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你过来看看
“事情办好了?”朱由检看了看在跪在地上行大礼的许显纯,不咸不淡地说道。
“回陛下,事情办妥了!”许显纯说道。
“对了,当时看见你的那些宫女你都认得出来么?”朱由检说道。
“都认得!”怎么能不认得?毕竟在去客氏那里的时候,陛下身边的那个贴身太监就和自己暗示过要记住那些见过他的人。
而且……
陛下已经让人把宫里面的一部分宫女和宦官给赶走了,如果还不能记住那些人,许显纯也不可能做到锦衣卫都佥事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获得魏忠贤的青睐。
“你做的不错,这样吧,你先下去,朕有点乏了,要休息。”朱由检用手抚了抚太阳穴,说道。
“是!”说完许显纯就退下了。
看着许显纯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后,朱由检躺在躺椅上睡了起来……
十月二十六号,朱由检拿着手里的奏疏对一边的王承恩说道:
“叫魏忠贤过来见我!”
“是!”王承恩应了一声,虽然王承恩对这个事情很疑惑,按理说根据之前的动作来看,陛下应该是中了魏忠贤的诡计,难道说……
一个想法出现在王承恩的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冷……
看着王承恩渐渐走远,朱由检又看着手里的奏疏……
这群老狐狸,自从崔呈秀被自己罢官以后,他们就嗅出味道来了,知道自己要对付阉党,一个个当真是欢快得很,奏疏一封一封的,大有魏忠贤不死老夫就跳海云云……
……………………
魏忠贤很快就到了。
朱由检看着他,这个老狗的精神头很不错,面色红润——看来他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满意。
“赐座!”
“不知陛下叫奴婢来有何事情?”
“没什么,也就过来和爱卿来聊聊天,听说近日爱卿过得不错?”朱由检说道,语气很平淡。
“如今陛下初登大极,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即便是卑贱如奴婢,自然也是能过得不错。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
不得不说魏忠贤的马屁拍得是真的舒服,夸人都夸在人的心口上了,那叫一个舒服。
朱由检听着很舒服,不过也就是听着舒服。
“哦?可我听说近日的臣子对你可是很不满啊!弹劾你的奏章如同雪花片一样,我的案头都快要被奏章给压塌了,这事儿你怎么说?”
魏忠贤闻言脸色大变,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朝廷上那些臣子说的话,定然是攻击奴婢我,离间君臣关系的,他们巴不得我死掉!奴婢罪该万死!”
“行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这里有一份很有趣的东西,爱卿你要不要看看?”朱由检冷漠地说道。
看起来朱由检是在征求魏忠贤的意见,可是几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肯定句,而不是一个疑问句或者选择句。
一边的王承恩接过朱由检手里的东西,把那封奏疏里头的文字给念出来了。
第一封奏疏的里面是当时的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弹劾魏忠贤,而且为了使效果更好,甚至用上了排比句。众所周知,排比句具有增强气势的作用,其中的名句大家可以看一下:
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
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
举天下之官方素乱尽;
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
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
大致的意思是这个魏忠贤不是个东西,荼毒百姓,鱼肉天下,毫无廉耻,道德败坏,罔顾人伦,祸国殃民……
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
魏忠贤身体瑟瑟发抖。
另外一封奏疏,是当时的国子监的监生钱嘉徽的奏疏,据说此人在国子监的时候对人说:“虎狼在前,朝廷竟然无人敢于反抗!我虽一介平民,愿与之决死,虽死无憾!”
于是就有了这封奏疏……
这封奏疏没什么特别,就是弹劾魏忠贤十大罪。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魏忠贤估计早就把人给弄死了。
可是那是以前……
魏忠贤一条一条地听着那奏疏,里面的文字在他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一把一把的锤子,慢慢把自己的耳朵,手,脚砸得稀巴烂……
魏忠贤汗抖下如雨……
到了第三封奏疏,这是许显纯听了客氏说的话写的一封奏疏。没错,许显纯已经知道了崇祯的意图,在许显纯的眼里,这个魏忠贤已经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了。或许他会庆幸:还好自己倒戈得早,不然自己估计会如同崔呈秀一样,生不如死……
王承恩还没有把奏疏念完,魏忠贤已经是人事不省了,面如尘土色,伏地不能起……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朱由检说道。
“奴婢罪该万死!”魏忠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面色还是红色,不过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红色……
“谋害先帝皇子!谋害朝廷重臣,竟然还勾结内侍,魏忠贤,你真的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一把把王承恩手里的奏疏拿过来,“啪”的一声,几封奏疏就落在魏忠贤面前。
“奴婢罪该万死!”魏忠贤终于知道,自己完蛋了,自从自己放弃了崔呈秀,一切都完蛋了。
一个没有下属的领导,那么在下属的眼里,他们也不会有你这个领导。
自己的一切都在面前这个小皇帝的算计里。从他一开始的对杨所修的训斥里,从他应允自己的小动作罢免崔呈秀起,自己就在这个年轻皇帝的手掌心里头。
这个皇帝一开始训斥杨所修,他知道这个人是阉党,但是只训斥,并没有去惩罚,这就是这个小皇帝的第一次布局,目的就是让自己内部出现一些小裂痕,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一种试探,试探自己的态度。
甚至从接到陈尔翼的奏疏之后,就知道他们的手段,然后来一招祸水东引,自己稳坐钓鱼台……
到了杨维垣,这个小皇帝也知道这是自己的试探,于是他就顺水推舟地把崔呈秀给罢官了,同时,让自己内部更加不稳定。而且陛下没有惩罚杨维垣,甚至这可以说是鼓励。而自己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这个小皇帝识破了自己的所有小动作——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试探,同时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寻求自保!
崔呈秀倒台之后,自己内部就基本上分崩离析了。内部都知道,自己把崔呈秀卖了去寻求活命,也就是说,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已经在深渊里头了!只不过自己被花花绿绿的表象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在世外桃源……
而且,皇帝似乎还召见了许显纯,那个家伙从陛下这里出去以后,没有任何的惩罚,也就是说,陛下给了那些人一个退路——你们可以跟我……
整个布局几乎就是天衣无缝!
魏忠贤心如死灰……
“你说,你应该怎么办?”朱由检说道。
“一切都由陛下做主!”魏忠贤已经对于自己的死亡不抱有任何其他的幻想,只希望自己别被刮千刀……
“呵!我怕你担不起!结交近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朱由检说道。
魏忠贤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近侍两个字。作为宫里面的人,其实他也算近侍,近侍勾结近侍,皇帝竟然说出来了,而且魏忠贤一路上看见这里似乎没有几个宫女……
魏忠贤知道皇帝的意图了。
皇帝最终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思,或者说,皇帝不想让自己死,他要的就是自己安安分分做事情,什么锅都让自己去背!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清查内宫以儆效尤!”魏忠贤说道。
朱由检内心冷笑一声:这个老狗真不愧是一代著名权奸,这一份揣摩人心的心思实在是高!
“哼!你一个戴罪之人,还说这些如何?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么?”朱由检沉着脸说道。
“奴婢罪该万死!”魏忠贤心里一惊。果然自己失策,实在是不应该随便揣测陛下的心思,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
失策啊失策!
“对了,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东北那边的林子里头有野猪不安稳,此事你散播出去,不要太明显就是了。”朱由检说道。
“是!”魏忠贤欣喜若狂!自己的脑袋暂时保住了,至于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什么时候陛下不让自己办事了,脑袋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看着魏忠贤远去的身影,朱由检喝了一口庐山云雾茶。前世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江西人,对于庐山云雾茶,朱由检是真的非常喜欢。
朱由检呷了一口茶,然后放在黄花梨的案桌上。乳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升腾、起武,最后消散……
“承恩啊!你说这魏忠贤如何?”
“只要陛下用得开心就好,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作为一直侍奉在朱由检身边的老仆人,王承恩自然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像这种问题,自然不能多嘴,最好眼睛也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朱由检笑了笑,对王承恩很满意,就说道:
“你也累了,下去吧!对了,桌子上的茶叶拿一点去喝,味道不错。”
“多谢陛下赏赐!”说完话王承恩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朱由检靠在椅子上,想起魏忠贤那眼神,笑了笑。
看见魏忠贤那突然有点神采的眼神,朱由检就想笑。自己那一套太极,目的就是要让这个家伙知道,自己训斥杨所修、同意杨维垣的上疏,一切都是给魏忠贤压力同时,利用杨维垣打击他们内部,毕竟是魏公公最先放弃崔呈秀的,自然不能怪朱由检。
等到魏忠贤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才是大戏。朱由检当然能知道魏忠贤会知道这件事,但是这有什么关系?魏忠贤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魏忠贤认为自己会杀了他!
不过这也怪不了魏忠贤,毕竟朱由检的所有布置都是释放了这个信号。
于是,魏忠贤慌了,认罪了。这也是朱由检的算计。朱由检就是要让魏忠贤知道,同时自己能够收服这个家伙。自己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想到的真相,然后就可以实行下一步,就是给一颗糖!
经历过生死之后,才知道活着多么幸福。对于此,魏忠贤当然知道了,他肯定会抓住任何可以活命的东西,虽然水深不足一米多,但是环境幽深,自己容易想多了……
同时,这也分化了魏忠贤的势力,现在,新的势力出现了,那就是许显纯接手的那一部分阉党分子……
朱由检看了看桌子上的茶,端起来又喝了一口,嗯,温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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