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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这就是个坑!


  厉笑觉得今天脸上的烧大概是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了。

  易人离咳嗽一声,探头对底下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腰好,停了吧停了吧。”他看一眼外头,黑袍人的影子还在,显眼是要瓮中捉鳖了,厉笑也看见了,急道:“我出去将人引开,你趁乱走。”

  “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人家的目标就是你?”易人离白她一眼,探头又问那女子,“你这房里有没有什么翻板夹层密道什么的?”

  那女子愣了一下道:“有的,净桶后挂着一幅画,画后面其实是空的!可以转到隔壁。”

  易人离得意一笑,抱着厉笑要下来,厉笑红着脸推开他,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两人跳下床,捂住鼻子进了床背后的净桶,果然净桶后的一幅画后面是一个洞,两人从洞中钻入,原以为又要看见一出活春宫,不想这间却是空的。

  这酒楼格局颇有些复杂,二楼没有对外的窗,也没有可以出去的屋顶,要到三楼才行。否则就要从屋门出去,那就会被外头的人逮个正着。

  易人离和厉笑无奈,只得在这个屋子里继续找出路,厉笑一边找一边问易人离,“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房间里有暗道夹层?”

  “妓院啊,最脏花样最多的地方,哪能没一些隐蔽手段呢?比如仙人跳,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类的,多个藏人躲人的地方便多了很多能用的手段,至不济家里大房打上门来,也能方便客人及时躲藏脱逃啊。”易人离哈哈一笑,“所以大多数妓院都有这些机关,当然你这种大家小姐是不会明白的……”

  厉笑想你不也是出身大家,但现在,把自己生生活成了一个深谙三教九流花样的江湖小混混。

  想到这里她心底微微一酸,同时先前那蛊惑她的人说的话在脑中掠过,她有些发怔,心想那话,真的完全是为了蛊惑她吗?

  易人离就真的甘心帮助文臻她们毁了自己的家族吗?

  易家这个刺史不是普通刺史,是长川王,他就真的舍得将这荣华拱手相让吗?

  同样姓易,易铭为了刺史大位,都做了些什么?

  她看一眼专心在房间里敲敲弄弄找机关的易人离,易人离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转头一笑,道:“累了?那你歇歇,我来找,你看着点外面的人就行,那个黑袍的家伙,久等我们不出来,一定会一间一间地搜,虽然这人似乎不愿意进屋,但他还有手下,万一闯进来我们就被堵住了,你如果发现不对劲,及时告诉我。”

  厉笑这才回神,哦了一声,对上易人离坦荡的神情和笑容,忽觉惭愧。

  易人离心无旁骛地找机关,他向来对此道有兴趣,很快便找到了,这回的出路不在马桶背后,在床背后有一个翻板,两人再次翻到隔壁,这回翻到了人家床上,险些把那个正在干活的倒霉家伙惊了个马上风。

  厉笑一开始还不能看,看多了也就麻木了,这回动作比易人离还快,手中匕首往人脖子上一架,“继续做!房间里有没有暗门!”

  嫖客:“……”

  易人离:“……”

  所以说,人学好可能很难,堕落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

  天已经黑了。

  文臻站在窗前,往香炉里添了一块香。

  看看外头,易云岑大概是出来起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昏了,对着段夫人的卧室发了一阵呆,似乎抬脚要过去,随即又停住,摇摇晃晃回去了。

  身后,燕绥难得地睡得安稳。

  文臻并没有什么喜色,这香是她改良过的安息香,疗效好见效快,三分之一块能让一头大象睡成猪,一整块才能放倒一只殿下。

  一旦开始用药物催眠,形成依赖就不大好了。

  但是燕绥不能总不睡觉,他在这易家中心,是所有人的心脏和大脑,总控着对易家乃至对暗中所有敌人的对策,一旦精神不济,后果太严重。

  而且她发现,睡眠比较好的时候,燕绥似乎好转得也会快一些。

  她添完香,顺手给窗台上几盆花花草草浇水,这些花草都是她这些日子在长川一路上发现的,比较奇特有用的花草,她采了种子草籽带在身上,住下来之后便在培植。平日里并不搬出来,浇水也在晚上,好在这些花草多半喜阴。

  其中有一棵颜色特别绿的草,当初采集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仿佛和药经上说的一种药草相似,便顺手采了,因为不起眼,便随便种在花圃里,这冬日也没什么花了,只有一些耐寒的草,还半枯不黄着。

  这草种了一阵,文臻发觉并不是想象中的药草,便也没管,今晚无意中抬眼一眼,却发现那一片花圃,原本的半圃草木,基本都不见了,地面光秃秃的,只有中央几株绿得发黑的草还在,正是自己种下的那一株。

  文臻有些奇怪,她明明记得那花圃里的草是不会轻易冻死的品种,怎么如今都没了?

  她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顺手采了一株这草,和自己专门放各种奇怪植物的种子放在一个袖囊里。

  忽然前方传来“啪嗒”一声。

  文臻凝目一望,便看见一条长长的东西垂下来,尾端有什么东西飘啊飘,微微闪着光亮。

  第二眼文臻便认出了,长长的东西是易人离的鞭子,闪着光的是一朵珠花。

  那珠花她之前在厉笑头上看见过。

  文臻眉头一皱。

  易人离和厉笑今晚领了设计铲除传灯长老两个长老候选人的任务,她是知道的。现在这是任务出了岔子?

  珠花也罢了,可鞭子却是易人离唯一的武器,是万万不能落入敌手的。

  但文臻站着没动,冷冷看着那鞭子在空中晃了一晃,一张纸飘了下来。

  纸上墨迹未干。

  “这两人已在我手,若想救他们,你便自己随我来。”

  文臻低头看一眼,轻轻一吹,纸片飘落窗下。

  外头的鞭子晃了晃,过了一会,竟然又飘了一张纸下来。

  “易人离准备和唐羡之谈判。愿以战马和粮食,换唐羡之帮他夺实权刺史位,被厉笑发现,两人大打出手,厉笑不敌易人离,现被易人离掳走。”

  文臻又看一眼,再次吹落纸条。

  过了一会,飘下第三张纸条。

  “你信哪个?你想救哪个?主城花田楼,我等你一个时辰。记住,只能你来。你若不来,必死一个。”

  纸条第三次被吹了下去。

  文臻站在窗前沉思。

  过了一会,她在窗前点上了一盏灯。随即窗前便多了条人影。

  那人像是从空气中忽然冒出来一样,出现得突兀,是司空昱。

  文臻却没什么意外之色,道:“烦你亲自看顾一下这里,我去去便来。如果一个时辰内我不能回来,你便告诉殿下我去了花田楼。有人拿易人离和厉笑作伐。”

  司空昱微微凝眉。

  今晚提堂长老宴请呔族长老,好对十八部族做一番手脚,林飞白去掠阵了,临走前和他关照,带着天机府的人,好生保护燕绥文臻。

  燕绥的护卫因为常出没于他身侧,怕被长川易家的人画像,也不怎么接近易家大院。

  殿下他倒不担心,屋内的机关连他都不敢进入,但是文臻要他们留下保护殿下,她自己孤身一人出去怎么行?

  但文臻已经不由分说地掠了出去,司空昱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文臻竟然已经会轻功了。

  她的速度不算快,但身法特别流转如意,就像空气不能对她产生阻力一般,一滑便滑出好远。

  司空昱左右为难,既不敢去追她丢下熟睡的燕绥,也不能不理她只在这给燕绥护法,更不敢弄醒燕绥承受燕绥的怒气,想了好一会儿,才命天机府一个听力和轻功和特别好的人去追文臻,剩下的人去花田楼。自己团团蚂蚁一样满地乱转,时不时发出一点声响,指望着燕绥听见自己醒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燕绥一直没有醒来。

  有人没有醒来,有人还没睡。

  易家大院之外,离花田楼转过一条街的另一座有名的酒楼里,提堂长老今晚宴请呔族长老。

  这样的事已经有过很多次,长老堂提堂长老本就和呔族长老交情莫逆,常在一起喝酒玩乐,遇上事也会守望相助。只是最近提堂长老比较忙碌,所以这次是时隔一个多月后两人首次喝酒聚会。

  至于为什么事比较忙碌,呔族长老自然明白,所以他也以为,今日提堂长老宴请,必然是要提出请他帮忙的要求。

  毕竟还有几天,长老堂就要开始选拔,就任新长老,并同时确定下一任家主了。

  但是令呔族长老有点不安的是,提堂长老并没有提起这件事,还是和以往那样,只是单纯喝酒,和他谈谈易家大院里最近发生的一些八卦。

  呔族长老望着对面的提堂长老,那男子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向来是长老堂乃至易家出名的美男子,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魅力和风采少有人及。

  所以此刻看着老友举杯相照的潇洒意气,他心中掠过一丝迷茫。

  前几日和那人结盟时候听见的话,在心中一遍遍盘桓,举棋不定。

  那人说,小心身边的人,小心你最熟悉的人。

  十八部族南北两派多年不和,他身边除了属下,能说得上熟悉的,也就一个长老堂提堂长老了。

  是需要小心他吗?

  但是问题来了,那位门阀第一人说动南北两派融合,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真的可信吗?

  焉知这不是对方的反间计?

  毕竟中原人都是这么真真假假,虚伪诡诈。

  心中的念头一掠而过,他看一眼陪坐的几人,一个是提堂长老身边跟随多年的亲信,沉默寡言的一个中年男子。一个是一个年轻人,提堂长老说是他刚提拔上来的一个易家子弟。

  呔族长老沉吟了一下,觉得接下来的试探,还是不要太露痕迹的好。

  对面,提堂长老拎起酒壶,隔着一张桌子,手一抬,清亮的酒液在半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入了呔族长老的酒杯里。

  这一手技巧娴熟高超,显然是个酒国老手,也确实是提堂长老擅长的事,呔族长老微微眯眼一笑,道:“你倒酒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

  提堂长老转回倒自己的酒,笑道:“所以你多看,少喝。”给自己那个比呔族长老大一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迫不及待地饮一口,满足地长吁一口气。

  童邱默默地坐在一边,帮自己的老上司提前开酒。头也不抬。

  他旁边假扮易家子弟跟过来的自然是林飞白,林侯知道大帅今晚接了挑拨南北两派的任务之后,便表示不放心大帅酒后误事,需要人监督,硬跟了过来。

  童邱当时默默在心底笑了一下,笑这父子俩性格实在半点不搭,一边也略感安慰。不过他并不担心。

  虽然大帅仓促赶来,一来就直接选定了提堂长老杀了冒充,但是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功课。

  提堂长老容貌风采好,符合大帅要求。

  提堂长老爱喝酒,更符合大帅要求。

  提堂长老还和北派首领关系不错,简直是送上门的礼物。

  扮一个长老,坑另一个长老,这种活计大帅很喜欢。毕竟他是个为了拿敌方大将人头,连女俘虏都扮演过的奇葩。

  只是童邱忽然想到,今晚出门时候碰见殿下身边护卫,那个管消息收集的,名字古里古怪的叫什么英文的,听说大帅接了宴请呔族长老任务,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但童邱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真有什么不对,哪怕殿下和大帅再不对付呢,也不可能不提醒,影响大局。

  身边,提堂长老酒爵里的酒也如白虹瞬间到了他腹中。

  这馋酒的姿态也像是老样子,呔族长老笑一笑,伸手去拿自己的那杯酒,正好提堂长老伸手斟第二杯酒,这手一伸,便盖在了提堂长老的手背上。

  童邱:“……”

  林飞白:“……”

  提堂长老:……失手,一定是失手。

  他一笑,提起酒壶,被盖住的手顺势便要抽出。

  呔族长老没动,不仅没动,还抓住了他的手指。

  童邱:“……”

  林飞白:……咳咳。

  提堂长老:……娘的,做什么妖?

  他手指用力,正要将呔族长老的手弹开,对面,呔族长老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擦起了他的手指。

  一边口气亲昵地埋怨道:“喝酒斯文一点成不?瞧手指上全是水。”

  他提起提堂长老手指,看了看,那眼神,仿佛对帕子擦还不满足,似乎很想用嘴来一波。

  虽然呔族长老也是十八部族著名的美男子,年近五旬并不显得老态,对着灯火举起另一个美大叔手指出神凝注的画面也不难看,但对于三个百分百纯·金刚·直男来说,这一幕的惊悚程度不亚于忽然看见燕绥脱光了跳钢管舞。

  浑身的汗毛站立起来排排颤抖。

  童邱:……娘啊死断袖!

  林飞白:……娘啊觊觎我爹的死断袖!

  提堂长老:……娘啊居然还有这一出!真的假的?燕绥知不知道?这贱人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啊贱人!

  他僵硬在那里,盯着那手指,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手指,而是一把穿肠毒药。

  大帅纵横沙场,笑傲天下,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为也无所不能为,但从没想过这个为里面,还要包含扮演一个死断袖。

  更要命的是,他想到了一个要紧的可能。

  呔族长老和提堂长老以前的相处模式到底是怎样的?

  再厉害的消息探听,也不可能探听到这种隐私。那今日这一幕,到底是提堂长老和呔族长老的相处日常,还是只是呔族长老的试探?

  是他哪里露馅了?

  还是唐家那个黑心肚肠的小子,猜出了一些什么,给这人一些提示?

  提堂长老表示深深后悔,后悔他诗词曲艺诸子百家琴棋书画蹴鞠马陆无一不精无一不研究的风流人生里,偏偏就没有拨出一点点时间去了解一个断袖以及断袖们日常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的手指还在对方深情脉脉的目光注视中微微颤抖。

  更要命的是,呔族长老微微一笑,竟然真的将他的手指缓缓往自己面前拉。

  童邱:……壮士!壮士你好,壮士永别。

  林飞白:……我错了,我今天就不该来,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总觉得出了这个门我爹就会杀我灭口。

  提堂长老:……燕绥我要杀了你。

  红烛高烧,清酒飘香,四双快成斗鸡的眼睛,盯着那根缓缓移动的手指。

  感觉下一刻某人就要在部下和儿子的围观中丧失……一根手指的贞操。

  电光石火间。

  提堂长老忽然手指往前一点,点在呔族长老的胸口,不轻不重的力度,伴随哈哈一笑。

  “你啊!”

  这一声,似嗔怪,似无奈,似随意,似调笑,字越短含义越丰富,越简单越可多诠释,单看当事人自己心里怎么解读,怎样解读都说得通。

  再声音放低,微微一倾,在呔族长老的耳边。

  “死相!”

  呔族长老一愣,随即笑了,摇摇头,收回手,自己开喝了。

  童邱:……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帅。

  林飞白:……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爹。

  提堂长老:呕,没想到我是这样的我自己。

  感觉又发掘出了一项新才艺。

  呕的同时,都暗暗松一口气。

  好险。

  童邱在心底抹一把冷汗,心想多亏大帅见惯风浪,素有急智,又通达人心,换成别人,真是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很容易便冒出破绽。

  提堂长老心中也嘘一口气。

  赌对了。

  赌就算那两人真是断袖,当着属下的面也不会出格。

  赌两人关系确实不简单,但还没到那一步。

  呔族长老虽然初见,但他一眼便看出这人有一些心机,也颇自重身份,不会轻易失态。

  更何况他看自己的,也就是提堂长老的眼神,颇有些试探和遗憾的意味。

  这不是一对情热的人应有的眼神。

  很可能是单方面的,也很可能是一直这样朦胧略带暧昧。

  娘的……他算是明白英文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想必隐约听说一点,但不能确定,而且也不觉得对方会展露出来,才面露古怪却不提醒。

  提堂长老拎起酒壶对嘴狠狠灌一口。

  咕咚一声。

  林飞白没来由觉得,他家可盐可甜可上天打龙可躺倒扮受的万能老爹,刚才那一刻恶狠狠活像生吞了一只燕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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