇上了武英王妃,若非王妃安抚姐姐,姐姐只怕不能这么快便安然。”
东平侯听罢才瞧向锦瑟,忙见了礼,锦瑟含笑令他起身,东亭侯便道:“多劳王妃了,臣已亲带了马车来接夫人,不敢再烦劳王妃相送,来日臣定登门拜谢王妃。”
锦瑟却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侯爷无需过于客气,夫人受了惊吓,不宜来回挪动,左右现在离侯府也近了,便还是由本妃送夫人回府吧。”
东平侯这才瞧了眼东平侯夫人,其便靠着左丽欣微坐起身来,笑道:“王妃盛情,侯爷多礼,反拂了王妃心意。”
东平侯闻言才躬身道:“如此便有劳王妃了。”
锦瑟将东平侯夫人送回府中,少不得又呆了片刻,直至其彻底脱险,她才回了王府。
明城原便是不少朝代的旧都,依山而建,城池宏伟,因迁都重建后的明城更是规模宏大,壮丽非常,沂水穿城而过,两岸风光旖旎,街道纵横分散,沿河更是建了不少商户林立,酒肆茶馆,秦楼楚馆,应有尽有,白日这里便极是喧哗,而夜色之下,那些酒馆青楼更是灯火辉煌,远望之下楼台错落,依红飘绿,歌声笑声,引人遐思,格外热闹。
迁至新都,事事处处都新鲜的很,那些富贵子弟,纨绔少爷们更是如鱼得水,尽情放荡,这夜色下的沂水两岸便成了他们的天堂,红灯之下,香车宝马,锦衣华服直晃人眼。
位在河边极佳位置有一座四曾楼高的歌舞坊,花灯高挂,飞檐廊回,建造的极为华丽惹眼,此刻二楼的一个雅间中正有几位富贵公子拥着袒胸露腹的佳人,把酒言欢,其中一个穿豆绿色织锦长袍戴赤金冠年约二十四五模样的公子正是忠勇侯的嫡次子金忠治。
其大哥倒还教养的治理名义,沉肃端正,这金忠治却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放浪人物,疏懒好色,乃一等一的纨绔,自搬至明城,十日倒有五六日是沉醉在这沂水边,醉生梦死,昏天暗地。
他就着怀中红衣美人的嘴饮下一杯酒,便推开那美人站了起来,招呼一声,道:“美人稍等,兄弟们慢喝,爷……”他说着打了个酒嗝方又接口道,“爷去更衣,美人切莫寂寥难耐,等着爷一会子回来好好疼你……”
说话间又在那女子胸前抓了一把这才一摇三晃地在几个屋中公子的打趣声和哄笑谩骂声中出了雅室,他往廊东走了两步却突从一边的另一个雅间中冲出一人来,正好撞上他,他正欲骂,抬头却见正是威西伯家的三少爷,两人虽不大相熟,但因皆是风流好事之徒,也曾一起玩闹过,倒算半个狐朋狗友。
他未言,那刘三少爷便笑着道:“是金兄啊,小弟失礼失礼,金兄原谅则个。”言罢就晃晃荡荡地一揖,显也吃了不少酒。金忠治摆手,也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刘三少爷却也跟上,似无意般道,“没想到这会子金兄还能来此逍遥快活……”
金忠治闻言一诧,不由没好气地盯着他,道:“难道这依红楼便只你刘海江来得,爷便没那身份来不得?”
刘海江忙摇头,道:“这满京的勋贵里头国公府是头一份,二爷您是国公府的嫡子,你若没身份咱们可都莫提了,兄弟不过是想着近来国公府犯了小人,诸事不顺,二爷少不得要在家中替父兄分忧,这才在此瞧见二爷诧了一下……”
听他这般说金忠治脚步微顿,厉目盯着他,道:“你这话何意?国公府怎么了!”
刘海江便道:“郡主和家妹是手帕交,郡主自上回宫宴得罪了那位,便被盯上,连日以泪洗面,家妹甚为忧心愤慨,听闻那位是个心胸狭隘的,如今成了王妃更盛气凌人,大婚时似又借机欺凌了郡主。这还不算,那位的弟弟听说竟无中生有找了几个百姓欲将侯爷告上庙堂,此事非同一般,小弟我也是……”
刘海江口中那位自说的是锦瑟,金依朵是金忠治唯一的妹妹,妹妹这些时日被拘在府中很不畅心,金忠治自然是恨极了锦瑟,更有这两日祖父和父亲的决定叫他郁结愤怒非常,一想到自己金尊玉贵的妹妹要去给人做妾,他便恨不能冲到武英王府将锦瑟给撕碎,只无奈他除了吃喝玩乐长处再没,根本便不敢忤逆祖父和父兄的决定,却因此也窝了一肚子火。
他听了刘海江前几句话他已满是戾气,此刻听了他其后所说之事却一诧,道:“什么欲将我父亲告上庙堂?这是何时的事,我怎不知?”
刘江海闻言这才一个激灵酒意尽消,又诧异地瞧了金忠治两眼便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兄弟方才酒气重,说了胡话了……”
见他这般金忠治怎会不疑,见他欲走一把便抓住了他,厉声道:“你他娘的耍二爷呢,还不赶紧一五一十地给二爷交代清楚,不然仔细你小子的皮!”
刘江海见他满脸戾气,挣了两下未挣开,这才服软认命地道:“二爷这边请,这事非同小可,咱们寻个地方慢慢说。”
两人片刻进了一间雅室喝了茶,刘江海才道:“便是昨日兄弟府中有个管事自云州办货,回来时在京郊不远的双月村巧合遇上了姚家公子,无意间见其和三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相谈甚欢,因觉奇怪便刻意打听了下,二爷当怎地,那三个百姓竟是上京告御状的,所告可正是世伯啊,如今三人已被那姚家的小公子秘密带进京城了!”
两人又密谈几句,待金忠治明白了来龙去脉已是气地甩了茶壶,刘江海便道:“小弟当这么大的事国公爷和侯爷已定早已知晓,必有防备,怎想府上竟是不知。小弟念着兄弟情谊这才冒险告诉了二爷,二爷可不能将兄弟出卖了啊,要叫我家老爷子知道我在外惹了祸事,搅合进这事里头,兄弟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金忠治见他一脸恳求和害怕,应了他,这才气恨地锤了下桌子,道:“一个破落的汉人门户竟敢连连欺到金家头上,着实可恨!”
刘江海便道:“总归是国公爷瞧在武英王的面儿上对姚家姐弟太过忍让了,要兄弟说凭国公府的地位,早该给那对汉人姐弟点厉害看看了,莫叫他们太嚣张了!”
金忠治闻言双眼眯起,拳头握起显然已被说动,接着却又道:“听闻王爷被那妖女所迷,那姚家小子是王爷内弟,到底王爷的面子还是要顾念的……”
刘江海怎会不知金忠治极怕完颜宗泽,闻言便道:“如今前朝镇国公造反,另立朝廷,皇上为了显示我燕国臣子骑射威风,后日要御驾领着众臣工勋贵子弟们前往西郊皇家马场狩猎跑马,如今林木葱郁,山中飞鸟走兽极多,彼时皇上势必会令众贵胄子弟们进山狩猎,这林木葱郁难免会看走眼射些流箭乱箭,那姚家小公子年纪小骑射不精,遇到流箭惊慌失措受些伤也是有的,只要不伤其性命,只叫他得些警告,有所顾及,想来国公爷和侯爷即便知道此事和二爷您有关也不会惩罚您,反会觉着二爷您至孝。姚家小少爷既是流箭所伤,王爷也怪不到二爷您头上。那姚家小公子年幼,说不定经此一吓便不敢再和国公府为敌了呢。”
刘江海言罢金忠治便双眼明亮了起来,接着勾唇一笑,拍着刘江海的肩头道:“好兄弟,来,二爷敬你一杯。”
两人把酒言欢,好不亲热,小半个时辰后刘江海自依红楼中出来辞别金忠治登上自家马车,马车滚滚行近刘府却拐进了一条弄巷,巷中一辆华贵的马车正静候着,刘江海从马车中出来便弓着身到了车前,行礼道:“王爷的吩咐小臣已都布置好了。”
那车中人闻言并未露面只推开车窗摆了下手,刘江海又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匆匆而去。待他走后,车上禹王才勾唇轻敲了下马车,外头一个玄衣近侍便道:“王爷放心,只要金二爷动手,属下便跟着出箭,必一箭取那姚文青性命。”
这日完颜宗泽从宫中出来便去了肃国公府,待回王府已是漫天星辰,他回到琴瑟院时锦瑟早已梳洗停当正坐在拔步床上摊了满床的珠玉等物一件件翻看。完颜宗泽大婚,因其身份高贵,素受圣宠,又刚立了大功,朝野之上不管是平日恭谨的,还是那政见不一的,逢此喜事都不免到府相贺,锦瑟大婚前三日王府便摆开了酒席,三日三夜不辍,贺礼更是堆积如山。
今日锦瑟回府休息了一阵,因永康来递贺礼单子,锦瑟便前往库房瞧了一回,见珠玉满仓有颇多精巧有趣的小摆件,便从中挑选了些精致喜爱的令人送了过来,这会子沐浴过后浑身舒爽自在,就叫白蕊几个将物件全摊了出来,一一把玩。
完颜宗泽进来,见床榻上锦瑟只穿着亵衣敞着裤腿,赤着脚丫盘腿坐在一堆珠宝玉器中,细细的手腕上挂了好几个各种质地的镯子,还抱着个玉兔雕件一脸晶亮的把玩着,打眼望去倒似被金光埋了般,叫人想到守着财宝的地主婆,他不由愣住,愕然片刻才哑然而笑。
锦瑟瞧他进来却只瞧他一眼便又埋首在那一堆珠光宝气中去了,完颜宗泽摇头,自进净房收拾了一番才穿着一套锦瑟婚前亲手缝制的白绫绣祥云的亵衣亵裤出来,到了床前手臂在床上一挥便将那一堆物件扫到了床里。
那金玉宝石之物被他一下弄的咣当作响,他舒坦地往床上一躺,却吓地锦瑟慌乱去瞧那些东西,见那几样脆弱的玉件未被他弄碎,这才嗔恼地瞪他一眼,便又惹的完颜宗泽勾唇笑了起来,道:“都说清嫣郡主散尽家私,救济百姓,品性最是高洁出尘,倘使叫世人瞧见这一幕还不得惊掉了眼珠子。”
锦瑟却笑,道:“世上哪有人是不爱财的,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女子托我那英明神武夫君的福,得了这许多宝物,瞧着这些东西,小女子便觉实实在在没嫁错了人,这东西又不是坑蒙拐骗得来了,小女子拿出来欣赏把玩又关高洁不高洁什么事儿。”
完颜宗泽听锦瑟贫嘴,说话间黑曜石般的眸子晶光闪闪地充满崇拜地瞟他两眼,一脸的娇俏,心神当即就是一荡,蓝眸也璀璨如星起来。自两人重逢至大婚后,锦瑟在他面前已不若寻常可见的沉静娴雅,她时不时展现的娇俏,狡黠,促狭,调皮皆叫他着迷,如现在瞧着她那明灯下孩子般纯净的笑颜,他便觉着一日的各种烦心事都远去了,浑身舒坦放松起来。
被她讨好的话惹的笑意欲盛,他一把将她拽至怀中,令她整个跌趴在他身上,却被她脖子上挂着的两串碧玺珠子硌的呲牙咧嘴,锦瑟咯咯的笑,曼妙的曲线撩着他脆弱的神经,引得完颜宗泽眸光一深,紧了紧钳着她后腰的手臂,方哑声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你英明神武为你挣来这千万家私的夫婿呢?”
锦瑟低头吧唧吧唧地啄了在完颜宗泽下巴和唇角上胡乱啄了两口,感觉他身子滚烫起来,却忙拽住他的手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跪坐在一边,道:“先别闹,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完颜宗泽闻言挑眉,锦瑟取下身上珠宝,这才道:“是白芷,她跟着我这些年没少吃苦,如今早过了年纪却迟迟未嫁,上回又险些因我丢了性命,我琢磨着想择个吉日请外祖母主持,认她当义姐……”
完颜宗泽心知锦瑟是顾念他的身份,白芷到底是奴婢出身,恐此举不合规矩,会有不妥,这才征求他的意见。他面上笑容微敛,又抬手抚了她散落身侧的长发,捻起一缕来在指端轻轻缠绕,方道:“此事你做主便是,无需这般小心翼翼的,微微,我娶你是回来疼的,如你因我过的不自在,便非我本意了。”
锦瑟闻言秀气地点头笑了起来,又俯身亲了亲完颜宗泽的眉峰眼角,这才道:“前方战事如何了?”
完颜宗泽神情微凝,拉她在身侧躺下,拥住她方道:“镇国公不愧是名将,用兵老道,出兵神速,趁着安远侯尚未准备好迎战之事,已出其不意地连下万城一带六个城池,战报传回来,父皇雷霆震怒……”
他言罢瞧了锦瑟一言,这才又道:“威北侯提议押江宁侯夫人和平乐郡主等江宁侯全家前往前线劝说镇国公和李冠言,我虽极力反对,但父皇龙威大怒,对镇国公怒火不消,已允了威北侯所奏。我便只能退一步,争取令李云琦领了押送平乐郡主等人南下的差事……”
锦瑟闻言一惊,翻趴起身来蹙眉瞧向完颜宗泽,听了他后话才叹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来。完颜宗泽口中李云琦正是影七的名讳,影七本便出自官宦之家,自完颜宗泽从大锦回到燕国,他便不再跟随完颜宗泽身侧,而是入了军营,这次南攻也建功不少,如今已升至从四品参领。
由他送平乐等人南下,当不会叫他们吃苦,只是桥哥儿小小年纪却要遭此磨难,着实叫人不安。锦瑟却也知完颜宗泽已经尽力,见他面有歉意便将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道:“今日我回来路上遇到了东平侯夫人,恰帮了些小忙,来日我再登门请她书信安远侯,兴许安远侯会念在这份情上能照顾下云姐姐和桥哥儿……”
完颜宗泽听闻锦瑟说了今日帮东平侯夫人的事,扬了扬眉才抚着她的背脊道:“你放心,李家忠勇之名广传,皇上杀几个老弱妇孺,非但不能震慑镇国公,反会失了民心所向,更会激励南锦政权将士们的斗志,这样的道理父皇明白,安远侯也不会不知,父皇令江宁侯夫人等人南下不过是想她们劝说亲人兵戈消融,即便无用也不会真取她们性命的。”
锦瑟听罢这才悠悠一叹,点了头,便闻完颜宗泽又道:“对了,后日父皇要御驾到皇家马场游猎,你准备下,后日和我一起去也好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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